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迎上他那道视线,凝重,“卫奕现在的情况在渐渐好转,他留下来,是最好的打算。”
景容心里明白他意思。
卫奕的病,大概快好了!
他道,“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
收了音。
纪云舒心知,“我知道你的顾虑,在我将他送去给莫若诊治之前,我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会告诉傅叔,让他不要将卫伯父和卫伯母死亡的真相告诉他,我不想让他一辈子都在内疚中度过。”
“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的话,像一盆凉水。
但并无道理。
是啊,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卫奕恢复神智,他不可能不去追究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而尽管傅叔再如何保密,难保不会有人最后说漏了嘴。
景容又说,“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纪元职当初要杀的人本是你,正是因为他的一次无心之举,救了你,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他还如何面对你?你又如何面对他?”
“……”
“如今,你已离不开卫奕,卫奕也离不开你,那么,等到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会怎样?”
会分崩离析!
会瓦解崩塌!
她沉默,心底越来越沉,沉到那份重量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许久后—
她说,“纵使纸包不住火,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十分笃定。
景容原本凝重的神色因她这句话,渐渐缓平下来,伸手在她额间上的碎发拂了拂,摸着她那张精巧的脸蛋。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她点头,唇上,缓缓提起一个弧度。
倏地——
“咳咳!”
院外,有人咳嗽了两声。
景容将手从纪云舒脸上缓缓放下,闻声看去,便见莫若整个人斜斜的依在门框上,嘴角带着神深意正浓的笑。
一股酒香也飘了进来。
“真的羡煞旁人啊。”莫若仰头感慨。
景容脸都青了。
“什么时候起,你竟有了偷看的怪癖。”
“我这哪是偷看啊,分明是正大光明的看。”
景容脸色更青,“说吧,有什么事?”
莫若摊开手掌,掌心内,有一枚棋子。
“当然是找你下棋啊,昨晚被你赢了这么多局,心有不甘,决心再战。”
哟,小样!
还嫌输的不够啊。
景容嘴角泛笑,往前走了两步,“赌注是什么?”
“嗯……“莫若寻思,晃荡着步子进来,一边说,“三局为注,不论最终落子多少,但凡围住了五子就算赢,我若输了,条件你随便开,我若赢了,你便要供我美酒畅饮,如何?”
还真是划算!
景容爽快应下。
侧身与纪云舒说,“你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启程了。”
“嗯。”她点头。
等景容便拉着有些微醉的莫若去赌棋了。
她正要进屋。
砰!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东西砸地的响声。
她出门去看,就看到两个丫头站在一个大箱子旁愣着。
也许是因为那箱子太过于笨重的原因,镶在上面的一个铁环突然崩坏了,撒了手,便砸到了地上。
两个丫头有些吓坏了。
一小丫头手里还拿着从箱子上脱离的那个铁环,满脸惊慌。
“怎么办?这里头可都是老爷夫人的遗物,要是弄坏了,傅叔非给你们果子吃不可。”
“行了行了,赶紧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可千万别弄坏了。”
生怕打坏了东西,两个丫头便合力将箱子打开,查看可否打碎了什么东西,盖子一掀开,两人松了一口气,好在,并没什么瓷器物件,都是些衣裳之类的,一看就是些小孩子的东西。
“原来是公子小时候的衣服,吓死了,还以为咱两打坏了东西。”
“这还个锦盒呢,也打开敲敲吧,说不定里面是玉器。”
说着,便将压在下面的那个锦盒拿起,也打开了。
里面,是一块黄色的帕子。
上面绣着绣着一朵花,花的旁边,还绣着一个字。
只一个,“戌”字!
第496章 《国笺》
第496章 《国笺》
“戌”字?
纪云舒大脑神经上猛地一嗔,手心不禁一握,先是在远处愣了几秒,然后挪动两步,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丫头松了一口气,“原来这里头不是玉器,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纪云舒便将那个锦盒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纪先生?”
两个丫头懵了一下。
互看一眼!
纪云舒盯着那块帕子上的“戌”字看,良久都不说话,小心翼翼将帕子取了出来,抓在手里,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整块帕子,而是半块,正好是从绣着丹红色的茉莉花中间断开的。
丹红色的茉莉花,根本就没人会刺在黄/色的帕子上,但是,这半朵茉莉花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指尖一遍又一遍不停的摩擦着,突然,猛的想到了。
沉心一怔!
对,她的确见过,是在义庄见过的。
太巧了!
实在太巧了!
她捏着帕子,朝那两个丫头问,“这是谁的?”
一丫头指着那个大箱子,“是装在老爷和夫人遗物里头的,都是公子小时候的东西。”
“我说这块帕子。”
丫头结巴了一下,“应该……”
话还没说完——
“那也是公子的,老爷和夫人很保护,一直都用这个锦盒装着,放在大箱子里,谁也不让碰。”
傅叔的声音!
他走了过来,又说,“这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是公子小时候的,老爷夫人一直都好好装着,平时,都不让人碰,这次因为那边屋子漏水,所以才将东西往西苑移。纪先生,这帕子有问题吗?”
不仅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纪云舒心里那块大石头从胸口砸到了地上,脑海里更是翻江倒海的涌现出了各种散乱的东西。
然后,又一点一点的组在了一块。
终于明白了全部的来龙去脉。
“咚!”
她双手一颤,手中的锦盒砸到了地上。
傅叔赶紧弯腰将东西捡起来,一边问,“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她拿着那块帕子,语气沉重的说,“傅叔,这帕子,能借我看看吗?”
“这……”
“我不会弄坏,明日一早就还回来。”
傅叔心想,一块帕子而已,也不值什么钱,再说了,人家是纪先生,自然得相信,便说,“纪先生你都开口了,你若是要看,便拿去看吧。”
“多谢。”
她轻点下头,便转身进了院子里。
傅叔则将手里的锦盒放进大箱子里,又训斥起那两个丫头,“你说你两个,怎么笨手笨脚的,这些东西都是老爷和夫人的遗物,绝对不能碰坏了,幸好里面装的都是些软实的物件,这要是装了瓷器玉石之类的,砸碎了、磕坏了,我非给你两个颜色瞧瞧不可。”
小丫头委屈道,“傅叔,我们知道错了,是这个铁环生了锈,自己断了,怪不得我们啊。”
“行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将东西挪到西苑去,再找个铁匠师傅过来给这铁环修好。”
“哦。”
丫头两个整理了一下,将箱盖合上,抬走了。
傅叔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想不明白纪云舒为什么要自家公子小时候的东西,不过是块帕子罢了,虽是黄/色,却不是金子啊!
他想不明白,索性甩甩头,就走了。
纪云舒回到屋子里,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盯着铺展在桌上的帕子,先是盯着那朵丹红色的茉莉花看,又盯着那个“戌”字。
她将那块橙血色的玉佩取了出来,对准帕子上的“戌”字,轻轻重叠上去。
良久,她唤了一声,“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