家父隋炀帝 第407节

  “我一直将你当成我在春游上认识的朋友,却总是忽略你是太子,是大隋储君,你请宁洄藻来京师,其实就是软禁他,以此胁迫宁长真,对不对?”

  看样子人家姑娘比自己想象中,看事要通透,不过杨铭是不能认的:

  “略有警告之意吧,软禁谈不上,你要是这么认为,那你来京师,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也是软禁?”

  冯玉致抬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呵.......”杨铭忍不住笑了:“我还真不知道。”

  冯玉致重新低下头:“宁长真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用错方法了,我们岭南虽然也有嫡庶之分,而且重男轻女,但是宁长真有七个儿子,你软禁宁洄藻,是威胁不到宁长真的,只会让他更加不满。”

  杨铭淡淡道:“岭南,是大隋的疆域,宁长真是陛下的臣子,他没有不满的资格,对朝廷不忠,没有好处,我其实是在给他机会,但是他没有把握住,倒是你阿爷,对朝廷一片赤诚,陛下是放心将岭南交给你们家世代管理的。”

  他还是在忽悠冯玉致,没有谁可以占着岭南,世世代代,只有我们姓杨的。

  冯玉致幽幽一叹,道:“如果宁长真这次还是不肯借粮,你会怎么办?”

  “不会怎样,最多是训斥几句吧,”杨铭笑道:“一个人太抠门,是缺点,但不是罪过,岭南比较特殊,不同于大隋其它地方,朝廷终归还是要交给你们管理的。”

  冯玉致点头道:“我还是去看看淑仪吧,你的那一下,挺重的。”

  杨铭点了点头,冯玉致起身离开。

  ........

  翌日,返回京师的高氏母女,往东宫拜见杨茵绛。

  长孙晟直到死,都没有混个爵位,但是他有一等勋位上柱国,所以高氏,是上柱国夫人,服丧期满,是需要拜见杨茵绛的。

  不封爵,杨广其实是对的,因为有爵位者吃的都是国库,而大隋承继于北周,杨坚为了安抚旧周臣子,周的爵位,大隋都认,而且还册封了一大批。

  以至于大隋有爵位的人实在太多了,每年国库养着他们,是一项巨大的开资。

  所以杨广才会改制勋爵,为的就是给国家减轻负担。

  光化殿,杨茵绛接待了高氏母女,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曾经,杨铭提议过,将长孙晟的闺女长孙无垢,嫁给杨瑞,那时候杨茵绛就不同意,现在还是不同意。

  而且非常坚持,杨铭也只好作罢。

  因为眼下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已经是杨瑞身边的近臣了,暂时不需要靠联姻来拉近关系。

  面对高氏的委屈哭诉,杨茵绛安抚道:

  “长孙晟的三个儿子,竟卑劣至此,这是本宫没有想到的,竟然将你们母女赶出家门,也罢,秦王和魏王已经在京师给你们母子三人,准备下了宅院,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今后本宫会照拂着你们,长孙家再敢乱来,本宫打发。”

  “谢太子妃为我母女做主,”高氏赶忙拉着长孙无垢给杨茵绛行礼。

  杨茵绛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一眼长孙无垢:“今年多大了?”

  “回太子妃,十一岁了,”长孙无垢道。

  杨茵绛微笑点头:“模样倒是挺端正的,就是瘦了一些,如今不需要再来回奔波了,跟你阿娘好好在京师呆着吧。”

  “谢太子妃安置,”长孙无垢道。

  高氏母女,终究还是被赶出来了,人家长孙晟那三个儿子,不希望高氏死后与他们父母同坟,而长孙无忌又太过坚持,以至于兄弟几个彻底闹翻。

  杨瑞今年八岁,比长孙无垢小三岁,已经自己做主,赏赐了十几个奴婢给长孙无忌,再加上高氏原有的十几个旧仆,他们一家在京师,不算难过,但肯定跟以前没法比了。

  这时候,杨铭刚好下了朝会回来,高氏一见到杨铭,瞬间就紧张起来,神情怪异,杨茵绛看在眼中,也是诧异万分。

  “无忌在世子那里,你们可以去见一见,”杨铭道。

  高氏连忙点头,拉着闺女匆匆走了。

  杨茵绛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奇怪道:“这个妇人好奇怪,你看到没有,她脸红了?”

  杨铭一脸的无奈:“谁知道呢。”

  杨茵绛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让人家动了心思?”

  “不要乱说,我会对一个妇人做什么呢?”杨铭坐下后,接过毛巾擦了把脸,道:“你让玄感给张须陀送粮了?”

  杨茵绛来到丈夫身边坐下,微笑道:“知道你难,想着能给你分担分担。”

  杨铭点了点头:“今天刚收到张须陀的奏报,我才知道了这件事,山东不好收场了。”

  “怎么回事?”杨茵绛瞬间皱眉。

  杨铭道:“张须陀率兵去了渤海郡,追击王贼,但是渤海郡也出了一个反贼,叫孙宣雅,平原郡出了两个,张金称和郝孝德,齐郡主薄孟让也反了,眼下已经纠集叛民,与王薄一南一北,夹击张须陀。”

  杨茵绛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山东粮食的缺口太大了,如今乱象已成,”杨铭叹息一声:“我眼下最担心的,还是河北,两地紧邻,山东的乱子只怕会波及到河北,河北再乱,远征大军的军需后勤,就断了。”

  杨茵绛苦叹道:“国库空虚,难以接济,眼下只能指望张须陀了,再熬三五个月,等到大军南归,疑难自解。”

  杨铭点了点头,高句丽这次,可不能败啊,一旦败了,山东河北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

  东莱郡,来护儿的水师,在五月初三那天,杀牛宰羊祭神,扬帆远征。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是要围堵卑奢水师的,但是茫茫大海,没有找到人家的踪影,无奈之下,三百战船重合一处,朝着平壤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歼灭高句丽水师,进军平壤,他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七月初,来护儿的水军就需要从浿水登陆,在平壤南边形成包围。

  五月十一,在浿水入海口的外围海域,大隋水师与高句丽水师,终于见面。

  来护儿站在楼船最上层的甲板上,居高远眺,脸色凝重。

  长子来楷道:“敌军已经列阵,我们什么时候进击?”

  “不着急,”来护儿抬手道:“我海船吃水太深,船速并不占优,如果强攻,敌军可依赖其灵活,采取造游击之策,于我不利,给费青奴传令,着他领本部船队,于入夜时分,攻敌正面,周法尚和樊子盖攻左右两翼,蔡莒率斗舰绕后,务要形成合围,贴近了打。”

  大隋水师,大部分是大船,运载着数量极多的兵员,如果能登船去打,优势非常明显。

  也正因为所载兵员太多,所以船跑不快,要是被人家拉开距离打,沉一艘,那可是会死好多人的。

  来楷点了点头:“我军火油足备,夜晚交战于我有利,只是未必围的住啊。”

  来护儿笑道:“是肯定围不住,敌军也知道与我优劣所在,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我贴近,一旦察觉,他们一定会撤,但我还是要下这样的将令,我如果告诉他们,敌军一定会跑,他们就不会拼尽全力去围。”

  “儿子受教了,”来楷道。

  来护儿道:“军中无父子。”

  “是,”来楷吩咐旗官,给各船队下令。

  水师的旗令,是非常复杂的,各旗舰,是用来发号施令的,会有旗官挥舞着令旗,打出旗语,将命令传递出去。

  有时候也用令箭,就是一发响箭,箭头是秃的,射不死人。

  如果遇到大雾天或是晚上,就是以火传号,距离如果太远,是以小船传令。

  晚上行军,各船还要在桅杆上悬挂灯盏,用以识别友军方位,五盏灯,这是旗舰,四盏是前营,三盏是左营,两盏是右营,一盏是后营。

  来护儿麾下,分为五部,他的中军是一部,心腹大将费青奴,是前锋,两翼策应,是周法尚和樊子盖,支援部队,是曾经的襄阳府骠骑将军蔡莒,就是被杨铭吓唬过的那位,这个人是懂水军,是韩僧寿的人。

  樊子盖,是沅陵郡太守,跟周法尚关系不错。

  大海的夜晚,是非常恐怖的,好在来护儿和高句丽相遇的地方是近海,浪不算很高,但人在船上也是极为难熬。

  这就是为什么,来护儿的水师,是江淮水军和岭南排矟手组成,都是南方人,北方人是根本抗不住船上这种颠簸的,轻者呕吐,重者直接就能晕过去。

  南方人对水的熟悉程度,根本就不是北方人能比的,端午划个龙舟,你看北方某地出的那个洋相。

  入夜时分,温度骤降,主舰打出火号。

  隋军三百艘战船逐渐分散开来,趁着月黑风高,朝着高句丽水师方向迅速逼近。

第510章 便宜行事

  山东可谓是雪上加霜,今年二月至今,没有下过一场雨,正所谓春雨贵如油,这个时节,是小麦拔节孕穗的关键时期,对水份的要求非常高。

  几个月不下雨,小麦已经快旱死了。

  而山东沿海,以及黄河下游的齐郡、平原郡、渤海郡、清河郡、武阳郡、北海郡、济北郡、东平郡,小麦是主要粮食作物。

  去年就闹了水灾,今年又闹旱灾,神仙难救啊。

  张须陀已经快抓狂了,山东与河北紧挨黄河的这些郡,都在出问题,渤海郡的首府阳信县,更是被贼首孙宣雅给占了,而他的大本营齐郡,主薄孟让,带着五百暴民,把临邑县给占了。

  无奈之下,张须陀紧急回师,攻打临邑,城郊一战大败敌军,孟让败逃,而张须陀也损失惨重,只能是返回历城休整。

  “抓壮丁吧,父亲为山东道六郡黜陟讨捕大使,但眼下各地反贼,六郡主官难以支援,而我们的军饷也不多了,再这么下去,齐郡都出不去了,”张元备劝说道。

  张须陀与一众将领,在堂内议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齐郡周边,已经成气候的反贼,已经冒出来五个,虽然张须陀已经传令各郡,各招募卫士两千人,与他合兵,但是进展并不顺利。

  原因就在于,人家借着张须陀的募兵令,募上兵来,却舍不得给张须陀送过去,因为兵一走,他们自身的安危便没了保障。

  但是,他们得管张须陀要军饷,而军饷是张须陀除了黜陟讨捕大使这个名头之外,唯一能控制六郡的手段了。

  张须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未强求,只要你们各地都有兵,反贼的势头也就能压一压,别总是让我前面打仗,屁股着火。

  “抓壮丁,还不到时候,”张须陀摇头道:“陛下已经准我于山东募兵,还是要于各郡县乡村,张贴募兵告示,军饷再往上提一提,月饷五百钱,粮三石,布五匹。”

  张元备苦笑道:“这么高的军饷,我们眼下的库存,撑不了多久的。”

  张须陀道:“你不提高军饷,这些壮丁就成了叛军,此消彼长之下,我日后将更为艰难,陛下赏赐的锦缎赶紧卖出去,筹措军需。”

  “已经卖了一半了,剩下的也不好卖,”张元备道:“眼下这个时候,舍得花钱用粮买锦缎的,没有几家了,咱们在临邑大败孟让,夺回来的那些物资,那些被抢的家族,跟咱们开口索要呢。”

  “要个屁!”将军熊宝道:“咱们拿命夺回来的,凭什么给他们?”

  张须陀挑了挑眉,道:“眼下这个关头,人心为重啊,王贼等人就是骗取了人心,才得以坐大,我若不还,临邑还得出乱子,适当扣下一些粮食,剩下的,还给他们吧。”

  张元备无奈的摇了摇头。

  反倒是堂内的一名年轻将领,一脸敬意道:“使君通晓大义,末将钦佩,贼人所掠之民财,我若强占,乃失人心之举,当下形势,抚慰民生才是当务之急。”

  张须陀忍不住笑道:“以为你是个粗人,没想到也有细致一面,这次临邑之危,你来的很及时,山东之乱,是疾,但于我军伍之人,也不失为一次机会,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将来功劳少不了你。”

  程咬金哈哈一笑:“末将投奔使君,就是图个封妻荫子。”

  “那你想多了,”张须陀忍不住笑道:“我都没有到那个份上,不过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

  东阿县那边,已经没什么乱子了,程咬金眼瞅着没有立功机会,听说齐郡张太守在山东行使募兵之权,于是便带着三百人来投奔了。

  接着,张须陀吩咐众人道:“给各郡县主官发文,辽东城已经拿下,我大隋王师最迟八月,就会还师,让他们安抚好当地,将此捷报传遍各乡,以为震慑。”

  这个法子还是相当管用的,有些没有跟着造反的,听到这个消息,会犹豫,已经造反的,会害怕,对叛军不停获取兵员,是有抑制作用的。

  人家那边一个口号,就能网罗上万人,张须陀这边,出钱发饷,都搞不到这么多人。

  朝廷在山东,已经失了人心,想要挽回,可不容易了。

  .......

  杨铭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原工部侍郎柳肃,现在被他打发去了西南行台担任行台工部尚书,与鸿胪寺的高士廉配合,以兴建寺庙的名义圈钱。

  钱倒是一直能搞到,但是架不住粮价飙升,以前的十个钱,现在只能当三个钱花了。

  关键还得是搞粮食。

  “巴蜀有水利之便,沃野千里,粮食不缺的,但是都在本土豪族手里,眼下朝廷急需用粮,干脆找个由头,杀几家,夺其家产充公,以供山东,”李密是个狠人,这话就是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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