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水手熟练的操作着帆具，那些堡垒墙头上的西班牙兵也是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走神着，最近大明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让每个人都是神经疲惫，不过总有巧的时候，一个西班牙守军百无聊赖的盯着某一条进港的船张望着，似乎被盯得发毛，一个正在忙碌的水手也是猛地回过了头。
还是有点心理不过关，两人足足对视了几秒钟，以为暴露了的水手是直接一声叫喊，紧接着掏出燧发枪咣当一枪瞄了过去，可怜那个倒霉鬼西班牙兵不过在神游太虚，大脑尚且处于开花状态，就被子弹打下去了，他还没死，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他是瞬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了？一下子堡垒墙头的西班牙征服者们全都是拎着火绳枪与长剑快跑了过去，这一幕更是刺激了船头上的大明水手，哗啦啦的声音中，一连串甲兵猛地冲出甲板，森然的火枪对着下面就是镇噼里啪啦的乱射，流弹飞舞中，要是再不知道遭遇了袭击，这些西班牙人就不配当世界征服者，称呼自己为猪就行了!
“敌袭!!!”
在垛口下躲避着射击，这些西班牙人凄厉的叫喊着，一个穿着破烂麻衣光着脚的杂役是立马快跑向了堡垒的钟楼，拽着中间沉重的钟锤，咣当咣当的摇晃起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钟声震撼了整个海湾。
不过这钟也没响多久，紧靠着堡垒边上的战列舰高高抬起的一炮不偏不正轰到了塔楼上，大钟咣当咣当晃悠两下，嗡的一下掉了下来。
墙头上，几个西班牙兵推着朝向外海的大炮焦虑的就像转过头，将入口给封锁住，可这功夫，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响猛地在他们背后响起，这次可没有刚才那枪那么水了，密集的子弹打在墙上，还在转身的西班牙炮手后背刹那间迸出了几个血窟窿，就算西班牙板甲都没有挡住，几口鲜血喷的最沉重的三十六磅要塞炮身管都是通红。
事发的太突然了，而且绝大部分马尼拉守军都随着舰队去马六甲迎战大明海盗们，偌大的朝海堡垒也不过一百多个守军守卫，根本是顾不过来。
早已经随时准备着露馅，前头刚进去两条大帆船，已经下放了沙船从背后登岸，等守军挨了枪子儿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有一百多号大明勇士从南门摸了过来。
不过十拿九稳的夺城在这儿还出现了些小插曲，第一排明军放完火枪，插上刺刀就往里冲，第二排紧跟着进来，这功夫，不知道西班牙征服者们在何处动了机关，咣当一声，成吨重的铁闸门竟然重重的砸了下来，两个正在往里冲的明军惨叫着被直接碾压在了底下，活生生的把身体压成了两节，殉职当场。
错愕的回过头来，三十几个明军被闸门困在了要塞里头。
也知道要是给外面的明军冲进来，自己就完了，也顾不上管鱼贯而入冲进马尼拉湾的大明战舰了，要塞上尉嗷的一嗓子拔出了杀得玛雅人血流成河的西班牙战剑，第一个从楼梯上滑了下来，一百多个西班牙征服者抓起长矛拔出战剑跟在他身后，也是嗷嗷叫着杀了过来。
要知道一百多年前，西班牙人凭借着六七百人的兵力就征服了一两千万人口的阿兹特克帝国，这些兵力已经达到了征服者的五分之一了，对于宰掉三十几个身材略单薄的东方人，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是手到擒来。
可就在这些乱糟糟，脏兮兮的西班牙兵交上手时候，才知道，他们有点想多了!
三角刺刀阵，简直已经融入东江军的骨子里，连短暂的错愕都没过，靠着沉重的闸门，三排寒光闪闪的刺刀直接立了起来，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武，守城上尉是一个人冲在了最前面，高举的战剑没等落下下，咣当被一刺刀拨开了，紧接着第二把刺刀熟稔的狠狠扎向了他胸口。
又是一声脆响，上等的西班牙板甲愣是被扎出了一道窟窿，往外见了血，也幸亏这上尉退的快点，板甲质量也不错，否则就是个透明窟窿。
可他好运也到此为止了，后头标配一手左轮一手战刀的大明阵长军官一手炮直接搂到了他脸上，一声闷响满脸花，那西班牙上尉哼都没对哼一声，就瘫撞在了后头征服者身上去了。
不仅仅是两国士兵在较量，更是两国的作战思想，军备水平在较量，两边都是砰砰的响起了枪声，都有人在火铳交火中倒下，著名的西班牙大方阵前排的长矛手狠狠地捅了过来，的确是压的短了一大截的刺刀有点狼狈，可旋即后头几个军官的左轮就把场子找了回来，距离不过三四米，专门照着脸喷，六连发速射打的前排长矛手措手不及，哀嚎着躺下十几个。
借着那空子，人数占据劣势的明军勇士竟然杀上去了，没了长矛手抗线，后头的长剑手简直是肉，紧挨着一个长着卷胡子的西班牙剑手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前面人已经没了，一柄刺刀刁钻的直奔着他脸扎了过来。
好歹在海外这么多年了，后天的反应能力让他咣一下猛地举剑格挡了开，可挡得住这个，却是挡不了下个，咣当一下，刺刀直勾勾捅到了胸口。
不过西班牙胸甲再一次救了他一命，有个铁家伙格挡，再加上里面粗厚的羊毡毛衣，刺刀仅仅扎进了半寸多，力道就尽了，为了防守，刺刀仅仅带了点血又被其主人收了回来。
可明军的刺刀是三人组!第三柄刺刀带着必杀之势直接向上挑着，噗的一声，咽喉中刀，那西班牙兵的眼珠子都向外突了出去，口中和脖子里同时迭出鲜血，软软的跪了下去。
身后，一个个绳套子被扔起来挂在了垛口上，没有人力防御的堡垒南墙，北明锐士背着燧发枪，蚂蚁那样的攀爬上来，门口，闻名遐迩的西班牙大方阵破碎了一半，被切到眼前的明军杀戮着，基本上西班牙人赖以屏护马尼拉的第一道大门，是差不多了。
另一头，另一场屠杀也在进行着。
不愧是世界征服者的西班牙人，港口内就剩下两条武装商船和几条小型号的大帆船了，却依旧是负隅顽抗着，自港口冲出，一共六条船熟稔的划出了个镰刀锋，侧面八十六门炮，炮口杀气腾腾的对向了明军。
不过此时冲进马尼拉湾的明军已经多达十一条，一字型侧向了马尼拉城，这些西班牙船面对的是十二磅到二十四磅毁船炮整整二百六十四门!
“发爷!”
两方几乎同时嘶吼起来，数百门大炮一起在浓郁的夜色中划出了死神的红光，最后重重的落在了彼此的身上，无数水柱飞溅而起，炽热的炮弹轻而易举划破了脆弱的木头，剧烈的呻吟声中，沉重的桅杆轰然倒塌，才刚刚发射完炮火的西班牙人连着他们的大炮一块儿被撕扯成了通红的碎片。
第一轮似乎双方有来有往，第二轮西班牙船就哑巴了一大半，第三轮仅仅有零星两三门炮发出无力的抗争，可明军这头却是发炮不止，就像是电锯那样，皇家海军与东印度公司直属舰队在宽敞平静的马尼拉湾中划起了死亡的圆圈，炽热的炮火一轮又一轮打的死死压在西班牙人的头顶，剧烈的爆炸声中，纵横大半个世界的西班牙无敌舰一条接着一条的解体在了港湾中，破碎的战舰碎片与水兵的尸体蜉蝣那样漂浮在海上，连环足足打了十八轮，不仅六条西班牙舰船再也没了踪影，就算马尼拉繁华的港口都是遭遇到了一大片鲜血的蹂躏，不知道哪国的商船与土人的渔船一块儿四仰八叉的倾覆在港口浅滩前几个炮塔被激烈的舰炮撕扯的支离破碎。
这次为了占领吕宋，毛珏从京师军团中抽调了一整支兵团，他还大胆启用了一次降将，这次的带队兵团长，是李庄之战被俘的黄得功。
换上了东江玄黑色的军服，肩膀上的绣花肩章拖下来一串串好看的金黄色流苏，黄闯子的一张脸还是一如既往那样面色深沉着。
可坐在沙船上抢滩登陆，看着在大明炮火下惊慌逃窜的西班牙人，这位曾经南明的忠臣，瞳孔伸出却也掩饰不住的浮现出了一股子华彩来。
海面上，战火尚未熄灭，一条条装载满士兵的沙船，又是蜈蚣那样卯足了劲儿奔着滩涂冲了上来，大明的玄色日月旗在火光中烈烈飞舞着!
第六百五十七章.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熊熊大火在马尼拉城的上空不断盘旋着，西班牙人的优势就在海上，有海上堡垒与不败的舰队，马尼拉殖民地建立七十年以来，还没有哪国的军队能入侵到西属菲律宾的首府来，大明帝国还是第一个打开西班牙人坚固蚌壳的人。
不过这也是黄得功第一次就战场抗命了，毛珏给他的军令就一个字儿，杀!这要是刘良佐或者高杰来这儿，恐怕巴不得高举屠刀，可作为江北三镇中唯一的另类，黄得功对这种屠戮平民并不感冒，虽然他的部队也抢老百姓，那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军饷接济不上？可他部下轻易不会像贺人龙左良玉高杰麾下的兽兵那样动则屠城灭村，谁都知道，在黄闯子手下，那是死罪!
部队沿着港口边上宽敞的道路，有条不紊的向城内行进着，沿途也仅仅点燃些孤立建筑作为照明使用，并没有挨家挨户的去侵犯，当然，这和西班牙人的反抗力度不大也有关系，这西属菲律宾首府留下的兵力也不过四五百，对付当地土著的确是够了，对付荷枪实弹还带着大炮的一整个大明兵团，那是被吊起来锤，堡垒被俘获一批，战舰上死一批，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剩余最后一部分，也是龟缩到了马尼拉唯一有城墙的地方，圣乔治堡，城区几乎是一路红灯。
可就跟夺取海堡时候的意外一样，就在向城内进军中，忽然十几个先导侦查骑兵甩着好不容易才装船运过来的战马急促的狂奔了过来，高举着火把对着中军嘶吼着。
“报，东城城郊，发现大批西蛮人伏兵!”
“哦？竟有此事!”
说实话，这次进攻马尼拉，对于大明来说，算得上一次军事冒险，对于此地的军事情报，只有从海盗船俘获的西班牙俘虏，马尼拉具体有多少驻军，黄得功也不知道，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有大部队不进行城市巷战，跑城郊浅滩玩什么花花勺子？
不过有敌人就不能无视，和西方人不了解中国人一样，大明对西班牙人也不了解，在大明的流言传说中，这帮家伙还能招巨龙作战!所以迟疑了下，黄得功是高举巴掌，喝止住了行进中的第五团第七第八团，三个团的步兵端着燧发枪，推着十门野战炮，跟着那个斥候骑兵朝着西南就奔了去。
说实话，就算是西属菲律宾的首府，马尼拉也不过是座小城而已，城内各族聚居，大约有五万人口，城镇泾渭分明，白人是贵族，居住在菲利普城堡以及其附近高大奢华的欧式洋房楼宇中，下面的就是当地土人各部族，再东南靠近海边则是明人的聚居地。
这西南方向就是明人的聚居区，大明海商到马尼拉做生意，也都是在这儿，虽然地位上最低，可明人的勤劳肯干，让这儿的房屋明显比挨着白人的土人街区还要干净整洁不少，其中也有高大富贵的宅院，然而在漆黑的夜色中，整个社区就犹如死狱那样，寂静的连虫声都没有，行走在这里的街道上，东江将士仅仅能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心跳声。
那气氛，诡异的令人窒息!
不仅仅兵丁们，就算身经百战，死人血里洗过澡的黄得功，都感觉心头发毛了，这才刚行军到一半，他是急促的把那个带队斥候给喊了过来，同时大手猛地举起：“止军!”
“将军，您喊我？”
拽着马头，那个斥候又是快步回了来，翻身下马，单膝磕头问道。
“这镇子里，确定没伏兵？”
“回大人，的确没有伏兵!卑职兄弟几个挨个房子探查过!”
斥候部队是整个北明军中待遇最好，升迁机会最高的，作为辽东出身的汉化野女真人，这人也没有可能骗自己，可是张望着连一盏灯都没有的街区，黄得功还是心头打鼓，左右张望着，惊愕的问着。
“全城皆有烛火，为何此处寂静如斯？”
“将军，您忘了，咱们为什么发动这场战争？”
满是不可置信，这位辽东斥候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丝丝的激动，急促的回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