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云轻轻一叹,脸色露出兴奋,按照父亲罗艺的说法,能把这股劲养住,才能长体力、增功夫,一点点改变体质,这是内家习武的要领,绝非依靠蛮力的外家硬功。
只有把这股气劲积攒多了,练枪的时候,融入其中,每一次刺枪,都牵扯体内的气劲,久而久之,枪术才能不断精进,脱离套路的空架子。
罗昭云有了感悟,对罗艺所说的一番话,终于有所体会,习武算是初窥门径了。
练功当从小开始夯实基础,拉开筋骨,不断滋补身体,养劲练功,这样把力量、敏捷力、韧度等等练得异于常人,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潜能,即便不是天生神力,但是通过自身练功蜕变,臂力不断加倍,气劲通达,力量也会越来越霸道。
在通俗演义小说中,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庆等人的兵器动辄数百斤,小时后的他,听得如此如醉,但是长大读书后,才知道,那些都是小说的夸张描写。
但渐渐地,他接触史书,常看到一些武将,动辄“万人敌”“力过万钧”“扛万斤鼎”等描写,甚至考古出土的不少宝剑和兵器,都是数十斤重,他才重新思考古人武艺的问题,绝对不是花架子那么简单。
历史上吕布、项羽等战神般人物,真实存在过,天生神力,武艺高强,绝不是单纯的史家吹嘘。
罗昭云曾触摸过罗艺的亮银枪,枪身并非木材,而是纯铁打造,长枪重四五十斤,挥舞起来,没有一定的力气,没说迎敌,抡几下都费劲,但是在罗艺手中却得心应手,打破了他的传统三观,对习武更加重视起来。
这时,夜已深,罗昭云已经收功敛气,然后推开房门,去召唤沐荷进屋休息。
沐荷裹着夹袄和长袍,正在一处避风的长廊下,仰头望着星空。
今夜是下弦月,还没有显露出来,满空都是星辰,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璀璨绚丽。
小丫头呼着哈气,脸色却相当的兴奋和知足,似乎对新的生活,格外的满意。
那纤细的身体,像一根修竹轻摆,秀丽可爱的少女脸蛋,眉弯嘴小,唇薄颌尖,宜喜宜嗔,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灵动有神,带着一抹浅浅的俏皮笑意。
罗昭云看在眼里,心中对沐荷有一种疼惜感,这几年要不是她照顾自己,恐怕活不到现在吧?
“沐荷,冷不冷?”
小丫头站起身,摇头笑道:“不冷,阿郎,你练完功了?”
罗昭云点头道:“嗯,刚练完,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不用总这么偷偷摸摸,到时候,你也跟着我习武,不求多厉害,能防身就行,世道难料,说不定以后天下会乱,有本领在身,更安全一些。”
沐荷有些发愣,不解道:“可我听二夫人提过,当今大隋朝,陛下定国安邦,轻徭薄赋,使四海升平,已经到了一个盛世,怎么会天下大乱呢?”
“盛极必衰,自古已然,就好像月圆月缺,总是周而复始的,你不要多问,更不能对外提及,只要听我的就是了。”罗昭云不想过多解释,因为对于历史趋势走向,会越描越黑,没必要跟她说太多。
“哦,那好吧,反正阿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准没错了。”沐荷应承下来。
罗昭云微笑挽了挽她头上的青丝,站起身说:“睡觉吧,这只是第一天,接下来,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忙活了。”
“还有什么事,婢子能帮上忙吗?”
“当然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罗昭云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沐荷刚才有一点心事,那就是罗昭云似乎不疯了,以前是韬光养晦,现在不论言语和气质都大不相同,又成了少东家,管理这么多的大宅院,她有些不自信,以后还能跟阿郎这样关系密切吗?
眼下听到罗昭云的话,心中甜甜蜜蜜,站在后面的倩影,差点跳起来,咯咯轻笑,身子一旋,锯裙转出了一个折摆,然后兴高采烈,一蹦一跳,像剪水的燕子般翩然地跟进房内。
第十六章 拉拢人心
翌日,罗昭云早早就起床了,在院子锻炼身体,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蛙跳,把身体活动开,然后打了一套拳,然后把运动产生的热量,及时下压入腹,转化为一丝气劲,积少成多。
用过早膳后,罗昭云认真翻阅账本,看到庄内储存的钱贯、白银,还有粮仓内的谷物储存。
“黄金三十两,白银五百两,五铢钱贯三万吊,大小珍珠四十颗,粟米七千石……”
罗昭云扫过账册,对目前庄院储备做到心中有数,加上这次父亲罗艺私下送给他的二十两黄金,几百吊钱,还有一些横刀、弓箭、甲胄等,也算一笔财富了。
隋朝使用五铢钱,又叫开皇五铢,是圆形方孔的铜币子,象征着天地乾坤,自西汉时候推行五铢钱,到隋朝统一天下,更是统一全国货币,一吊百钱,一千钱就重四斤二两,制作规整,质量很好,由于隋朝盛世已临,钱币在市面通用不足,所以币值坚挺,寻常人家几吊钱就能过一个月。
罗昭云让管家冯尧准备了一些五铢钱和银豆子,要犒赏一些护行的甲士,早早打发他们回北平城,这样他也能安心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了。
这些随行的徒步甲士,都是幽州骠骑府的士卒,此次被罗艺挑选出来一个大队的人手来执行护送任务,按照隋朝军制,三名关系好士兵组成一个“小队”,三个关系好的小队组成一个“中队”,五个中队在组成一个大队,这个大队一共四十五名士兵。
再额外加入五人就是队伍的头领,分别是指挥者队头,执旗副队头,执法文职“押官”,还有两名护旗兵叫“左右傔旗”,组成五十人队,这是隋军基本活动单位。
通常五十人要配备五“幕”,也就是睡五个帐篷,十人睡一帐,这十人也叫“一火(伙)”,互称伙伴。在《木兰诗》里所说的“伙伴皆惊忙”就是指这种关系。
一路上,罗昭云曾细心观察,对隋朝这种行军规制有了初步了解,队头、押官等虽有军职,但官品极低,开皇年间队头又称都督,只有正九品下,其它没有官品。
辰时二刻,院子里聚集了三十多人,懒懒散散,完全没有了战斗时候的彪悍和英武,甚至甲胄穿的都不齐,要不是听说有犒赏拿,他们都不会鸟这个罗家傻公子。
史大奈、赵灿、梁铮等人也来到院子内,要看罗昭云如何打发这些兵痞子。
“诸位军士兄台,承蒙各位齐心协力,护送昭云一路北上,风尘仆仆,长途跋涉,还与马贼交战,添了伤亡,昭云感激不尽,又很过意不去。为此,私下做主,从庄院的仓禀钱库内提取一些钱币,赠予大伙,算是辛苦酬劳,这不与家父军中赏赐冲突,完全是在下额外感激之情,请诸位军士承纳!”
“给多少啊?”有兵痞子囔囔道。
“肃静!”执旗副队头转身喝斥,但没有多严厉,只是做做样子。
罗昭云丝毫不以为杵,脸色平静道:“每名军士二十吊钱,队头追加十颗银豆子,其余四位军官,加五颗银豆子。”
院子内的不少甲士顿时眼神一亮,脸色都露出惊喜,一吊百钱,二十吊五铢钱,足够一家人三个月的开销了,他们虽是府兵,但是自开皇十年起,隋文帝认为天下已太平,可以让府兵们安心从事农业生产,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不再强调世代军籍,代代为兵,而是推行兵农合一,如此一来,府兵渐渐沦为了民兵性质,战斗力下滑,军士们对战争已经不感兴趣,相反对耕地、赚钱更上心了。
此时府兵甲士们看到钱贯,心中的怨气和不服一扫而空,转而代之的兴奋和贪婪之色。
罗昭云一招手,管家冯尧带着几位奴仆,端着几个铜盘过来,上面放着不少钱袋子,已经划分好了,二十吊一个小布袋,一袋重八斤四两的样子。
队头、执旗副队头、押官等人也都露出满意之色,毕竟他们也获得不少,除了二十吊钱,还有银豆子,额外所得,不要白不要。
在隋朝开皇年间,黄金、白银并不流通,都属于财宝,一两黄金值百吊钱,一两白银值二十吊钱,很多商贾和贵族,嫌钱太重,便找人将白银铸成银豆子,一颗重一钱,值两吊钱,非常方便,再大面值还有纹银饼、纹银条。
虽然朝廷明文不准这种私铸的银豆流通于市,可实际上它已经成为一种变相的货币,市场的潜在规则,尤其在边疆地区,牵扯到与北方胡人部落做生意,金银珠宝反而用得很广泛。
这些甲士轮着上前拿到奖赏后,目光再看往罗家公子的时候,态度明显和善不少,这年头,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爷,拿到了实惠,每个人心中顺畅不少,觉得这小子挺会来事的,不枉这一趟护行了。
“张队头,这里还有一些钱币,是送给那些阵亡的军士家属,算是昭云的一点心意,每家三十吊钱,请代为转交其家属!”
张队头等人听完,神色肃然,虽然都是一些桀骜军痞子,但是对战死的袍泽,都有一种敬怀之情。
“在下代大伙谢过罗家少东家了,既然护送任务已经完成,我等就不在这叨扰了,打算明日就往返,回北平城向罗将军复命交差!”
“可以,如何出发,由你们自个儿决定吧。”罗昭云点头回答。
当这些府兵军士离开主院落后,赵灿、梁铮几名铁卫都有些好奇地盯着罗昭云,通过刚才的一番话,他们都怀疑,这是罗府傻公子吗?十岁的年纪,说话如此得当,安抚人心,一些弱冠年纪的青年,也不能如此从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