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新军阀 第823节

“恭候各位大驾了!”

这算是南商们打招呼方式之一了,挨个上酒,意思是远道而来,拜了本地商贩码头,上的酒越显档次,也越显示财力,还有楼顶摆宴,也是坐等商户上去会谈了!不过宴头摆的越高,那意思老子货越高档,你一般小商小贩闲杂人等就不必来自讨没趣了。

要是以往,大家伙也得抱拳映衬一下,至少来句多谢钱爷,可就在钱曾自我感觉良好的昂着脑袋向上走中,他面对的却是一片冷漠,甚至有些大明的旅人商客脸上露出满满的不屑来,几个戴着纱幔的女客倒是感兴趣的瞄过来,不过这目光中看起来也不是啥尊重,反倒有点看猴戏那样的感觉,还有人见小二把酒端了过来,干脆是恼火的一挥手让拿来。

一声赞许都没有,一道上了楼,钱曾顿时是一肚子郁闷,禁不住酸溜溜的嘀咕着。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不过店家把酒上了上来,一大堆菜肴摆上,东南亚特色,香料浓郁的料理香味扑鼻中,钱曾很快又是把那点郁闷抛进了太平洋里,船头挂着的那四钱大旗就是他的底气,他的招牌!在这占城,钱家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美滋滋的端起来杯子,端着喷香的酒,钱曾滋溜一口嘬了起来。

然后,然后就断片了!

“这位客官,醒醒,您醒醒!”

脑壳跟裂开了那样,肩膀被不断的推动着,好半天,钱曾这才艰难的抬起头来,向外一张望,夜居然已经深了,模糊的大海把港口似乎都吞没了那样,他那三条船隐隐露出几盏灯方才能看出来点轮廓来,叫醒他的是铺子里活计,估计是个倭国人,南京官话说的都有点大舌头。

“客官,小店打烊了!您看,这账您是不是结一下?”

“没人给本少爷结账吗?”

扶着脑袋,钱曾是艰难的坐了起来,这话听的那矮子活计却是一脸茫然:“不是您让把酒算到您的账上吗?”

“哦!”

迷糊着,在怀里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出个元宝往狼藉的桌子上一扔,钱曾是摇晃着站起身,一把推开那伙计的搀扶,踉踉跄跄的下了楼。

他这才刚出门,身后就传来了哗啦声音,几个小伙计那店门用木板子重重的给支了上,这个时代,就算京师铁山这些超级大都市都没有后世那种奢侈的光污染,更别说这偏远的占城了,大街一片黑漆漆的,更添加了一种凄凉,这才摇晃着走出去几十米,钱曾是忽然向边上一歪,一头扎到了港口边一大堆箱子桶子上,大腿一张瘫坐在上面,钱曾是嚎啕大哭的锤着大腿。

“世道变了啊!!!”

既然以前那样往酒馆一坐,就有本地坐商上门,请客喝酒巴结着买货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低下腰杆子去挨个跑店推销,钱曾也干的出来,他和那些读圣贤书的家族子弟可不同,乃是钱家庶出,十几岁就不得不靠着自己打拼起家从黄山进茶叶,沿着江南密密麻麻的市镇挨个茶铺子推销的活他也干过,回船上姓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一大早,挎着个箱子带着船上携带的货物,钱曾是占城内挨个铺子去拜访起来。

奈何,他这身段放的够低了,一进门开口就叫老板,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什么,二百文,这可是大明南京口上等炒钢锻造的铁锅,在大明就要三百文,二百文,未免给的太低了!”

“老板,这可是景德镇官窑瓷,也就我叔公是当朝大学士,我这才弄得出来,看看这釉色,这纹路,这火候感!在我们大明,这东西少二十两都拿不下来,还是有价无市,您这才给二两,实在是”

这冷不丁从大老板被打回了创业初,那种久违的挫败感是再一次油然而生,推销了足足两天,钱曾愣是一箱货都没卖出去,又是一个铺子里面,看着主人家摆动的双手,钱曾是泄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颇有些想不开的抱着脑袋。

“这是怎么了?还都不需要明货了吗?”

“小伙,老伙子,一看你就是新来的!”

这个铺子的主人是个六十出头的老汉,估计也读过几卷书,一身朴实的长袍子显得书卷气十足,看着他颓废的模样,这老汉也情不自禁动了恻隐之心,手里烟袋锅子往外一挥,指点的说道。

“这往占城走货,根本不需要像你这还挨家挨户推销,直接去东街的商馆,东印度公司办事处就直接按成色品质收了,况且这港口的铺子,咱们做的都是平民百姓的生意,来个富商都得乐半天,谁买你那二十两一件的官窑啊!占城的王宫贵族拿货,也都是直接在商馆拿。”

“你东西要真那么好,就去那儿销,你在这老汉这儿再磨,老汉也不可能给上价的!”

还有这一说!钱曾还真是听的目瞪口呆,错愕的向外头张望两眼,旋即跟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钱曾对着这老汉重重一鞠躬,背着他的货箱有铿铿的出了门。

这地方还挺好找,只不过在港口另一边,边上停泊的都是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同行是冤家,钱曾他才不愿意来的,别说,这走近了,还真别有一番景象,三层的水泥办公小楼,觉对有别于占城中那些古中国样式的木楼建筑,典型的东江风格,这儿也颇有后世海关的景象了,一辆辆整齐的小轿车,额,马拉小轿车被从打开的船测舷门推下来,由雇佣的当地土族人力“开”到后面的仓库内,然后有专门的书记员一辆辆对照着记录着,车边上,整个木头架子被当地雇工搬运下来,架子两面,挂的全都是黝黑锃亮的铁锅。

常年捣腾,钱曾是识货的,这玩意一眼看去就知道全都是经过锻打,至少十练的家伙,比自己手头这京口的铁锅还要强点,和卖到草原,糊弄蒙古人的那种铸铁锅绝对是两个产品。

这样锅一条船就卸下来好几千口,难怪他他推了一上午,一件货都没推出去,有这些货源,自己带来的各色钢铁制品工具的确是没有影响力。

“哎哎哎,别挡害,干什么的啊?”

钱曾看的出神功夫,一声不耐烦却尖锐动听的声音猛地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吓了钱曾一跳,赶忙回过头,却是个小姑娘气哼哼的扒拉着他。

和南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或者乡野不得不抛头露面的乡村粗妇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女人,这小姑娘一脸汗珠子,身上穿这件也是与大明传统服装截然不同的帆布夹克,下身尽然还穿着裤子,而且也没戴纱蒙面,就这么直接把容颜露了出来,一张小脸都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估计钱曾打死都不会相信,这女人竟然是供人享乐的扬州瘦马出身。

一口的粳子,小丫头掐着腰就嚷嚷撵着:“这儿仓库重地,闲人免入,不懂规矩嘛?”

“那个,这位大小姐,小人是,是来销货的!”

心里腹诽着这么野的丫头也会有人娶?面上,钱曾却是一副恭顺模样,赶紧抱拳一低头。

“销货?不在大厅填单子,到这儿晃悠什么?你捎的什么货啊?”

“瓷器!瓷器!”

看着整齐铮亮的铁锅铁盆铁炉子,钱曾已经不敢把他京口打造出来的上等货拿出来了,只能是把他压箱底儿的宝贝翻出来,这次他带的样品也是精品,青花的双鱼双儿大瓷盘,别说,这丫头野是野点,可却是真识货,一眼就亮了起来,伸手接了过来,还用小手指弹了弹听了听脆响。

“江西景德镇,官窑的?你小子还真挺有门路!跟我来!”

“老赵,下一批车帮我记上,这儿来了大活!”

手里本子往身边刚匆匆走过,也是穿着那种工装夹克的中年人怀里一塞,领着钱曾,这丫头是急促的进了小楼大厅里,旋即扯着嗓子就叫嚷起来。

“洛姐!大买卖,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套弄一批官窑!”

随着声音,那头柜台上,可算是有点大明仕女范儿,一个穿着丝绸长裙的美女是撂下笔兴奋的走了过来。

“真的假的啊?不会又是徐州琉璃坊的赝品吧!”

“绝对是真的,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脑门被门夹了还是怎么得,不往京师走,往这儿走货!姐,你看?”

行商年头都比这小丫头年岁大了,被这么当面讽刺成脑袋被门夹了,钱曾也够尴尬的,不过如今看人脸色,他也只能强撑出个笑容来,把盘子递了过去,这长裙美女明显也是个行家,手指头敲了敲,又拿放大镜仔细坚定了一圈儿纹路,这才兴奋的撕下张单子。

“的确是官窑货没错,江北的几个窑无论怎么烧,就是仿不出这精气神儿来,这是稀缺货,这么大的盘儿四十两一件,碗儿二十两,其他什么摆件儿按成色另算,你是那个商会铺子的啊?”

虽然这价钱照比以往利润翻三倍少了点,只有两倍,可经历了这么多次碰壁,钱曾依旧差不点没泪奔了,赶忙,他是满带自豪的自我介绍着。

“本公子,小生乃是常熟钱家的四金商行掌柜的,钱曾!”

“常熟!钱家!”

谁知道这个称呼一出,一野性一知性晾女一同皱起了眉头来,声音也没了刚刚那么热络,变得居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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