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606节

重新分田?谈何容易,田亩是所有人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愿意拿出来重分,一定死死捂在手里!

移民?这一条倒是还好说,虽然辽东田亩开垦的不多,好在建奴的威胁大大减弱,只要加强开垦,田亩足够,多送一些过去也可以。

控制人口流动?灾情严重活不下去了,还不让人走,这比瘟疫封城还可怕,一旦朝廷赈灾跟不上,肯定会激起民愤,闹出民变,这个会如滚雪球。

官身纳税?这一条怕不止西南几省,全天下都得急!

株连法……这个本就一个激烈手段,要是再严酷,简直就是官逼民反,还是朝廷,皇帝亲自逼的!

三人都对视一眼,毕自严沉吟着道:“皇上,这些手段……或许能起一时的作用,长久……怕是会适得其反。”

申用懋抬手,道:“皇上,朝廷府库还算充实,臣认为,官身纳税这一条可以不用,稳定各地,根本还是需要官绅们坐镇。”

孙承宗与朱栩时间最久,也是最了解他的,他知道,皇帝这些手段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稍稍一思索就脸色微变——他不敢想下去!

朱栩听着毕自严,申用懋的话,神色不变,心里悠然转动。

这几个办法确实是他思忖很久,里面何尝没有拿西南做试验,同时试探天下官员的意思。

明朝的根基确实如申用懋所说,是遍布天下的乡绅,他们掌握着人赖以生存的土地,接着就会衍生开来,士农工商,他们无处不在。满天下的人,可以说,除了宗室,有少量田亩的百姓,其他人都掌握在这群人手里。

这群人对大明有着非常大的影响,比如之前的东林党,虽然后世很多人都认为东林党代表的是所谓的‘官商阶级’亦或者‘新兴资本’的利益,不过在朱栩看来,他们是一群在大明土地兼并到极点恰无利益可分的时候,新崛起的地主势力集团。

他们喊着要中兴大明,因此奋不顾身的争权夺利,本质上,还是想要从早已经根深蒂固的大明腐朽地主集团手中抢食。

至于相对的,魏忠贤所代表的‘阉党’,很多人都说是天启为了平衡东林党而放纵坐大的。朱栩觉得,这是一个笑话,有皇帝支持的大太监,不管面对哪一个外廷势力,那都是通杀的结局。

‘阉党’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魏忠贤等被东林党打击的内监,其他都是被东林党赶出朝堂的邪党’,是原本朝堂上的中坚力量,代表的老的地主阶层。

说穿了,东林党,阉党是地主阶层两股新旧势力之间的争斗!

政见不合,虽然是借口,却也实实在在说明了利益诉求的不一致。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就是彼此都要抢劫对方的根本,要下死手了。

照这样看来,东林党的失败,实际上是新兴地主阶层败给了老旧势力,在这其中,天启扮演了一个拉偏架,甚至说赤膊上阵的角色。

他偏向老旧势力,或者说,朱由校的立场不是大明皇帝,而是作为最大的,最老旧的地主,一开始就站了老旧势力的一边。

这是东林党失败的根本原因,而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只看到了阉党的‘奸邪’,大力铲除,使得东林再起。

再起的东林党早已经元气大伤,不复之前的盛况,面对庞大,遍及天下,深不可测大明老地主阶层,他们无计可施,一筹莫展,这也就给了阉党余孽重启的机会。

大明到了那个时候的大明,山河破碎,天下凋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分的了,除了相互之间的争权夺利,仿佛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

不管怎么说,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他们代表的都是地主阶层,是朱栩改革路上的最大目标以及敌人!

至于所谓的‘商’,不过他们依附在田亩之上的另一副面孔,对朱栩来说,微不足道。

东林党已经被扫灭,阉党名存实亡,失去了政权,可他们依旧可怕,纵然不能直接推翻朝廷,却有太多的手段能毁掉大明!

朱栩短短时间心里就转了不少念头,见孙承宗一直不说话,就知道他肯定猜出了一二,微笑道:“孙阁老,你的想法?”

孙承宗抬头看着朱栩,一脸肃色,面上坚定,道:“皇上,臣认为……可以一省一省的来,不能操之过急。”

朱栩眯了眯眼,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毕自严听着孙承宗的话,稍稍思忖,脸色也突变,连忙抬手道:“皇上,臣赞同孙阁老之议,必须谨慎行事,容臣等细细商议,寻求一个稳妥之策,切不能一意孤行!”

申用懋不明白两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不过谨慎无大错,跟着抬手道:“臣附议。”

毕自严,孙承宗不管申用懋有没有听懂,两人脸颊都有冷汗流下。

他们都猜到了,不说其他,单说‘官身纳税’这一条,要是扩展到江南,只怕要天翻地覆!

这显然是皇帝潜藏的一个目的——两人想想都后怕!

朱栩笑着不点破,道:“你们辛苦一点,找六部尚书,细细商议,年前给朕回报。”

毕自严与孙承宗都松一口气,这要是皇上执意强行推动,他们也没辙,好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抬手,道“遵旨。”

现在离过年也没几天,三人都预感到,这个年他们是过不好了。

第529章 官身如白丁

第二天一大早,陕.西的奏报终于来了,早一步的还有锦衣卫的飞鸽传书。

朱栩看着这一道奏本,一张密旨,神色平静,心里却有种预感,西南将又有乱起。

陕.西的奏本说,李精白带着一个参政,一个主簿,还要西.安府的知府,其他人基本都是随从,另外,还有李精白的儿子李岩也在其中,现在都消失不见,陕.西巡抚衙门,总督衙门都在全力查找。

锦衣卫的密旨上说,西.安府附近没有大股乱民,可这帮劫掠者,进退有度,消息准确,一旦掳到人,立马消失不见,半点踪迹都没有留下,哪怕是锦衣卫都查不到一丝的线索!

锦衣卫怀疑,这不是普通的匪寇,背后有高人指点,蓄谋已久。

朱栩倚靠在龙椅上,目光静静的看着外面,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凝重。

西南六省,人口少说也有三千万,多么庞大的基数。灾情会越来越严重,一步一步加深,持续十多年,到了崇祯十四五年,那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天下大旱,饿殍遍野,人吃人的惨象随处可见。

朱栩单想想就觉得可怕,且到那个时候,不止是西南,是整个大明都成为灾区,大旱大涝,天下都没有半寸太平之地!

俯视着这个庞大的国家,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朱栩如同陷入了一个不深泥沼,艰难前行,他不知道前面什么地方会有陷阱,会深不见底,或者根本没有出路……

曹化淳,刘时敏分别站在御桌两边的不远处,看着朱栩的表情,神色微忧。

若说皇帝生在其他时候,哪怕是万历初,怕现在的情形都远不是这样。大明已积重难返,想要中兴大明,岂是一句口号就行的。虽然建奴的威胁暂时消除了,可内部的问题,也如同一座座大山一般阻挡在前,压得皇帝喘不过气来,越发的束手束脚。

偏偏又赶上这成年累月的大旱,灾民在不断的增加,照这样耗下去,哪怕大明底子再厚也经不起折腾。

更何况,皇帝还有着极其长远的计划,岂能将国力都耗费在西南!

“你们说,朕给西南定的六个办法,是不是还不够?”突然间,朱栩转头看向两人。

曹化淳与刘时敏下意识的看向朱栩,曹化淳愣神一会儿,道:“皇上未雨绸缪,奴婢认为可以。”

刘时敏也不敢回答够还是不够,道:“奴婢也认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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