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师摇了摇头,传音道:“吞天峰被毁,或为意外而撼天峰被毁,分明就是有意为之。照此下去,困天峰与寂灭峰危矣!”
庄从深以为然,附和道:“万灵谷,为前辈先人的修炼之地,其中不仅存在远古的兽灵阴魂,还藏有万千年来遗留的功法秘笈。对于不通驱灵炼魂之术的各家高手来说,料也无妨。而无咎却非常人,切莫弄巧成拙!”
钟广子看着那被毁的石像,或者撼天峰,手拈长须沉吟不语。少顷,他重重喘了口粗气说道:“是亦彼也,彼亦是也。一时得失,无关成败。只要赶在万灵塔前困住那个小子,不怕他诡计多端!”他转而看向众人,扬声又道:“前方便是冥火涧,最为伤神损魄。为表诚意,在此歇息之际,我传诸位几句定魂口诀”
一道狭长的山涧中,三人踌躇不前。
有白色的溪水,顺着山涧跳动不息。而丈余宽的山涧中并无草木与任何的生机,反倒是阴气蚀体,寒意彻骨,使人禁不住打着冷战。
无咎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两眼中精光闪烁。
妙闵挨着石壁而立,满脸的谨慎。
妙山则是独自蹲在十余丈外的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并拿出一瓶丹药吞下,出声道:“此处乃是冥火涧,穿行不难,只须收神敛魄,便可无恙。只是我伤势未愈,且歇息片刻”
他在脱困之前,情形尚可,而来到此处之后,好像难以支撑,再不肯抢先半步,只管远远随后跟着。
无咎回头看了眼妙山,算是默许了妙闵的请求,转而继续打量着山涧,一个人想着心事。
山涧狭长幽深,两侧峭壁高耸。且禁制重重,法力神识受阻。欲要继续往前,唯有凭借双脚步行。而山涧中的溪流,并非是水。恰恰相反,跳跃流淌的乃是冥火。也称之为阴火、尸火,或者鬼火,而两者又有不同。后者来自于世间,前者却来自于五行变化的虚无。至于详细如何,一时无暇追究。凭借诸多遁法,或许应付不难
无咎斟酌片刻,并未将冥火放在心上,而是慢慢抬起左手,两眼中闪动着好奇。
他的左手扣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片,正是来自于祭坛之物。神识浸入其中,一篇经文清晰呈现。
天地未分,混沌为一。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太极也。太极生两仪,太阳、太阴也烛照造化,幽荧万灵阴阳相济,是谓轮回。故太阴有道,灵经有术,为太阴灵经也
无咎惊奇之余,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玉片。
毋庸置疑,这篇藏在镇山石像内,并有兽魂守护的太阴灵经,应该便是万灵山前辈先人所修炼的功法精髓所在。只须将其修炼娴熟,或许便可操控天下所有的兽灵阴魂。而功法又以太阴为名,能否可以借此降服那个诡异的圆环怪物?
据妙闵所说,烛照与幽荧,乃是传说中的圣兽,比起四象神兽还要强大。不管圆环怪物是不是幽荧,若能收为己用,至少多了一个堪比地仙修为的属下,真正打架的好帮手啊!到时候瞧谁不顺眼,上去便是一口寒气灭了他!
不过,眼下没有工夫研修经文。来日方长,嘿
无咎想到此处,咧嘴微笑,又忙收起了玉片,扭过头去淡淡一瞥。
妙闵正自坐在石头上吐纳调息,一如往常的随和模样。而他此前分明在干着抢夺宝物的勾当,却被自己占了先手。他或许不知道太阴灵经的存在,而他的古怪行径还是出人意料。
无咎见妙山看向自己,不作理会,转而催动灵力护体,随即脚踏剑芒拔地而起。而他刚刚离地丈余,便法力难继,“砰”的落入溪流之中,一道白色的火光升腾而起
...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别走等我
便在无咎踏入溪流的刹那间,他的整个人已被白色的冥火所吞没。
而他并未退缩,反倒是双脚缓缓落定,体外一尺尽为灵力笼罩,浑身上下安然无恙。怎奈冥火极为凶残,清晰可见护体灵力的烧灼,并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煞是触目惊心。
御剑不得,凌空不能,除了脚踏实地,一时再无捷径。
既然如此,且走上一遭冥火涧
妙闵与妙山在歇息之际,始终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突然察觉无咎动身,两人眼光一碰,却好像少了几分默契,各自迟疑不定。
“师兄先行”
妙闵谦让一句,不忘提醒道:“冥火最为伤神动魄,多加小心!”
妙山没有吭声,催动法力护体,抬脚踏入冥火的溪流,顺着山涧往前走去。
妙闵站起身来,依然神色疲惫,却不愿耽搁,随后摸出一张符箓拍在身上。
死寂沉沉的山涧中,顿时多了三道裹着火光的人影。每一步溅起白色的烈焰,俨如踏浪而行,却并无惬意轻松,反倒是步步慎重而叫人不敢大意。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三人依然在狭长的山涧中默默穿行。
无咎的护体灵力,只剩下四五寸厚。他有心停下歇息,而前后左右再无立足之处。他摸出一块灵石扣在掌心,继续往前。
妙山与妙闵的情形相仿,两三寸厚的护体灵力堪堪欲破。而彼此凭借符箓,暂且
安危无虞。
半个时辰之后,山涧仅余下数尺宽,而没过脚面的冥火溪流,也渐渐深达齐膝。每往前一步,便溅起过人高的烈焰。却并无炽热的焦灼,反而阴寒彻骨而叫人难以承受。
无咎停下脚步,禁不住微微气喘。
行到此时,护体灵力又弱了几分。虽有灵石的吸纳,却不抵冥火的烧蚀。而所谓的山涧,依然没有尽头。再这般下去,下场不妙啊!
无咎转过身去,看向另外两位同伴。而便在他稍稍懈怠之际,一股强劲的寒意猛然侵入心头。
他蓦然一怔,神魂战栗,仿佛多年来的坚持骤然坍塌,莫名的恐惧与孤独的寒冷急袭而至。他不由得浑身颤抖,慢慢跪倒在地,并伸出双臂,缓缓拥向沸腾的烈焰,一如温暖的期待,渴望着寂寞的抚慰。而酷寒刹那叩击心扉,难耐的痛苦顿时让他面皮抽搐。他慌忙伸手乱抓,白色的烈焰中突然浮现出一家三口的情景
那是爹、娘,还有妹子。三人在风雪中悲号,在尖刀下挣扎。而三人呼唤的至亲,却始终不见身影。三人最终的等候,化作残缺的秋千,在落叶中孤零,在寒夜中飘荡
别走,等我
无咎跪在地上,双手撕扯着胸口,嘴里出痛苦的哀嚎,两眼中泪如雨崩。
他不再是那个放浪形骸的公子,不再是那个得过且过的书生,不再是横剑立马的将军,不再是洒脱随性的修士。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公孙无咎,他只想找回属于自己的天伦之乐,回归平凡且又充实的梦想
无咎抬起头来,依旧挥舞双手徒劳乱抓。而烈焰飘渺,幻影不再。只有不远处一个老者的身影在错愕怔怔,还有一人带着诡异的笑容急急冲来。他好像早已失魂落魄,兀自神情呆滞而浑然忘我。而便在那人近在咫尺,一道剑光在烈焰中隐约闪烁,他的身形突然消失,只余下奔涌的溪流在盘旋沸腾。
“咦,他人去了何处?他竟懂得火遁之术”
妙闵匆匆止住去势,手中的剑气悄然消失,随即又前后张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不仅懂得鬼修,还精通各自遁法。在此处施展火遁之术,倒也恰如时宜!”
妙山的话语声有些颤抖,摸出一张符箓拍在身上,又掏出几粒丹药吞下,这才稍稍缓了口气:“你乘人之危”
“天大的冤枉!”
妙闵身上的护体灵力也是所剩无几,脸上罩着寒气。他转身看向妙山,带着疲惫而又虚弱的神情抱屈道:“那小子又是哭喊,又是流泪,悲痛欲绝的德行与往日截然相反,我怕他魂魄有失,故而试图强行驱除冥火,以便解他燃眉之急”他说到此处,两手一摊:“谁料他已到了如此境地,却依然防备心重,竟使出罕见的火遁之术,枉我煞费苦心!”
“且罢,赶路要紧!再这般耽搁下去,你我也难免神魂受损而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