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微微点头,心里自语:这么些年的不断洗脑还是有用的,看样子,他们对战功都颇为渴望,倒是可堪大用了。
已经六七年了,朱栩在军队上的花费,心血绝对要超过对灾情的投入,要是再没有成效,他非得痛下杀手不可!
“继续说你的想法。”朱栩目光转到别处。
曹文诏嘿嘿一笑,道“皇上放心,不会影响漕运,最多一个月我就能在琉.球上立足,再多给我几天,就能打回去,然后就能反攻了……”
他没有说详细的作战方案,因为他虽然看了很多情报,可还是没有实地考察,对萨摩藩,琉.球的具体情况依旧两眼一抹黑,不能凭空拟定作战计划。
朱栩稍稍计算,道:“嗯,那个时候朕应该到福.建了,动作一定要快,速战速决,不能变成消耗战,还有,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战利品,不是打退敌人就算了事了,朕以前与你讲过的话,都不是开玩笑……”
曹文诏顿时就想起了以前在景焕宫的时候,朱栩与他开玩笑似的说过,对待敌人要‘秋风扫落叶,冰冷无情’,要‘雁过拔毛,弱敌强己’,立刻就沉声道:“皇上放心,一切都会准备停当,今晚第一波侦察船人就会出发,保证不会误皇上的事情!”
朱栩轻轻点头,之所以还来这一趟,说到底还是他心底不安宁。这是大明海外的第一战,绝不能有输,他还希望用这一战鼓舞海军,要是输了就会适得其反。
朱栩强压心里那份不平静,面色不动的再次与曹文诏嘱咐起来,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甚至还分析起倭国的人性格,说是可以适当的收编一些人,留作后用。
曹文诏认真的听着,不敢有一丝大意。
一个多时辰后,朱栩离开虎贲军大营,回到小楼。
曹变蛟询问一番,就对着朱栩道:“皇上,准备好了。”
朱栩背起身,深吸一口气,看着布木布泰,海兰珠,李香君等一群人,没有多客套话,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路上小心一点。”
海兰珠很不舍,她将朱栩视为最大的依靠,短短这么点时间就要分开了,脸上有些不情愿。
这是一个很感性,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布木布泰倒是冷静如常,朱栩昨晚已经将他的想法说给她听了。
她心里也是长松一口气,她不想进宫,更想安安静静的生活,远离是非,去经营一个大商会最好不过。
李香君眨着大眼睛,抿着小嘴,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一直静静的看着朱栩。
朱栩心里也不舍,可还是狠心的转身,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神机营,禁军也悄然跟着动。
他在这里对很多人来说不算秘密,自然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眼见他的马车离开,不知有多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朱栩是他们遇到过最给他们压力的皇帝,令他们寝食难安!
巡抚衙门,方孔炤,许杰以及刚刚到任的冯江峰等人听到回报,纷纷心底长吐一口气,紧绷的神色也和缓了不少。朱栩在一日,他们就提心吊胆一日,可算是走了。
冯江峰是新任的右参政,根据规定,他要执掌刑狱司,面上陡然一肃的道“方大人,许大人,虽然皇上要离开,可我等更不能大意!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稍有破绽只怕就会被群起攻之!”
方孔炤与许杰都深深点头,虽然一场大演武将很多人都给惊醒,也立刻的向‘新政’低头,可不甘心,不服从的还大有人在,隐藏在暗中,如毒蛇一般,时时刻刻的等着他们露出破绽,然后狠狠的咬上一口!
督政院内,王北承等人也算是消息灵通,听到后,心里惴惴难安的大石终于是落下了。
皇帝在南直隶没杀人,没抄家,总算还是给他们这些人留了体面。
接下来,就是他们努力推动‘新政’,尤其是各地府县督政院的设立,他们是必定要劳心劳力的。
省督政院的督正使,加上正副院正共四十九人,可地方上,除去知府,知县是十四人,这些人选每一个都要他们费尽心思去挑选,从‘思想’上开始,然后是能力,品德,清名,地位,关系等等,简直复杂到了极点,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最为头疼的就是钱谦益了,听着朱栩离开的消息,脸上都皱成了一个大包子。
朱栩没有新的旨意给他,那就说明在科举‘禁令’上没有改变,这一届将会有大部分士子被挡在科场之外,加上那些已经决心‘不仕’的人,可能要高达九成的士子‘终生不仕’!
这还只是这一届的,未来三到五年,这个比例可能会有所下降,可总数一定还是会在五成以上!
未来五年,半数以上的士子将无法科举入仕,同时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将被罢官,不能复起,这些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这是要天下大乱啊!
皇帝真的敢这么干!
钱谦益头疼的厉害,神色不停变幻。
皇帝永远是对的,错的只能是臣子,这件事注定会是一场大风波,风暴的核心就是两个礼部侍郎,主持南北科举的温体仁与他钱谦益!
钱谦益小眼睛急急闪烁,这一刻,他又动了辞官的心思,一面是将成为天下公敌,一面是将失去圣心,两个都很艰难,令他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在贡院的一处偏僻小院内,三个碧眼卷发的高大传教士,正在与看守的士兵交涉。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囚禁我们?我们有犯什么王法?”右侧的一个男子,用着蹩脚的汉语高声问道。
看守的士兵来自总督府,他正翻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听着话头也不抬,好似照本宣科的道:“第一,你们的通行证已经过期,且不能在内陆逗留。第二,你们与一些叛乱分子有联系,我们需要调查。第三,我们已经传信去澳.门,正在核实你们的身份……你们在这里除了自由受限制外,其他的都不会受影响,你们可以写信给亲友,也可以向巡抚衙门投诉,我们充分保障你们的权力……”
三人自然是汤若望带领的,神圣罗马帝国的传教士,他们都能听懂汉语,在明朝也不是一年两年,虽然明朝人向来有礼,热情,可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让他们面面相窥,不明所以。
汤若望神色不动,目光深邃的道:“我之前求见贵国皇帝陛下,不知可有消息?”
士兵见他们不追问‘羁押’的问题,心里松口气,暗自大骂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搞出这么麻烦的事情来。
依旧恪守着要求,面无表情的道:“这个我并不清楚,如果有通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在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要企图逃跑或者采用其他非法手段离开,若是被发现,我们有权进行就地格杀……”
左右两个高大男子皱眉,他们都是为了‘传教’事宜来的,明朝皇帝一个月前在山.东的那番讲话触及到了他们。他们必须见到明朝皇帝,阐述他们的想法,一定要令他准许他们在明朝传教。
虽然三人心里都清楚,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四分五裂,摇摇欲坠,可‘神的旨意’与地域,国家无关,他们依然执着的,迫切的想要在东方这个文明,广大的国家传教,散播‘上帝的光辉’。
汤若望是个‘中.国通’,在明朝多年,虽然对大明局势,朝局还不甚明白,却很清楚,现在是多说无益,只能静候着——他们不会有事,只是在某些事情结束之前,他们将失去自由。
深夜,长江口,火把如龙,绵延数里,照亮小半边天。
河水里坐落二十艘大船,整齐排列着,士兵着忙着向上面运送兵器,粮草,火炮等等,紧张又迫切。
这些船只都很大,长有十五丈,宽约三丈,吃水近一丈,静静的停靠在黑暗凄冷的水里,黑洞洞,令人生畏。
这些都是漕运的船只,并不是大船,也不是战船,算得上中规中矩,运送兵员,武器最适合不过。
“要是那艘大战舰在就好了!”曹文诏身侧,一个中年人男子,身穿参将甲胄,看着水面上的船,颇有些意犹未尽的道。
曹文诏静静的看着搬运的士兵,神色淡漠的道:“不需要。”
中年男子名叫来道升,闻言连忙道:“大人说的是,小小倭寇,杀鸡焉用宰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