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闵的修为,远逊于妙山,遭到偷袭,活下来已属不易。而他还能保住神剑,更是出乎所料。
“神剑何在?”
“我只见到妙山空手而去,详细如何并不知晓……”
“他去往何处?”
“他躲入禁制,或已逃出塔外……”
环绕在万灵塔内的那层旋转的云雾,便是禁制所在。即使妙山从中离去,也无从察觉。而他既然没有抢走神剑,相关的恩怨留待以后再说不迟。
无咎不再多问,站起身来:“你且歇息,容我四处查看一二!”
“嗯……”
妙闵像是耗尽了力气,再次疲惫地闭上双眼。
无咎冲着那座骨塔默默打量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骨塔占地两三百丈的方圆,堆积着怕不有成千上万的兽骨。层层叠叠且又荧光森森,看上一眼便让人害怕。尤其是成堆的白骨垒砌成高塔的形状,更是透着莫名的诡异。而在骨塔一侧,有粗大的兽骨叠加错落,像是阶梯,或可由其攀援而上。
无咎行走之间,不忘查看体内的状况。
经过连番的奔波,以及对阵厮杀,法力略有亏欠,所幸伤势与修为并无大碍。而气海之中,尚在盘旋的五把神剑,没有了初到此处的异常,又似乎与那一丝熟悉的气机隐隐相连。便仿如彼此遥相呼应,却又阴阳阻隔而难以相逢。
无咎尚未走到古塔的三丈开外,莫名的寒意迎面扑来。他抬头打量,神色谨慎,继续往前,抬脚踏上白骨阶梯。而落脚的刹那,一阵阵狂野、暴虐的威势轰然而至。他的护体灵力猛然一闪,整个人被迫往后退去。他咬了咬牙,抬手抓出魔剑,随即重重落脚,挺身踏上白骨的阶梯。
“喀、喀——”
看似高大的骨塔,突然发出低沉的闷响,随即万骨震动,猛烈摇晃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急剧交错的撕裂声骤然炸开,犹如金戈争鸣,又似百鬼夜嚎,顿然使人神魂战栗而无所适从。
无咎的两脚踏着一根粗大的兽骨,随之震动摇晃。他有心跳回原地,又不甘示弱。想要凌空蹿起,而置身于狂乱的气机中,竟使得法力难以自如,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正当他进退无措之际,四周突然又寒光闪烁,紧接着一道道兽灵的魂影汹涌扑来,无不张牙舞爪而杀气腾腾。
既然白骨成塔,还有阶梯,却又不容涉足,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无咎皱着眉头,暗啐一口,挥动魔剑便是前后左右一阵劈砍,一道道丈余的黑色剑芒盘旋着、呼啸着,再又交织成黑色的风暴狂卷而去。
不过瞬间,肆虐的兽灵魂影尽数消散,摇摇欲坠的古塔渐趋安稳,一度令人心悸的震荡与混乱也慢慢消停下来。
无咎暗暗庆幸。
哼,幸亏我有魔剑在手,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只可惜其中的圆环怪物不再出现,据说它是幽荧圣兽。啧啧,那可是天下所有怪兽的老祖宗……
第三百八十五章 白骨祭坛
……………………
无咎拎着魔剑,踏着白骨的阶梯慢慢往上。
他动身之际,回头一瞥。
远处的角落里,妙闵兀自倚靠着石鼑,低头闭目,一个人静静打坐歇息。他方才所说,真假几何?
而不管真假如何,那个老头与妙山的不合却是早有耳闻。尤其当年祁散人遭难之时,妙山乃是在场的唯一一人。况且妙山与妙源始终凌驾于其他几位长老之上,野心可见一斑。如今想来,妙闵的叙述倒是与传闻相符。如今妙山突然翻脸偷袭,无非想要找到神剑,最终只怕是难以登上骨塔,只得匆匆离去。不过……
无咎琢磨着妙闵的话语,依然觉着疑点多多,却又无从追究,索性不再多想。
这万灵塔内究竟有没有神剑,片刻之后便见分晓。倘若白骨塔上也是无迹可寻,只能去那八尊石鼑之中查找。假如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又该如何是好呢……
“喀嚓——”
许是落脚太重,一截白骨从中折断。
无咎闪个趔趄,急忙提起小心。
此时的他,已站在骨塔的当间。低头俯瞰,层层叠叠的白骨触目惊心。抬头仰望,旋转的天穹下依然是白骨森森。恍惚之际,自己也成了一具骸骨,沉寂在光阴的永恒中,化作一截冰冷的阶梯,只为了通往那缥缈的天宇……
无咎尚自心绪莫名,又不禁神色一动。
一道淡淡的气机从脚下碎裂的白骨中幽幽飘出,旋即在半空中浮现出一团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之中,似有一头背身双翼的怪兽在原野中奔驰……他遇到了同伴,诞生幼崽,一家三口相依相伴……当他与同伴相继老去,成为白骨,他的孩子已成为他的模样,继续在天地间自由自在。那仿如就是另一个他,或者说是他的精血神魂在延续……他又找到同伴,繁衍后代。如此生生不息,或将传承永远……突然山崩地裂,好似天劫降临。他无力抗拒,只能昂首怒吼,最终陪同家人,一起变为骸骨……
当光芒缓缓消失,幻象随之荡然无存。
无咎的嘴角一咧,轻吁了口气。
方才的幻象倒也有趣,即便那怪兽死了千年万年,哪怕是碎骨成灰,依然执念不灭。他只想陪伴家人,繁衍后代,坦然面对轮回,以有生的年月,在空旷的原野上自由驰骋。而如此简单的执念,在天地浩劫降临之际亦将不复存在。于是他愤怒,他咆哮,却又无力回天,只余下一丝精魂,在梦想的荒原中徘徊……
无咎想到此处,摇头自嘲。
不知怎地,愈发的多愁善感了!
而自己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又何必患得患失呢!不,自己还有紫烟……
每上一步,白骨阶梯便“吱呀”一声。仿佛呻吟,又似哀鸣。好像成千上万的魂灵,在倾诉着曾经的苦难与厄运。四周依然阴风阵阵,平添几分寂寞彷徨的彻骨寒意。
须臾,百丈的骨塔到了尽头。
一个尺余厚、两三丈的白玉石台出现在眼前,还有一个圆圆的石鼑摆放在正中央。
无咎踏着最后一层阶梯,慢慢停下脚步。他眼光掠过白玉石台,没见异常,微微愕然,随即转过身来上下打量。
骨塔之上,云雾天穹,好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而云雾汇聚的穹隆,依然在翻涌旋转着,仿佛无数的魂灵挣扎不息,又如光阴的河流在浩浩荡荡。
就此看向脚下,则是万千的白骨。
层层叠叠的骸骨,狰狞乖戾的骷髅,以及白骨堆砌的阶梯,岂不正是曾经走过的路?是不是唯有踏着死亡,越过亡灵,方能登顶,最终抵达这白骨的巅峰?
或者说,那是成就巅峰的唯一途经……
无咎默然片刻,摇了摇头。他冲着尚在原地歇息的妙闵投去遥遥一瞥,转而看向身后。
面前的白玉石台,应该就是祭坛所在。空荡荡一览无余,唯独那尊圆圆的石鼑透着几分古怪。石鼑颇为小巧,不过三尺来高,四五尺粗细,外观没有异常,鼎口却是幽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