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咤风云、翻江倒海,又能如何,最终还是难逃轮回,而变成一具具的骸骨?”
无咎在骸骨之间,来回寻觅,他一边张望,一边感慨不已。
“谁又不是虚度千年呢,红尘如梦,末了,烟消云散……”
甘水子有所触及,随声自语。
“嘿,你让我想起一人……”
无咎走到一具骨骸前,见头颅巨大,利齿成排,便伸手敲击。“锵、锵”闷响,震荡有声。仿如金戈交鸣,杀气犹存,令人毛骨悚然。
“哦,那人是谁?”
甘水子身着月白长衫,腰肢纤细,黑发披肩,五官精致,眸子闪动,倒也显得容貌秀美。尤其她此时说起话来,少了淡漠矜持,而多了眉目顾盼,更添几分温柔清丽的韵致。
无咎围着骸骨来回踱步,信口答道:“我初入仙门时的一位师姐,我换她田姐……”
甘水子亦步亦趋,神色期待:“你……你喜欢那位师姐?”
“我……我为何要喜欢她呢?”
“……”
“道友多愁善感的时候,很像那位田师姐,她竭力摆脱红尘,却又痴迷其中而难以自拔。记得她有句话,且看明月悲秋风,泪花雨丛蝶一双,嘿……”
“哼,我不是你的师姐!”
“你当然不是,我说……”
“不必多说!我只是不愿虚度年华,难道你无咎,便能超脱于仙凡之外?”
“岂不闻,踏遍红尘人未老,挥袖云霓不沾身……”
“借你境界感悟,存心指点于我?”
“非也、非也,此乃一个老道的胡言乱语,突然被我想起,这边来——”
一具骸骨,引发不同的感慨。而数以万千的骸骨,仅是一堆白骨罢了。即使阴阳轮回,业已伴随着生命的足迹,湮没在岁月的荒芜之中。
两人渐渐深入谷地,仿如行走在白骨森林之间,或徘徊于生死的路途。无边的寒冷,一路的寂灭。
无咎只身在外闯荡多年,眼光阅历远远超出常人。万兽之冢固然诡秘莫测,也令他好奇不已。而诸如此类的秘境、幻境、上古遗迹,他早已遇到过无数回,如今权当一场机缘,说不定收获几分便宜呢。
甘水子则是久居海岛,她的见识仅限于飞卢海。突然来到万兽之冢,她难免为之惊骇而徘徊流连。
而寻觅多时,两人仍在白骨堆的缝隙中穿梭。至于收获,则无从谈起。
无就很想搬取几具骸骨,日后卖到坊间,便是灵石。怎奈骸骨巨大,且遍地皆是,有心加以甄别,反而无从选择。他渐渐没了耐心,恰见一具骸骨的形体略小,顺手收入神戒,出声催促道:“耽搁不得,否则难有脱困之日!”
想要脱困,只能返回星月谷。而星月谷又在何方,不得而知。唯有穿越万兽之冢,再另行寻觅。
甘水子也不愿空手而回,随后捡取几截骸骨。
而行到此处,才发觉四周尽是巨兽,仿佛拥挤而至,而各自的头颅身躯却齐齐冲着一个方向。怎奈那堆积如山的骸骨,阻挡严实,令人难以立足,更无从穿行。
“是否原路返回?”
甘水子出声询问。
无咎却摇了摇头,道:“既为万兽之冢,必有缘由。且就此往前——”
他刚要动身,又伸出手来。
甘水子歉然低头,顺势抓住手臂:“劳你受累……”
无咎不作迟疑,带着甘水子腾空跃起七、八丈。
人在高处,但见群兽汹涌,却又静穆肃然,那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壮观场面,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神奇。尤其万千骸骨,方向一致,仿佛岁月停滞,只待轮回刹那。
无咎脚踏白骨,疾掠而去。待余势渐尽,复又蹿起。
远远看去,两道孤单的人影,像是与万兽争锋,又似穿越时光,而直达生死的彼岸。
而累累白骨,愈来愈多,拥挤的巨兽,愈来愈密。并从左右,以及四面八方汇聚一个方向。前方的尽头,则是平地裂开一道峡谷。聚集的兽群便如万流入海,狂涌而去……
甘水子随之纵起纵落,只觉得触目惊心而心神难安。
忽有察觉,她急忙提醒:“小心——”
不消片刻,抵近峡谷。与之瞬间,一阵无形、且又强劲的阴风盘旋而至。
无咎的去势正急,眼看峡谷神秘莫测,便要停下查看虚实,谁料劲风扑面,寒意彻骨,神魂战栗,一个把持不住,旋即带着甘水子从半空中摔落下去。但见碎骨遍布,风声呼啸,一股强横,且难以阻挡的威势狂卷袭来。
“扑通”
“哎呀——”
无咎摔落在地,尚未爬起,手臂一松,甘水子竟被狂卷的旋风裹挟而去。
只见那女子离地腾空,身不由己,吓得失声惊呼,并挥手乱抓,显然是期待着有人施救。
无咎错愕不已,急忙双手拍地,猛然离地蹿起十余丈,一把抓住甘水子。而对方犹在随风盘旋,狠狠撞入怀中。他不敢撒手,只得顺势抱紧,却再难落下身形,被迫翻卷着坠入峡谷的深处……
不知过去多久,黑暗中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与之瞬间,动静再起——
“哎呦——”
“哦……”
无咎躺在地上,四肢摊开,筋骨生疼,咧嘴惨叫。而他身上还趴着一人,兀自紧紧搂抱,面面相对,却并无痛苦,反而发出一声低柔的呻吟。他恍然惊醒,扭头躲避,却发觉一股湿润划过面庞,竟带着异样的香气与魅人的喘息,似乎略有不甘,旋即贴向耳边而猛然张开两排贝齿。他急忙催动护体灵力,并伸手一抓一扯。身上的人影顿时飞了出去,“砰”的摔在五六丈之外。他趁机跳起,失声惊道:“怎又咬人呢……”
“我……咳咳……”
甘水子倒卧在地,乱发挡住面颊,止不住打着哆嗦,断断续续道:“阴寒噬体,难以忍耐,只想问候,你却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