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站在山门前,低着头默然无语。
台阶上等候着几位弟子,正在等着辞行。
“前辈,弟子仙途无望,这便返回家园专修孝道!”
“嗯,与其这般埋头苦修,不如四处游历……”
常先抬起头来,摆了摆手:“尔等志在天下,倒不必委屈了自己。走吧……”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牧羊、孔滨、华如仙,你三人随我兄妹返回天水镇如何?”
“我兄弟正有此意……”
“我牧羊想要游历天下,就此分道扬镳!”
“牧羊兄,何不带着巧儿呢?”
“这……”
“我只想寻一处闭关之地,安心筑基而已,倒不妨碍你四处云游,放心便是!”
“呵呵,如此也罢!你我一行,唯有巧儿妹子修至羽士圆满,途中或能请教一二……”
“唉,巧儿这辈子也追不上他……”
“无咎死了,不得多提。巧儿,你随我回家!”
“哼,你管不着!牧羊兄,快走——”
上官巧儿带头冲下山门,上官剑随后追赶。转瞬之间,众人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常先伫立山顶,默默看着一行远去的人影。少顷,他踏起飞剑围着灵霞山独自盘旋。
玉井峰。
木申坐在地上,背靠着岩壁。不远之处,则有个巨石覆盖的半浅洞穴。他抬头仰望,神色郁郁。头顶的天光朦胧,便是日头也藏于云中而不见踪影。他叹了一声,幽幽道:“如今的灵山,日渐没落。师兄弟们也相继离去,你我又何必执着于此……”
在巨石覆盖的洞穴前,还站着一个壮汉与一对男女。
此处,曾是某人当年的栖息所在。便是这四处漏风的苦寒之地,走出了一位名动天下、且万众敬仰的仙道至尊。而那位传奇人物,并不陌生。或者是说,彼此曾为师兄弟。当年的一切犹然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而不堪回首。
“他真的死了?”
“古离,我知道你对他仰慕不已,而他已死了十年之久,且魂飞魄散,想要轮回转世都不能够啊!”
“唉,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三位,容我先行一步,来日有缘再会!”
古离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余下的三人没有送行,各自心绪纷杂。
“木申,我也告辞了……”
“陶兄,小妹与你同行……”
“哼,你见异思迁,情意全无……”
“小妹专心修炼,何错之有……”
“不必多说……”
“陶兄,等我……”
陶子愤然离去,红女随后紧追。
“呵呵……”
曾经的同伴,各自散去,曾经情意绵绵的兄妹,也转眼成了冤家仇人。
木申呵呵一笑,笑声中透着几分苍凉与几分落寞。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冲着那洞穴看了看,又抬头打量着蒙昧不清的天光,转而顺着山径摇晃而去。
修为再高,又有何用;辛苦修行,又为那般。到头来,还不是身陨道消而一无所有。不妨返回红尘,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逍遥。不知那位桃花掌柜还在不在,或能秉烛共话当年……
常先踏着剑光,在云端盘旋。看着日渐凋零的灵霞山,他暗暗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他落在紫霞峰下的一间洞府门前,稍稍定神,拱手道:“师伯——”
洞府的门户大开,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常先抬脚走了进去,又不禁默默叹息。
洞府当间的空地上,坐着一位老者,须发银白,满脸的皱纹,神情极为虚弱。他缓缓抬起眼光示意,随即又眼帘低垂。
老者正是祁散人,却不复往昔,显然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随时都将湮没在寂静的时光之中。
“师伯,灵霞山弟子所剩无几……”
常先话说一半,欲言又止。他每日前来探望,所说的无非都是灵山没落的现状。以致于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或是如何面对。
祁散人倒是习以为常,出声询问:“妙源,也走了?”
常先面带哀伤,轻声回道:“嗯,妙源长老,已于上个月,耗尽寿元,坐化于洞府之中……”
只因当年玉山的那桩变故,神洲的人仙修士尽遭牵连,并被一一废了修为,以此惩戒神洲仙门的忤逆犯上之罪。而人仙修士没有了修为,相继道殒辞世。如今各家的情形,与灵霞山大致相仿。即使妙源长老,也耗尽寿元而坠入轮回。如今活下来的人仙前辈,已是寥寥无几。
祁散人微微颔首,释然道:“我也该走了……”
常先不知如何作答,默然片刻,又道:“妙严长老闭关,不问世事;妙尹长老借口云游,就此一去不返。灵山无人主持,还请师伯示下……”
祁散人抬起浑浊的眼光:“莫非……你要我传你门主之位……”
“弟子不敢!”
常先低下头来,后退两步:“还请师伯安心静养,弟子明日再来探望!”
公孙无咎,乃是妙祁师伯的衣钵传人。无形之中,他成为了灵霞山的最后一任门主。从此以后,只怕再也没人争夺门主之位。
常先心有疑惑,忍不住又问:“师伯,无咎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