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深以为然,“两条腿的椅子终究是站不稳的,只有多了第三条腿,才能立得住!”老魏笑呵呵道:“侯爷把什么都看得通透,只是安南不容易打啊!”
“哈哈哈!”
叶华大笑:“没有什么难的,从陆地上过去,崇山峻岭,而且山中毒蛇毒虫遍布,气候潮湿炎热,人非常容易感染生病,的确是天险。但是若换一条路,从海上进军,安南腹地平坦开阔,烧烧抢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叶华信心十足,“就让任天行去,他现在配属了罗盘,又有了火器,不会迷航,蹂躏安南的猴子,绰绰有余!”
老魏笑道:“侯爷好见识,老夫佩服。”
叶华叹口气,“魏相公,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任天行此人毕竟是海盗出身,且归附不久,放他去安南,我怕他不服管束,若是肆意妄为,那可就不好了!”
魏仁浦信心十足,“侯爷请放心,此事交给老夫,我有法子,能把他的心给拴住,保证让他乖乖听话。”
……
南唐的旧臣,很快领教了大周的雷厉风行。
虽然定了调子,不会全面推行均田,但是有些新政还是要颁布的。
其中最关键的是两条,田租最高不得超过三成,而且平均田租要在两成左右。
第二条,是规定百姓的债务要予以免除,凡是年利超过两成的高利贷,朝廷不但不予承认,还要捉拿放贷之人,进行严惩。
两道新政,全都以圣旨形式下发,立刻生效。
徐铉负责操刀,等旨意下发之后。他是感慨不已,江南的田租是出了名的高,有些地方,甚至会超过七成,个别年份,遇上了减产,老百姓还要如数上缴,一点也不能减免。
穷苦的百姓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向地主借贷,渡过难关,要么就直接放弃土地,去城里打工。
而借贷又因为利息太高,无力偿还,早晚也要进城。
这种情况,也是加剧流民向城市集中的原因……过去他们都提到过,也都向李弘冀谏言,结果呢,往往是不了了之,根本推不动。
因为朝中上下的高官,就是最大的地主兼放贷人,谁肯少赚一个铜板。
“过去你们不愿意割肉,现在好了,换个新东家,割得更狠!你们谁敢多说一个字?”徐铉微微冷笑,冯延己因为谋逆叛乱,被夷灭三族,昨天刚砍了,一百多颗人头,就像灯笼一样,挂在了城墙上。
城外草庐,宋齐丘孤苦伶仃,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惨不惨?
真惨!
这俩人就是给城里众人的前车之鉴,你们可以不高兴,但是别想反对!
徐铉觉得下面的人,办起事情,越发勤快干练,鲜有人敢拖延推诿,无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这不就是贱皮子吗?”
徐铉甚至都有点鄙视文人了,哪怕他也是文人,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没有出息!
这一天,徐铉刚刚批准了三个县的清丈结果,从值房出来,就见一群官员,围在一起,正议论呢!
“你们说,这场婚礼,该送点什么好?是送画,还是送喜联?”
另一个官员听完,摇了摇头,“恐怕不妥吧!男方能喜欢这些东西?”
“可也是!”又有一个人道:“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烈士,要是我们手上有些好的刀剑铠甲,也是可以的。”
这时候第一个开口的人沉吟道:“不妥,我觉得你们不能光想着男方,人家韩相公,可是顶文雅的人了,他的闺女,也是个才女啊!”
“对啊!”
他们闷头商量着,其中一个人,拿出了一支笔,这支笔可不一般,犀角的笔管,笔毫用的是火红的黄鼠狼,做得巧夺天工,精美无比。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拿出了一张琴,在尾部居然有烧焦的痕迹。
“哎呦,这不是焦尾琴吗?”
惊叹过后,大家伙都伸出了大拇指,好东西,韩相公一定会高兴的。
这时候有一位一直没说话,他撇着嘴,冷笑道:“这算什么,你们看看这个!”
他掏出了一份古拙的文本,摆在了大家伙的面前。
“你们瞧瞧这个!”
众人一起上眼,顿时惊呼一片!
“是《兰亭序》!”
此人微微一笑,“算你们识货,这份礼物,可还能入得了韩相公的法眼?”
大家伙立刻道:“足矣,足矣!我等不及!”
“咳咳!”
议论的众人,突然被咳嗽声打断,抬头看去,见徐铉面色凝重,盯着他们!
徐铉走到了近前,看了看满桌的好东西,冷笑连声,“你们这是干什么?显示家里的宝贝吗?”
那个那焦尾琴的官员立刻慌张道:“不是,是韩相公的女儿要下嫁任天行,我等准备的礼物。”
其他人立刻跟着附和,“没错,这是天赐良缘,英雄佳人,世上的绝配。听说陛下要亲临,冠军侯和魏相公都要去贺喜,卑职们不敢怠慢。”
“是啊!江南文脉汇集,要是拿不出好东西,会让人嘲笑的!”
徐铉瞧了瞧这帮人谄媚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海贼,你们都要巴结,还真是够丢人的!
徐铉深吸口气,冲着他们道:“你们光顾着自己准备礼物,可想到了老夫?你们眼里有没有上官?罢了,你们这些东西,全都归我了!”
第568章 娘子有喜
金陵皇宫,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面南背北,柴荣端坐,东边是叶华,西边是翰林学士李肆,赵匡胤和皇帝对面而坐,君臣四人正在聚精会神——打麻将!
在开封的时候,柴荣最多在符皇后的寝宫玩几回,绝不会跑到大殿干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生怕郭威会从皇陵爬出来,痛扁他一顿。
过了江,就不在郭威的服务区了,这是他征服的土地,柴荣变得放肆起来。
他打麻将是不带钱的,所以——只许赢,不许输!
叶华作为麻将玩法的发明者,打起来得心应手,至于李肆,心眼更是多得数不过来,麻将这点小玩意,根本不在话下。这四个人当中,唯独赵大是个呆瓜,三圈下来,是一把没和,大把大把的钱,都贡献给了那三位,他们面前的银子都堆成了小山。
难得,赵大是心态真好,不管输多少,都浑不在意,钱就像输不光一样!
李肆在家里被媳妇管得叫一个惨,身上的钱没超过一贯……折氏的理由很强大,粉子胡同,最便宜的姑娘,就是一贯钱一晚,给他超过一贯钱,就会干坏事!
李肆那个郁闷就不用说了。
老子是翰林学士,有名的才子!
一贯钱,那样的女人,我能看在眼里吗?你这是侮辱我的品味?李肆气得快要疯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啥品味可言了,家里的这个母老虎,不还是倒找钱吗?
我算是亏大了!
能从赵匡胤手里赢钱,李肆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我说赵将军,你现在的口袋是越来越深了,难不成家里弄到银矿了?”
赵大憨笑,“李学士客气了,俺这个就是穷命,哪有什么矿!”
“不对!”李肆道:“从开始玩到现在,你差不多输了三千两了,难道就不心疼?”
“不心疼啊!我的钱,还够输十天呢!”赵大说着,打出一张三万,结果又给柴荣点炮了。
皇帝陛下一边收钱,一边质问赵大,“你的钱从哪里弄来的?”
“不敢欺瞒陛下。”赵大老老实实道:“是有人送给我的。”
“谁?”
“有好多人,臣也闹不清都是谁,反正他们给我钱,我就收着,回头都输给陛下就是了。”
柴荣听完,气得抓起一个元宝,重重打在赵大的脑门上,好在赵大长得结实,也不在乎,还是一脸的憨笑。
“你让朕说什么好!堂堂大将,连谁给你钱,你都弄不清楚,真是给朕丢脸!”柴荣扭头看向叶华。
“叶卿,有没有人给你送钱?”
叶华摇头。
“真的没有?”柴荣不信,叶华的地位可要比赵匡胤高多了,怎么有人给赵大送,不给叶华,真是奇了怪了!
“陛下。”叶华道:“眼下江南在执行授田令,像冯延己啊,宋齐丘啊,还有许许多多的名门望族,他们的家产被抄了,土地分了,房产也分了,至于他们家中的金银细软,有人侵吞,也就有人行贿了。”
“这是赃款啊?”赵大吓得立刻站起来,手足无措,忙不迭道:“臣,臣什么都不知道,请陛下赎罪!”
柴荣见赵大变颜变色,似乎真的害怕了,不愿意为这点事情苛责他。
“行了,回头把钱封好,给朕都送来!就免了你的罪过。”
“遵旨!”
接下来不用说了,赵大输得更勤快了。
叶华倒是凝重了不少。
“陛下,南唐的旧臣,从上到下,贪赃枉法,所在多有,这帮人若是不清理出去,而是留在官场,久而久之,只会腐蚀百官,让原本清廉的臣子也变成了贪官污吏!”
说这话的时候,他用眼角瞟了一下赵大,赵大立刻后背冒汗,连连点头,琢磨着叶华需要哪张牌,给他点了炮,好放过自己。
赵大成了全场最佳炮手了,为了输钱,那是煞费苦心,比打一场仗还要难。
“理当如此,吏治只能严苛,不能懈怠!”柴荣道:“奈何朕手边可用之人也不多,这一次吞并了这么多的地盘,大周疆域几乎扩充了一半,朕就算有心,一时也找不出这么多,没办法,只能将就着用,不过这些人当中,若是有贪墨情形,一概不能放过,全都斩首!”
“别!”
叶华连忙道:“陛下,把这帮人杀了,那是便宜他们了,我有个更好的安排!”他正想往下说,突然有小太监来报,说徐铉求见。
嘚,玩不成了!
柴荣让人收拾了牌桌,等坐好之后,才把徐铉叫进来。
徐铉一进来,就跪在地上。
“罪臣辜负圣恩,还请陛下降罪!”
“徐学士,你一进来就请罪,朕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呢?”
徐铉直竖竖挺起后背,垂着头道:“启奏陛下,罪臣负责清丈田亩,安顿流民返乡。没有料想,下面的官吏,趁此机会,大肆勒索敲诈,贪墨国帑民财,私藏珍宝字画……罪臣有失察之过,请陛下降罪。”
柴荣沉吟了一下,还有点惊喜,徐铉是个人才,自己刚注意到,他就来请罪了,看起来是很用心做事的。
“徐学士,你先起来吧!”
柴荣的语气缓和,并没有疾言厉色。
“朕未曾过江,就听闻你的才学人品,你是贤臣,奈何没有机会施展拳脚。朕这一次就让你考察百官,把那些贪臣墨吏,全都给朕找出来,严惩不贷!”
徐铉听着,眼圈发红,想要哭出来。
作为一个文臣,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像诸葛亮那样,遇到一个值得效忠的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弘冀固然看重他,但是却没有给他施展的空间。
刚刚到了柴荣手下,就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知遇之恩!
徐铉双膝跪倒,以头杵地。
“罪臣感念圣人恩典,罪臣一定竭尽心力,整肃官场,虽百死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