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隋炀帝 第266节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杨广不也是次子夺嫡的吗?

  契苾歌楞想了想,觉得若是将慕容蛰允和崔禛都交出去,自己的威信何在?被一个毛头小子这么欺压,真真当他是吃素的?

  可是外面的隋军已经摆出姿态,好像不服这个软,双方真就要干起来一样,于是他朝儿子道:

  “你去见一见长孙晟,告诉他,我往东十五里,秦王往西十里,设一大帐,我会在那里向东朝拜大隋皇帝,也请秦王,能够在此与我见面。”

  契苾喀图顿时大喜,这个法子好啊,父汗身为铁勒大汗,只能是朝拜大隋皇帝,秦王不过是皇子,犯不着父汗朝拜他,这么做,他们这边已经是让步了,秦王也不好再强迫了吧?

  毕竟两家真要翻脸,对谁也没好处。

  于是他喜滋滋的去做这个说客了,他毕竟在京师已经混了个脸熟,也是跟杨铭打过交道的。

  长孙晟见到对方之后,便带着契苾喀图前往王帐所在。

  “契苾倒也是个聪明人,”高颎凑至杨铭耳边道:“他既朝拜陛下,殿下还真就不能不去。”

  杨铭也是哭笑不得,这下子他确实得去,不然就是冒犯自己的亲爹,他是不能接受朝拜的,还得盯着契苾喀图朝拜。

  至于那个崔禛,不过是长孙晟借势摆出的恐吓姿态而已,他也知道,契苾歌楞不会把这个人交出来。

  于是,双方大军开始往中间聚拢,直到双方进入彼此视野。

  两方都是阵容鼎盛,旌旗招展,兵马连绵不绝与天际接壤。

  杨铭带着两百近卫,策马出阵,奔向早已设置好的那座大帐,而对面的契苾歌楞以显诚意,只带着五十人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滴血的皮袋。

  慕容蛰允已经被他杀了,但是慕容蛰允下面的部落首领,还都不知道。

  待到近前,两人勒马停住,契苾歌楞在打量着杨铭,而杨铭在打量着对方手里的皮袋。

  旁边得有翻译,不然两人交流不了,一边是崔禛,一边是长孙晟。

  杨铭直接朝崔禛道:“清河崔氏,如今有不少子弟入仕,可知我大隋皇帝并没有薄待河北士子,先生何故远离故土,弃祖宗家族于不顾?”

  崔禛没有说话,故乡的事情,他从过往的中原商队那里听说了不少,也知道家族兴起,是杨铭在背后出的力。

  此时契苾歌楞却扭头向他看来,因为他以为杨铭这句话是对他的说的,让崔禛翻译给他。

  崔禛只好以突厥语道:“大隋秦王,在向大汗问好。”

  契苾歌楞微笑点头,也冲着长孙晟道:“请代我向秦王问好。”

  长孙晟转述之后,道:“可汗手里的,可是慕容蛰允的人头?”

  契苾歌楞点了点头,交给一旁的崔禛,由对方呈给杨铭。

  杨铭当然不会接,而是长孙晟接下,但是他却对靠近的崔禛道:

  “先生若有意返回故土,本王定为你安排。”

  崔禛一愣,随即苦笑:“秦王无需与我故弄玄虚,您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打听的很清楚,离间计还是不要用了,您大可放心,我迫于无奈投奔铁勒,但终是汉人,绝不会做无益于汉人的事情。”

  这个人投降北周之后,做过杞国公宇文忻的幕僚,后来大隋立国,宇文忻被卷入谋反案,被杨坚诛杀,崔禛侥幸逃脱不知所踪。

  直到仁寿年间,大隋这边才得到消息,这个人投奔了铁勒,当时就要过人,但是契苾歌楞都以借口推脱过去了。

  “可惜了,”杨铭笑道:“河北多义士,先生能不失风骨,令本王敬佩。”

  接着,崔禛又回去给契苾歌楞翻译,说是刚才秦王是在夸奖大汗,说大汗是个信守誓言的人,对大隋也是忠心的。

  这些话,长孙晟一字不落的都听在耳中。

  接下来,按照礼仪,契苾歌楞下马,朝着东南方向,行三拜九叩之礼。

  随后,杨铭和契苾歌楞各自带着翻译入帐。

  这个营帐是四面开放的,边上都是以帷幔扎起来,好让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你带人退回铁勒,慕容蛰允部留下,”杨铭率先道。

  契苾歌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愿意为大隋管理这些地方,还请秦王能够同意。”

  杨铭摇了摇头:“这是大隋的地方,不需要任何人帮忙管理,你现在脚下的土地,就是隋境,再不走,你就是侵犯我大隋国土。”

  当崔禛将杨铭的话翻译给对方之后,契苾歌楞瞬间脸色阴沉:

  “我受大隋皇帝邀请,不远千里出兵于此,土谷浑西面皆被我降伏,如此功劳,秦王没有任何赏赐,似乎太苛刻了。”

  杨铭淡淡道:“我大隋认你是铁勒的可汗,你才是,如果我们觉得薛延陀,才应该是铁勒的可汗,你会有什么感想呢?”

  契苾歌楞脸色大变。

第325章 杨广北返

  铁勒人,最早叫高车族,三国时期有两大分支,一部分活跃在贝加尔湖以南,一部分活跃在阿尔泰山一带。

  北魏时期,大量铁勒人南下,参与进了鲜卑与汉人的战争,随后这部份人逐渐被汉化,与汉族和鲜卑族融合。

  还有一部分迁徙至西北大漠一带,这其中,有一支部落名为韦纥,在唐朝时会转变为回纥,也就是维吾尔族的祖先。

  眼下的回纥叫回鹘,暂时依附于铁勒契苾歌楞部。

  铁勒原先全部归属于西突厥,直到契苾歌楞联合薛延陀部反抗西突厥,差点干死处罗可汗,后来契苾部与薛延陀部联合成立了铁勒汗国,共推契苾歌楞为大汗。

  但事实上,契苾歌楞根本指挥不动薛延陀,而薛延陀与契苾部之间,还隔着个西突厥。

  薛延陀的乙失钵,是铁勒汗国的小可汗,如果大隋玩阴的,认为乙失钵才是大可汗,那么契苾歌楞眼下控制的部族,很多就会出问题,严重的话,可能会有部落往东迁徙,去依附薛延陀。

  铁勒十五部,就是这样,哪个部落强大了,剩下的都会依附在这个部落之下。

  而最早的时候,铁勒十五部,都归西突厥,历史上,西突厥处罗可汗归顺大隋之后,重新接管西突厥的射匮可汗,将铁勒十五部再次纳入了西突厥版图。

  契苾歌楞是真的怕了,如果大隋挑拨他和薛延陀部的关系,他的大可汗之位,就保不住了,那时候大仇人处罗知道他和薛延陀闹掰,肯定会转头收拾他。

  所以契苾歌楞离开营帐之后,直接率领麾下的五万部族返回了铁勒,留下了没有首领的慕容蛰允部。

  杨铭立即令玄挺部和萧摩诃部,将阵脚大乱的土谷浑最后一支大军团团包围,长孙晟负责劝降。

  一天后,这支部落丢掉军械,降服于大隋。

  至此,土谷浑全境,纳入大隋版图。

  善后工作,杨铭留给了长孙晟,而他则会往北去一趟张掖,与裴矩见面之后,便会返回大兴。

  .......

  张掖郡,

  裴矩见到了自己阔别三年的女儿,差点都流出眼泪来,在这种远离故土的苦寒之地一呆就是三年,思乡之情自然急切,尤其是见到亲生女儿,更是心情激动难以言表。

  招呼杨铭高颎等人坐下之后,裴矩好奇的看向杨铭身后的那道身影:

  “秦王什么时候有女子做护卫了?”

  一旁的女儿赶忙解释道:“不是护卫,是独孤凤儿?”

  裴矩一愣,随即微笑点头:“那该坐下才是,来人,再取一蒲团过来。”

  身上穿着软甲的独孤风儿,突然好奇道:“你也认识我吗?”

  杨铭和裴淑英顿时心叫不妙,他们可没有和裴矩对过口供,可别说漏嘴啊。

  这就叫心急则乱,裴矩是什么人?他能说漏嘴?

  “当然认识,姑娘不是赵国公的女儿,圣后的侄孙女吗?”裴矩笑道。

  独孤风儿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裴矩赶忙岔开话题,看向高颎:

  “没想到独孤公还有再征沙场的一天,咱们俩当共饮一杯。”

  说着,裴矩朝高颎举杯,高颎微笑举杯,这两位开皇年间拥有宰相之权,却并没有多少交集的大佬,第一次在这样的情景下谈笑饮酒。

  杨铭托腮坐在主位上,朝裴淑英笑道:“你是不是坐错地方了?留我一个人孤单单坐在这里。”

  这话一出,高颎和裴矩同时大笑,裴淑英撇了撇嘴,来到丈夫身边坐下,撒娇似的以手肘顶了杨铭腰间一下,夫妻情深可见一斑。

  裴矩看在眼里,非常欣慰,接下来,他以地主身份,起身与史万岁等其他将领对饮。

  “可惜啊,裴公还没有见过小殿下的面,此番不能与我等一道回去吗?”这种场合,杨玄挺可不会把自己当外人,因为他们家是清一色的秦王党。

  裴矩苦笑道:“陛下尚有要务安排,短时间内恐难回京。”

  在座的,只有杨铭知道裴矩为什么回不去,一来历史上写的明明白白,二来,裴矩私底下都告诉他了。

  杨玄挺愣道:“土谷浑已灭,河西还有什么事务,竟值得裴公常驻于此?”

  “不可言说,还望玄挺体谅,”裴矩笑道。

  杨玄挺立即意识的,裴矩肩负的差事,不是他能知道的,于是赶忙站起来道:

  “是我多言了,我自罚一杯。”

  其他将领也纷纷起哄,屋内的气氛非常融洽。

  大家经此一战,原本不熟悉的,现在也熟悉了,尤其是麦铁杖和苏烈,他们真的在私底下结为兄弟了。

  什么友谊最珍贵?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而他们,就属于一起扛过枪。

  麦铁杖轻敌冒进,按理说,杨铭应该惩罚他,但是麦铁杖最后杀敌奋勇,杨铭算他功过相抵了,而且将来请功的时候,也不会落下他,因为麦铁杖是老爹的人。

  所以麦铁杖犯的错,杨铭的奏报里只字不提,甚至还要夸赞麦铁杖骁勇无敌,因为老爹喜欢看到这样的奏报。

  眼下在张掖,还不是论功的地方,等回到京师,杨铭才会给诸将请功。

  于是杨铭也拿起酒杯,带着裴淑英离开座位,下去一一敬酒,

  “咱们今晚是不是应该把秦王灌醉呢?”史万岁直接拎起坛子,朝众人笑道。

  杨玄挺一拍大腿,跟着起哄道:“自该如此。”

  “这里没有外人,不会有人告诉陛下的,”做为唯二(麦铁杖)外人之一屈突通,赶忙自证清白。

  杨铭哈哈一笑,高举酒杯:

  “畅饮!”

  .......

  江都宫,拿到奏报的杨广,已经迫不及待的召集所有王公贵族、高官大臣,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皇后及后宫嫔妃,包括长公主杨丽华、沈婺华都有出席。

  期间,杨丽华笑道:“土谷滚一灭,西突厥与铁勒又都是我大隋的藩属国,河西走廊算是打通了,这一趟,倒是辛苦秦王了。”

  杨广哈哈一笑,当着群臣的面道:“诸卿说,秦王立此大功,朕该如何赏赐?”

  首先站出来的,是杨玄感,只听他道:

  “秦王乃皇子,为陛下分忧乃皇子分内之事,子解父忧,何谈赏赐呢?”

  他的这句话,顿时让很多人愕然。

  因为大家看到他站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做为秦王老丈人的玄感,会对秦王大赞特赞,好好的争取一番功劳,甚至以玄感的冒失,他说不定都敢提储君的事。

  谁也没想到,玄感竟然直接说不用赏了。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背后有高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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