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外家的弟子,叫什么?
哦,无咎。
毋庸置疑,此乃人族名讳。
之所谓,无咎者,无过也。而典籍又云,不节之嗟,又谁咎也?
此子倒也有趣!
不节之嗟,又谁咎也?
……
应该是秋季了吧?
算起来,又被囚禁了三个月,虽也艰难,却渐渐习惯了冥风的酷寒。只要收敛心神不失,反而少了几分痛苦。而皮肉的煎熬则是难以避免,好在每日只有四回,余下的时辰里,倒也不乏苦中作乐。
只是自从梳过头之后,再也见不到丑女的身影。而峰顶之上,并不寂寞。每日都有人陪,这不又来了!
无咎趴在青石上,斜眼看着两个走近的年轻男子。
冯田,与阿三。
冯田依然矜持高傲,却变得活泛许多。他在两丈外盘膝而坐,拱了拱手:“无咎师弟,你今日的气色不错!”
阿三则是背着双手,四周闲逛,黑瘦大眼的模样,透着惯常的精明:“无咎师兄,那个丑女为何不来看你?你连一个丑陋的女子都哄骗不得,有失威名啊……”
无咎吐出一口气,鼻尖的冰碴微微摇晃。他咧着嘴角,惨兮兮笑道:“嘿,两位倒是悠闲啊!”
两个月来,冯田与阿三日日前来陪伴。同门情谊,好像很不一般。
冯田的神色中稍显尴尬,分说道:“无咎师弟仅用两月,便从羽士一层修至四层的圆满,并以一敌众,扬名玄武谷。其中必有感悟,殊为难得。我与井三相陪之余,或能讨教一二……”
阿三趁机坐在一旁,不无诚恳道:“我的大哥、我的师兄,你我乃是瞰水镇的同乡,先后辗转于黑水泽、千惠谷,如今又成了玄武谷的师兄弟。你有了好处,不能独吞啊,切莫忘了兄弟,还请提携一把……”
这两人陪伴至今,总是在借机询问不停。用意无非一个,那就是你无咎的修为如何突飞猛进?若说没有奇遇,谁肯相信?
“提升修为,倒也简单!”
无咎好像无意隐瞒,随口应道。而当对面的两人凝神聆听之际,他又懒懒说道:“待我囚禁期满,自当奉告!”
冯田面带不悦,却又介于矜持,不便劝说,索性默不吭声。
阿三心有不甘,抓耳挠腮道:“哎呀,师兄你又借口敷衍。何必等到囚禁期满呢,或有转机也未可知……”他看了眼身旁的冯田,转而神秘兮兮道:“星海宗即将征讨忤逆的仙门,我玄武谷亦将随行。阿雅师叔让我转告与你,倘若立志参战,便能将功抵罪……”
无咎意外道:“何时动身?”
冯田不待阿三出声,抢先道:“九月初六,也就是一月后。此去莫测,生死有命,却是你摆脱囚禁之苦的唯一途径。无咎师弟,你意下如何?”
无咎的下巴抵在冰凉的青石上,默默打量着冯田与阿三。他像是一头困兽,独自面对着囚笼外的风景,或也狐疑,或也取舍。久久之后,他咧嘴怪笑:“嘿,真的假的,听起来好像不错,两位莫要骗我……”
第四百七十七章 果然有诈
……………………
本该三年的刑期,只用了两个多月。
无咎站在玄武崖的峰顶,活动着手脚,看着那块青石,以及阴森莫名的风口,不禁满脸的感慨。
稍加权衡,便答应了冯田与阿三的提议。两人返回,禀报阿雅与阿威。又隔了几日,清晨时分,戊名长老现身,解开禁制,丢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那位人仙的长老说:你贪慕美色,凶狠好斗,投机钻营,品行不端。此番远征仙门的凶险,远远胜过冥风口。好自为之吧!
唉,我又成了投机钻营之辈!
总而言之,我不是一个好人!
而不管好坏,问心无愧便是。最怕身不由己,陷入一种接受摆布的被逼无奈。
曾经身为将军,带兵打过仗,对于远征的凶险,最为清楚不过。而一个羽士小辈,根本不足以上阵厮杀,尤其围剿仙门,随时都是丧尸荒野的下场。也不知阿雅与阿威抱着什么心思,竟然出此下策。而即便如此,却能借机摆脱三年的囚禁。试问,我又如何拒绝?
而距离九月初六,尚有一段时日。多想无益,倒不如借机闭关。且继续恢复修为,以期找回自己的九星神剑与夔骨指环。
无咎舒展双臂,又跺了跺脚,觉着浑身的寒气已驱散殆尽,这才转身奔着石梯走去。而摇晃脑袋之际,忽而有所察觉。梳理的发髻尚在,还有一根白色玉簪插在头顶。他没作多想,伸手扯下玉簪。玉簪造型精美,应该价值不菲,却为凡俗之物,出现在仙门之中稍显另类。刚要扔了,又塞入怀中,顺势摇头,顿时乱发披肩而恢复了原来的本色。他这才嘿嘿一乐,加快脚步。
石梯环山而下,层层石阶或是盘旋,或是陡峭,或是峰回,或是路转,且老松云雾疏密有致,途中倒也有番风景。
无咎一步几阶,再又一跳数丈,困顿已久的经脉得以活络,羽士四层的灵力渐渐顺畅。须臾,行至半山腰。他落在一块崖石之上,左右张望。
丑女好像说过,玄武崖南侧,有个僻静的洞府,便是她所居住的地方。
多日未曾见面,那位兄弟还好吗?
无咎循着石阶,转而南行。
石阶尽头,没有路。尺余宽的浅浅石径,通往峭壁上的一个山洞。洞前歪斜着几株老松,蓬松的树冠挡住了洞口。若非刻意寻来,未必能够找到这个地方。
而此处并无禁制,且门户大开。
无咎走到近前,面带微笑,看了看脚下的百丈峭壁,扭头踏入山洞:“兄弟……”
山洞只有两丈大小,稍显阴暗。其中一半石塌,一半空地,设施简陋,洞门前倚着扫把等杂物。而石榻之上,却坐着一道孤单的人影,犹自双手抱膝,抵着下巴,一个默默出神。她披肩的黑发,使得小巧的身姿倍显柔弱,且整个人透着无助与疲惫,与往常那个恬静自若的丑女判若两人。忽见有人闯入,她稍稍诧异:“是你……”
这是丑女的洞府,洞内之人,自然便是无咎口中的“兄弟”。
“嘿,下个月我要随同玄武谷弟子远行,以此换来特赦,即日返回闭关,顺道看望兄弟!”
无咎走进洞府,像是到了自己的家,很是随便,一屁股坐在榻上,转而打量:“此处倒也僻静……”
丑女刚要起身,又微微一怔。她看着无咎的披肩乱发,微微噘嘴,两眼幽怨,随即默不吭声。
“咦,兄弟怎么了?”
无咎回头一瞥,好奇道:“两月不见,我很是挂念呢,兄弟你……”他咧开嘴角,恍然笑道:“哦,还在生气呢?”他伸手拍了拍丑女的肩膀,劝慰道:“好兄弟,共生死,却不好彼此梳头,于情于理讲不通啊……”
丑女见手掌拍来,作势欲躲,却稍稍迟疑,任凭一只大手轻轻拍在她柔弱的肩头,不由得明眸闪烁,随声自语:“你与我,共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