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于此时,一缕强劲的风,突然划空而来。其势之快,带动隐隐的隆隆之声。霎时云雾激荡,并从中冒出一道人影。
飘逸的长衫,头顶着玉冠,倒竖的剑眉,白皙的脸庞,正是某位先生的模样。
而无咎刚刚现出身形,又前后张望。
自从修至飞仙之后,还是头一回全力施展遁法。他的《九星诀》之冥行术,比起从前,足足快了三成。
还是不够快啊,倘若一步千里,昼夜游遍四洲,那才叫厉害呢!
却不知谁有这个本事,玉虚子又如何……
无咎检视修为之际,不禁想起一个人。
玉虚子,玉神尊者!
一个极为神秘,而又始终不知真名的人物,突然被急于脱困的龙鹊给搬了出来。他当时似乎并非在意,而“玉虚子”三个字,却被他暗暗记在心头。因为他有种猜测,他早晚要面对那位神秘的高人……
而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无咎收敛心绪,低头俯瞰。
此番的部洲之行,与二十年前的路径截然不同。故而他虽有图简在手,而一路所见还是颇为的陌生。
人在云端,四方尽收眼底。
但见山林郁郁而高山起伏,景色倒也寻常。而其中的一片山谷,大为异样……
无咎凝神俯瞰片刻,稍稍缓了口气,随即再次隐去了身形,从云端飘然而下。
此时,一处山峰之上,树木遮掩之中,躲藏着两位女子。一个娇小玲珑,满眼好奇,一个白发苍苍,同样在凝眸观望。
忽而一缕清风突如其来,还有传音声悄悄响起——
“灵儿贪玩成性,屡教不改,而春花姐也是童心不泯,叫我意外啊……”
两人愕然,急忙转过身来。
无咎显出身形,片尘不惊。
躲在此处的两人,正是灵儿与韦春花。
灵儿伸手示意:“嘘——”
韦春花则是欠了欠身子,歉然道:“事出有因,本想着禀报……”
她话音未落,被灵儿打断——
“老姐莫要介意,他是飞仙高人呢,洞察万里之外,决然不会错过此地的异状……”
无咎冲着韦春花拱了拱手,尴尬一笑,却又左右张望,狐疑道——
“卷毛呢?”
“哼,若是放它出来,天晓得又将怎样,且看——”
灵儿伸手扯着无咎,兴奋示意道:“我与老姐带着卷毛,尚在山林间寻觅、采摘,忽见鸟兽异常,接连两日皆是如此。我猜你早有察觉,便将卷毛收入浑天禁,与老姐赶来……”
无咎俯下身子,凝神张望。
所在的山峰,虽然四面临空,而峰顶有树木遮挡,倒也便于隐匿藏形。而数百丈的山峰脚下,数里之外,乃是一个空旷的山谷,怕不有十余里的方圆,竟聚集着数不胜数的飞禽走兽,或跪伏在地,或拥挤成堆,或栖守树木林梢,或盘踞山石沟壑。且大小各异,千奇百怪,却相安无事,可谓场面壮观而又情景诡异。
无咎微微瞠目,难以置信道:“鸟兽聚集,所为何故?”
灵儿附在他的耳边,悄声道:“我与春花姐猜测,鸟兽许是接受召唤而来,却仅限于万里方圆,否则场面难以想象哦!”
“为谁召唤而来?”
“不知道呢,却要小心,你我藏身所在,距山谷仅有三、五里之隔,切莫惊动鸟群、兽群……”
韦春花附和道:“且静观其变,或为机缘所在也未可知……”
无咎倒是不以为然,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他当年闯荡部洲,种种遭遇不计其数。而经过仙门弟子的大肆杀戮、扫荡过后,如今的部洲变得更加荒寂。即便有鸟兽聚集的异象,也应该与修士无关。尤其这光天化日之下,又何来的机缘呢。
权当陪着灵儿与春花姐,看场热闹!
而三人均为仙道高手,只要收敛气息,再布下禁制,躲在这山峰之上倒也隐秘。
无咎拿出玉片,继续参悟他的《太阴灵经》。
而灵儿倚在他的身旁,兀自好奇不已。
“万千鸟兽,看似杂乱,却乱中有序,朝向一方……”
无咎随声看去。
果不其然,山谷中的鸟兽,均冲着一个方向,也就是山谷北侧的一座山峰。而山峰不过数百丈,并无出奇之处。
“无咎,你说那峰下,是否藏有宝物,且让卷毛前去查看一二呢?”
灵儿有些按捺不住,旋即又打消了念头。
“不成,卷毛乃是神兽,一旦现身,必然添乱。倘若峰下藏有妖物,更是闯祸呢……”
无咎虽然经文在手,却难以安心参悟,只得点头敷衍,一时思绪纷乱。而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想起一个人名。
钟尺?
在当年神洲万灵山的秘境中,魔剑不仅吞噬了为数众多的兽魂,还意外禁锢了两个修士的魂体。其中的壮汉,便是钟尺。犹还记得,万灵山的门主,叫作钟广子。照此推测,彼此或许有关。之前故意询问,两人也并未否认。可见钟尺与老者,乃是万灵山的前辈无疑。既然如此,两人必然知晓来自万灵山的《太阴灵经》。
而那位老者,极为谨慎。
倒是钟尺略显急切,无意中吐露了一段话:魂灵之极,幽荧、烛照也。且待阴阳相合,吞噬造化只在一念之间。
浅而易见,这段话大有玄机。却又该如何解读,如何领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