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抬头看了眼汤氏,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哼了声,闭上了眼。
汤氏虽然是大家闺秀,可对外面的事情又能了解多少?
让李岩愤怒的是,是他三次都没有考进那山/东省文院,而那些不在他眼里的人,却纷纷都考入了!考不进去,保进去?以他李岩的性格,做不出这等丢人的事!
同时他还意识到另一件事,省文院的考题既然他考不过,那科举也就别指望了!
朝廷,断绝了他的仕途!
‘昏君!’
‘昏政!’
‘无德!’
‘无能!’
李岩紧闭着嘴,心里怨气翻腾,不同的咒骂。
汤氏知道她夫君的脾气,只能不时的轻声抚慰,可现在看来,似没有多大作用。
汤氏美眸看着李岩有些消瘦的脸颊,心里轻声道‘或许,得找娘来劝劝。’
没能考上文院的不止是李岩,江南很多士子,文人都三次没有考入,禁不起打击之下,整日的在青楼勾栏流连,愤声怒骂。
张溥,张采,陈子龙,顾炎武等人向朝廷低头,解散了复社,也得到了江/苏巡抚的特批,准许他们进考文院。
可纵然一身才华,文章写的甚是漂亮,可都在‘理’,‘数’二科被阻拦,两次都没有考入。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咬牙不向‘新学政’低头,是以只能以满腔的怨恨在秦/淮/河两岸游荡不休,****笙歌,高声唱和。
倒是顾炎武很特别,尽管也是两次没有考上,可考的分数却越来越高,三番两次进入文院,请求给卷子,或者教本,希望回去自学。
文院自然是希望普及教育,从不吝啬,不止给了教本,甚至允许他进文院旁听。
顾炎武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每日都精神抖擞,在家就闷在书房里,钻研‘新知识’,要么就去文院听课,向多位学政,教授请教,这给文院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其中一位教授甚至准备将他手里的举荐名额给他,让他进文院就读。
顾炎武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对朝廷‘新学政’抵抗,在江南非常普遍,甚至经常有一群人,拿着四书五经在街上整齐划一,摇头晃脑的大声的诵读,以这样的方式抗议。
江南士子的宁死不从,纵然是对‘新学政’的反抗,在另一方面,却有了非常好的成就。
他们拯救了因为‘九条规定’而陷入低迷的秦/淮/河,无数的士子涌入,整日唱和,一片片华丽的文章现世,将江/苏,浙/江映衬的交相辉映,一片盛景。一些名妓也崭露头角,声名响彻江南
甘/州。
李鸿基,宋献策,李过三人艰难的逃到这里,银子也花完了,问题是他们要投奔的那亲戚,一个多月前在兵部整肃中,涉及克扣军饷,差点引起兵变,被砍了脑袋。
千辛万苦逃到了这里,却是一条死路。
他们都不是去给大户人家做下人的人,想要谋官身,没有人引荐作保又是不成。
三人窝一处废院子后面,都皱眉,满脸愁容。
大明天下是大不假,可是背着杀人官司的逃犯要混一个好生活也不容易。
李过比李鸿基还要大几岁,双手粗糙,一脸风霜,这些日子都是他在给李鸿基,宋献策找吃的。他们两人一个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一个是只知道风月、读书的书生,都是受不了苦的人。
李过脸上也有了难色,看着李鸿基道“二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到有官兵看我们的眼神奇怪,可能是海捕画像送过来了。”
宋献策默然不语,他没有了进仕之路,眼见陕/西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又有那些达官贵人,豪门富户整日笙歌达旦,富的流油,心里渐渐升起了怨愤之情。
李鸿基看看宋献策,又看看李过,忽的咬牙道:“我听说王大将军在郃/阳,咱们去投奔吧?不论如何,也好比做饿死鬼,东躲西藏的强!”
王嘉胤起事后,号称‘奉天大将军’,人称王大将军。三日前,他逃脱洪承畴,曹文诏的围剿,绕过潼/关,渡过黄河,再次回到陕/北,攻占郃/阳,人数骤增到了六万,名声响彻陕/西,山/西,四/川诸省。
李鸿基的话,一下子敲中了宋献策的心底,他眼神变了变,猛的直起腰板道:“好,咱们投奔王大将军,推翻这腐朽大明朝,重立新朝!”
李过倒是无不可,见都同意,直接道:“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听说官军正在围剿,去迟了就晚了!”
李鸿基心里涌出愤恨着的豪情,沉声道“这就走,等我手里有了人,就下杀回米/脂,杀了那群昏官!”
宋献策跟着起身,已经在谋算着怎么进身,怎么帮助王嘉胤逃脱官军的围剿了。
王嘉胤的迅速壮大,也激励了其他人起事。其中动静最大的就属白莲教,徐鸿儒。
徐鸿儒经营多年,一起事在明朝官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聚集数千人,接连攻克邹/县、滕/县、峄/县,人数达到三万人,号称‘中兴福烈帝’,年号大成兴胜。
与此同时,北直隶的于宏志在衡/水起兵,进逼大运河,要截断漕运。
不过一日,刘永明又在河/南起事,聚众两万,兵锋直指徐/州,淮/安两府。
六月初六,躲在云/南,四/川,贵/州三省交界的奢崇明复起,三万人马攻克永/宁,杀光府兵,剁死知府,大军直逼重/庆!
在前三日,贵/州安邦彦知道奢崇明反,率十万大军围困了贵/阳,整个贵/州为之颤抖。
金銮殿。
很久没有的廷议,再次召开。
已经有成年人身高的朱栩,高坐龙椅,一脸冷色。
下面文武百官,信王,靖王二王都在,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在大殿里流动。
督政院督员章允儒,上前一步,沉声道“皇上,盗民四起,当以严厉镇压,臣请皇上增兵西南,剿灭匪盗!”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章允儒话音一落,十几个人出列,皆是‘附议’!
这一系列的变乱对朱栩来说也很意外,朝廷的镇抚从未断绝,究其根源,还是改革没有深入,陈病旧窠所致。
他面无表情,手指敲着桌面,沉吟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