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分我合!
敌乱我整!
敌躁我稳!
……
这是魏仁浦分析的双方情形,除了兵力上大周不占优势之外,其他方面看,南唐都处于弱势,甚至可以说是混乱!
首先三路大军,齐王李景达是元帅,刘彦贞是北面督部署,李弘冀又是大皇子,在军中威望极高。
这三个人,论资历,刘彦贞最老,论实力,李景达最强,论声望,李弘冀最盛。
他们凑在一起,到底是谁听谁的?
李璟把兵符给了弟兄李景达不错,可以李景达的能耐,能统帅十万大军,号令各方吗?
须知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李璟的安排只有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糊涂!
由此而知,南唐朝堂绝对是乱套了。
接连战败,盐价暴涨,民怨沸腾,老百姓苦不堪言,南北两派官吏斗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偏偏皇帝又是个软趴趴的性子,拿不出断然措施。
看似倾巢而出,实则是盲目拼凑人马,仓促出兵的乌合之众。
“朕要全歼这十万人马!一举打断南唐的脊梁!”
郭威气势汹汹,皇帝的霸气,一览无余。
魏仁浦道:“陛下雄心壮志,气吞宇宙,臣等敢不竭心尽力,老臣以为南唐马步军皆不值一提,唯独水师难以应付,淮河水浅,不必担心,可长江水师若在,就算打败了南唐兵,他们也可以从容撤退,老臣以为,当想方设法,截断长江,断了李景达的归路!”
郭威笑了,“我大周缺少水师,就只有向别人借,眼下唯有吴越有足够的水师,能够抗衡南唐,只是吴越王是个滑头,他未必肯倾尽全力。”
郭威没有多说,但谁都清楚,大周志在一统天下,南唐灭了,下一个就是吴越。
对于吴越来说,他们希望大周打南唐,但是却不希望大周打死南唐。
尤其是不希望大周越过长江,染指江南。
如何让吴越出力气,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叶华眼珠转了转,突然道:“陛下,其实臣以为让吴越出兵不难,只需要一首诗即可!”
“诗?什么诗?”郭威读书不多,当然不知道,魏仁浦倒是学问不小,可他偏重兵法战策,阴谋诡计,一时也想不起来。
郭老大哼了一声,“叶华,你别卖关子了,说吧!”
“遵旨。”
叶华咳嗽了一声,然后念道:“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辛苦踏山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他年名上凌云阁,岂羡当时万户侯?”
魏仁浦听完,终于想了起来,“这是晚唐的时候,僧人贯休所作,贯休因避黄巢之乱,来到越地,这诗献给吴越王钱鏐的!”
钱镠是第一任吴越王,是如今吴越君主钱弘俶的爷爷。
郭威越发不解,“就这么一首诗,就能让吴越乖乖听话?”
叶华笑道:“让臣来写肯定是不行,如果陛下来写,价值就不一样了。而且臣建议还要改两个字。”
“改什么?”
“把十四,改成四十!”
“一剑霜寒十四州,一剑霜寒四十州!”郭威念叨了一遍,忍不住笑骂道:“吴越有那么大吗?还四十州!简直脸比国大!”
魏仁浦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冠军侯,这段故事你是从哪听来的?”
叶华道:“不是冯太师,就是扶摇子,他们是当成笑话说的,我就随便听听!”叶华早有经验,遇到事情,就让那俩老货背锅,反正一个有求于他,另一个天南海北的,也不知道在哪,没法对证。
魏仁浦笑眯眯把事情告诉了郭威……原来贯休献诗,是想在吴越国避难,可钱镠不开心,他想让贯休把十四州改成四十州。
贯休很轴,你吴越国就那么大,贫僧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说不改就不改!结果钱镠没有收留他,贯休负气去了蜀国终老。
叶华提出这段事情,建议郭威把诗改了,送给钱弘俶。
一来是给死去的钱镠面子,二来也是告诉吴越,大周天子赐给了你们四十州!想不想要土地?想不想兴旺吴越?
南唐有36州地盘,大周取江北10州,吴越取江南,如果加上原来的14州,正好就是40州之数!
你说吧,吴越看到这首诗,能不卖命吗?
郭威还有点不高兴,埋怨道:“朕累死累活,反倒把大头儿给了吴越,这算什么道理?”
魏仁浦笑了,“陛下,这不过是一首诗,不是圣旨,也不是两国协议,其中滋味,让钱弘俶自己品,反正我大周也不承认!”
叶华忙说道:“就是,即便签了和议也是能撕毁的,找个借口,有什么难的!”
郭威看了看自己的这对大臣,你们两个啊,真是珠联璧合!
“好,那朕就听你们的!”
郭威站起身,他走到了桌案前,稍加沉吟,立刻挥笔而就,将诗抄录下来。还写上了一行字:赠吴越王钱弘俶。然后盖上了郭威私人的印信,郭老大也留了个心眼,没有用玉玺。
有了书信,该派谁去吴越出使呢?
一事不烦二主,沈义伦去过一次了,这次还让他跑。
郭威还给了他钦命监军使的位置,赐尚方宝剑,沈义伦叩谢皇恩之后,立刻动身,前往吴越国,说动钱弘俶,增派人马,切断长江。
安排好了之后,郭威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别看平时郭威谦和,从不轻易发火,可真正要硬碰硬,郭威瞬间就变脸了。
他下达严令,除了巡逻放哨的士兵可以饮酒之外,其余人一律不得喝酒,不得赌钱,不得打架斗殴,不得离开军营,每日枕戈待旦,准备迎接大战来临。
郭威亲自带着骠骑卫巡逻军营,如果发现违反军规,严惩不贷,才几天的功夫,就砍了十几个老兵。
让郭威很欣慰的是骠骑卫表现无可挑剔,甚至比他要求的还要好。另外赵匡胤训练的新军也严守纪律,倒是跟着他的老人越发骄傲放纵,一个个眼高于顶,看不起新军,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是从龙功臣的讨厌德行。
弄得郭威义愤填膺,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进退,不知道好歹,此战结束,朕必定要严厉整军!绝不留情!
而就在此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李弘冀顺流而下,在濠州附近,与大周的将领武行德相遇。
武行德本是跟着郭威,平定过李守贞的老将,可这次南征,他每日在军营饮酒,懈怠军务。李弘冀杀入军营,他还在酣睡,幸亏被手下从马直救走,3000士兵,几乎全军覆没!
武行德痛哭流涕,自缚双臂,跪在了御帐之外,向天子请罪
大冷天,寒风刺骨,武行德冻得浑身哆嗦,鼻涕老长。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郭威没有让他进去,又等了一阵子,有骠骑卫从里面出来,板着脸到了武行德面前。
“圣人有旨:统军不利,作战无能,有辱军威,挫动士气,斩!”
说完,两个骠骑卫就伸手架起武行德,拖到了辕门之外。
武行德都懵了,他咧着嘴大哭大叫,“陛下,圣人!开恩啊!俺老武给你卖过命啊!陛下,你看看,俺身上的刀疮,俺替你挡过箭,你杀谁,也不能杀我啊!”
任凭他如何嚎叫哀求,御帐都没有半点动静。
时间一到,陌刀高举,闪过闪过,一颗人头,滚了出去,全军上下,无不惊骇……
第159章 两军对阵
斩杀了武行德,一颗人头挂在了外面,大军人人心惊,个个胆寒。尤其是那些老将,也不敢扎刺,乖得不得了。
郭威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多年的老兄弟,可眼下的情形,他也没法纵容宽宥,毕竟以寡敌众,如果再有害群之马添乱,那可就胜算无多了。
“李弘冀此子的确不可小觑,朕让人问过了,他亲自督军,一场冲锋,就把武行德打得全军覆没,现在他从淮河杀来,不能等闲视之,该如何应付,你们可有主意了?”
魏仁浦沉吟道:“陛下,三路大军当中,刘彦贞是个莽夫,人马又不多,不足为虑。李景达身为元帅,统辖5万大军,如果能提前击败他,南唐大军就彻底完蛋了。只是……这五万人,不是五万头猪,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等李弘冀的人马杀来,两路合兵,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魏仁浦把目光落到了叶华身上,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和期望,仿佛看到了未来似的……叶华被老魏热切的目光吓到了。
这老家伙准是又没憋着好屁!
“那个……魏学士,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对付李弘冀!”
魏仁浦笑了,“冠军侯果然机敏,你善于用兵,又有智谋,以你的800骠骑卫,拖住李弘冀,只要三天,三天时间足够了!李弘冀是南唐的少年英杰,冠军侯是我大周的青年才俊,你们二位,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怎么样,冠军侯可有信心?”
魏仁浦又是捧杀,又是激将,满怀信心,叶华肯定要上道。
可他等了好半天,就是不见叶华点头。
“冠军侯,你怎么不说话?”
叶华把两手一摊,“魏相公,你让我说什么,李弘冀不但率领着3万人,还有淮河水师,他又熟悉淮南的地形。你让我去挡李弘冀,就算我的骠骑卫死光了,也挡不住他!”
叶华打过几次仗,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直接统军,麟州的时候有杨家,打盐城有张永德,从某个角度来看,叶华这个冠军侯,还真是水得厉害!
人可以有傲气,但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这个……冠军侯,老夫不是让你去送死,老夫是琢磨着,你有办法,能够应付……”魏仁浦思量着道。
叶华闷头道:“魏相公,知己知彼,统帅大军,临阵硬拼,无论如何,我也不是李弘冀的对手,如果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或许会坏了军国大事,我可不敢应承。”
郭威沉吟了一下,“魏相公,叶华所言并不是没道理,不如这样,朕亲自统兵,先灭李弘冀,然后再去对付李景达,如此可好?”
魏仁浦唉声叹气,“陛下,不是臣涨敌人的威风,李弘冀小儿绝不是好对付的,假如拖延时日,南唐士气高涨,可对大周非常不利!”
君臣两个都在为难之时,突然叶华开口了。
“魏相公,我挡不住李弘冀,但是有个人可以。”
“谁?”魏仁浦惊讶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樊爱能!”
听完这个名字,郭威都愣了。
樊爱能就是那个带着人马去偷袭骠骑卫,让叶华给俘虏的倒霉蛋。
连叶华都打不过,如何能对付李弘冀?
这不是让樊爱能送死吗?
莫非叶华记仇了,要报复樊爱能?
魏仁浦眉头深锁,他快速转动脑筋,努力跟上叶华的思路,良久,魏仁浦才道:“冠军侯,你这是骄兵之策?”
叶华点头了,“李弘冀心高气傲,他爹把元帅的位置给了李景达,他心里不高兴,肯定迁怒他叔叔。”
魏仁浦心领神会,捻着胡须继续道:“假如我大周兵强马壮,李弘冀为了大局,还会全力配合。可假如接连派出饭桶,让李弘冀生出骄纵之心,他就会放慢进军的速度!”
叶华伸出大拇指,“魏相公,这样我们就有了时间对付李景达!”
“哈哈哈!”
魏仁浦朗声大笑,“冠军侯啊,你可真行!”
老魏笑道:“陛下,临敌决战,不能光看统兵打仗的本事,还要能运筹帷幄,洞察先机,以老臣看来,李弘冀小儿远不是冠军侯的对手,差之天地啊!”
郭威也笑了,“有力用力,没有力气就用智。叶卿的脑筋的确不错,只是一个樊爱能未必够。”
“那就让李光睿也跟着去!”魏仁浦建议道。
郭威连连点头,“好,朕送给李弘冀三场胜利,让这小子先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