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丁道：“加钱？绝对没有问题！大明有的是黄金白银、丝绸瓷器。乃是普天下第一富有之帝国。
你们有多少火器？开价多少？”
哈坎苏克和伊尔汗、巴斯图尔特围成一个小圈，小声商议了一番。
随后哈坎苏克道：“我们这一趟，一共运了一万五千支来自鲁密邦的火铳。之前跟俺答汗说好，以五十万刀乐等值的白银交易。”
刀乐，最早指得并不是美元。
这个词起源于波西米亚。十六世纪初波西米亚有一个铸币厂。专门铸造一盎司面值的银币。当地语言叫这种银币“刀乐”。
后来刀乐银币传到了不列颠、奥斯曼土耳其。刀乐作为一种重量单位也跟着传过去了。
再后来丑国建立，富兰克林觉得刀乐这个词儿挺好。他们的法定货币就成了刀乐。
一刀乐即一盎司。
用后世的重量单位计算。一盎司约等于二十八克。一明两约等于三十七克。
哈坎苏克所说的五十万刀乐，约等于白银四十万两。
余有丁对哈坎苏克所说的刀乐没有概念。他问：“一刀乐有多重？”
哈坎苏克拿出一枚奥斯曼银币，交给余有丁。
余有丁拿在手中掂了掂：“不到我们大明的一两。”
哈坎苏克道：“你们得出高于市价三成以上的价格，我们才会将这批火器卖给你们。另外我们附赠一张乌尔班巨炮的图纸！”
余有丁不知道乌尔班巨炮是什么东西。没有在意。
不过他对那一万五千支鲁密铳很有兴趣。他道：“是否可以让我们看货？”
伊尔汗走了出去，不多时拿回了一支鲁密铳。
哈坎苏克侃侃而谈：“我们鲁密邦所产的火铳，比西班牙人的穆什特克铳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破甲能力更强。
捧油，一分钱一分货！”
哈坎苏克说的是事实。鲁密铳比西班牙火铳口径更大，威力也更强。只是装填速度慢一些。
余有丁道：“好！你们跟随我们，将这批火铳运送到大明的甘州。大明官府会付给你们六十五万刀乐的白银。”
其实，余有丁一个文人并不知道火器的优劣。
不过这批火铳是运给俺答汗的。截胡一准没错。
再说了，货到地头死。等这批火铳运到甘州，给多少银子还不是大明说了算？
哈坎苏克闻言大喜：“哦！我的捧油！贵国真是慷慨。”
余有丁道：“你们暂且留在安乐城一个月。我先去哈密办点事。办完了事，再回来找你们结伴西行。”
哈坎苏克一耸肩：“捧油，有一件麻烦事，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余有丁问：“什么事？”
哈坎苏克道：“俺答汗很看重这批火器。他专门派了一千鞑靼骑兵来安乐城接应我们。
如果我们要东行去贵国，那批鞑靼骑兵恐怕不会同意。”
余有丁狡黠的一笑：“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商议商议。”
余有丁和买买提回到了住处，找到了同行来西域的祖承训。
此次出使西域，朱载圳让祖承训带了一千骑兵随行保护。他们装备了三百支火铳，还有十门弗朗机炮。
余有丁先将大体状况告知了祖承训，随后问：“祖佥事。敢不敢带着你的一千袍泽，将那些鞑靼人全部杀光？”
祖承训有些迟疑：“这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在土鲁番的都城里杀鞑靼人......土鲁番人能同意嘛？”
余有丁道：“这个好办。我看那些奥斯曼人很贪财。可以让奥斯曼人与我们联手，将鞑靼人诓骗到城外。
咱们来一场夜袭敌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等灭了这伙儿鞑靼人，就能将这一大批火器带回大明了。”
祖承训问了一个问题，让余有丁哭笑不得。
“余大人，在大明国境之外杀鞑靼人。人头赏金照旧嘛？”
余有丁道：“我会给太子爷上折子。不但照旧，而且翻倍！”
祖承训道：“得嘞！”
余有丁又吩咐买买提：“走，咱们再去一趟货栈那边找奥斯曼人。”
半个时辰后，货栈。
余有丁去而复返。他对哈坎苏克说：“希望你们在三日后，以动身去俺答汗地盘的理由，将鞑靼人诱骗出安乐城。
我们会在你们夜间宿营时发动夜袭。”
哈坎苏克是个狡猾的商人：“夜袭？如果你们杀光鞑靼人后，顺手把我们奥斯曼人也杀光，抢了这批火器怎么办？”
余有丁道：“绝对不会！我们大明想跟你们奥斯曼做长久的贸易。到那时，你们的犀利火器能够源源不断的运入大明。
大明的瓷器茶叶也将远销奥斯曼。这对咱们双方都有好处。
我们在东边已经有俺答汗这样难缠的敌人，为何还要在西边树敌呢？”
哈坎苏克道：“可是，枪炮无眼。你们夜袭，可能会误伤我们的人。”
余有丁道：“这个好办。夜袭时，我们不会用火铳和火炮，只用刀枪。另外让你的人在右臂上系上一块白布加以区分。”
哈坎苏克点点头：“嗯，这是个好办法。那么问题来了。
我为何要帮助你们明国，杀我们的鞑靼捧油？”
余有丁笑道：“明白了，得加钱是吧？办成这件事，我们另付你们五万刀乐的银子。”
哈坎苏克握住了余有丁的手：“真宰保佑你，睿智、慷慨的捧油！”
第257章 礼部员外郎余有丁，拜见诸位忠良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汉时班超使西域，率三十六勇士夜袭匈奴使团，归国后受封定远侯。
余有丁有效仿班超的志向。
三日之后的夜里。安乐城东北百里处。
月亮照在戈壁滩上。远处成片的营帐内，传来鞑靼马头琴的琴声。
营帐东面的沙丘后，一千名明军将士全部口衔短木，以免发出声音。月光照在他们的刀枪上，寒光凛冽。
余有丁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捕猎时机的到来。
在漫长的潜伏之夜里，余有丁想了很多。金榜中举后郁郁不得志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被人严重PUA过。
他是南宋名臣余天锡之后。得中探花之后雄心万丈。
传胪后，他和状元申时行、榜眼王锡爵进入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翰林院掌院袁炜靠着写得一手好青词，颇得嘉靖帝的欢心。余有丁这一届的会试，袁炜是主考官。
余有丁、申时行、王锡爵在名义上是袁炜的门生。
用后世的话说，袁炜是个京圈老油子，颇为擅长PUA。
每次有应酬文字或者嘉靖帝分派下来写青词的任务，袁炜都交给这三个学生代笔当枪。
写的东西稍微不合袁炜的心意，袁炜就恶言相加，大声训斥。
余有丁是袁炜的老乡。本来应该得到袁炜的照顾。可是袁炜就因为他是老乡，对他骂的更凶。
有一回，袁炜甚至斥骂余有丁“你应该取名叫余白丁”。这对于一个翰林院庶吉士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有很多次，袁炜将他们三个反锁在一间房子里通宵写青词，也不给准备饭食。第二天清早交了稿子，三人个个饿得面如菜色。
总之，在翰林院中，余有丁跟申时行、王锡爵被PUA的很惨。
后来申时行和王锡爵被还是景川王的太子爷挑中，掌管皇家报社，成了位卑权重的“舆相”。余有丁却依旧在翰林院挨老袁PUA。
现在，余有丁终于逃脱了老袁的魔掌。来到了西域。他立誓要在西域创下一番事业，永远逃离翰林院那个屎一样的地方。
余有丁从遥远的思绪中走出。已是后半夜。
对面营地的灯火都熄灭了。鞑靼人应该已经熟睡。
祖承训道：“余员外，时候差不多了。”
余有丁下令：“上！”
众人一拥而上，借着夜色的掩护直扑敌营。
这是一场成功的夜袭。八百多个奥斯曼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按照哈坎苏克的吩咐根本没睡。
听到响动，他们齐齐钻出营帐，每个人的手臂上都裹着一条白布。
而那些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鞑靼骑兵，在帐篷里稀里糊涂就被明军割断了咽喉。
宰鞑行动进行了一半儿。一个鞑靼人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哀嚎。这一声哀嚎响彻营地，惊醒了剩余的五百鞑靼人。
他们纷纷抽出弯刀，来到帐外查看。
余有丁此刻手提一柄腰刀，浑身是血。他刚刚亲手杀了两个鞑靼人。
他大喊一声：“弟兄们！杀！”
一千明军立时跟五百鞑靼人发生了血拼！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鞑靼人从个头有车轮高时就学习用刀。说是刀法高手并不为过。
明军这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当中有三百人是险山老兵。以前在辽东靠砍女真人头过日子。
剩余的七百人也都是从京营残兵中挑选出来的。经历过京城保卫战的战火洗礼。
双方如两股激流，混战在了一起，造成了一个鲜血四溅的死亡漩涡。
余有丁虽为文人，却面无惧色。在祖承训、买买提的保护下带头冲杀。
渐渐的，人数占劣势的鞑靼人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哈坎苏克高喊道：“奥斯曼土耳其的勇士们！上啊！杀光鞑靼人！明国有重金做酬劳！”
说完，哈坎苏克率领八百奥斯曼人冲入了战阵。”
哈坎苏克一直冲到了余有丁身边。
余有丁问：“你们不是不参与今夜之战嘛？”
哈坎苏克愤愤然的说：“你们动作太弛缓了！给了鞑靼人抵抗的机会。
我可不想让鞑靼人逃出去，让俺答汗知道我跟你们合作！总之，得加钱！加钱！”
有了奥斯曼人的帮助，这场战斗已无任何悬念可言。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名鞑靼人被一个明军士兵割断了喉管。战斗结束。
哈坎苏克擦拭着自己心爱的亚坎特弯刀，刀口被磕出了一个豁口。他跟余有丁抱怨：“加钱！一定得加钱！”
余有丁道：“好。等到了大明境内，我多给你五万刀乐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