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1725节

从他这两个标题就能看出一些什么,文章里更是如此。

他大肆抨击心学的夸夸其谈而不务实事,以虚幻的玄学来论及国事,更是衍生而出的指责朝廷的很多典籍充斥着这样的玄虚之说,误国误民,遗祸千秋。

‘心学’是新建伯王阳明所创,是儒学自宋朱程理学后的最高峰,无人能及,可以想见心学在明朝的重要性。

更何况,王阳明并不是存粹的一代儒学宗师,他近乎是一个‘圣人’,自身操守品德,能文能武,新建伯的封号更是因军功而受。

现在有人抨击‘心学’,哪个圣人门徒能受得了?

不用多久,各种谩骂声在京城响起,继而不知道多少奏本飞入内阁,一些人自持身份,更是直接堵在诸多阁老,朝报等的家门口,好的好言相劝,劝他们迷途知返;差一点的就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一句句引经据典,吐沫横飞,一般人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

顾炎武这次上位,本就非议诸多,认为他年轻,资历浅,尤其是‘妄言’太多,比之李贽更甚,是以士人大多不喜。

这一次又在风暴眼上,弹劾他的奏本最多,要求他辞官的更多。

礼部。

礼部尚书吕大器正在看着幕僚司制定的‘安民定策’,神情专注认真,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在推敲。

因为这份‘定策’很不一般,不止涉及国内的移民安置,还包括海外的移民,还出现了一些如‘据点’,‘租地’,‘领地’,‘海外飞地’这样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吕大器曾是吏部侍郎,对这些东西很是熟悉,一眼就看得出,看似出自内阁的东西,实则出自乾清宫,并且多半是那位亲手所写。

这谁敢不重视,要是出了差错,倒霉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等他看一会儿,一个主事走进来,苦笑道:“大人,这一天天的,咱们礼部是没办法做事了。”

吕大器抬起头,听了眼外面,神色如常,道:“是什么人?”

主事道“听说是顾氏的长辈,顾炎武的族爷爷辈,万历年间的一个员外郎。”

家族长辈追到礼部教训顾炎武,能怎么办?吕大器要是摆资格去劝和,说不得这位老人家还能端着身份连吕大器一起教训。

吕大器想了片刻,道:“其他地方怎么样?”

主事道:“各部门都有人在闹,甚至还有人想闯皇宫,当面向皇上陈情。”

吕大器顿了顿,道:“顾侍郎那边有什么打算?”

主事神色凝重,道:“听说,右侍郎不打算妥协,已经准备了另一份文章,准备对进一步阐述他的治学观点。”

看似是‘治学观点’,但披着这层皮进行的,还是对眼下‘心学’的一系列弊端进行抨击,进而有否定之意。

否定心学,间接的就是在否定儒学!

第1458章 突然而来的论战

在朝野纷扰,士林沸腾,顾炎武准备继续发表文章的时候。

一份给朝报的投文惊动了朝报上下,连忙抄录多份,送入内阁,司礼监。

这份文章出自京城一个有名的书院,鹿琴书院,这个书院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创建者是嘉靖年间的首辅,数十年来培养了近百进士,在大明首屈一指。

这篇文章是当代院长,秦怡泷亲笔所写,标题是:淡泊。

副标题是:修身养德,志存高远。

文章朴实无华,没有引经据典,更没有华丽辞藻,平淡中叙述着他的治学之道。

淡泊:从容自如,不强不求,顺心顺意,大道如常。

秦怡泷的文章极其有道理,没有什么破绽,内阁审议一番,没有阻拦,一经发表,顿时引起了一片叫好。

相对的,顾炎武就被冠上了‘好高骛远,狂悖无知’的罪名。

顾炎武准备好的文章被扔掉,当晚就又写了一篇,送到了朝报。

顾炎武这篇文章更加犀利,没有再引经据典,而是摆事实,将那些空谈误国的事例摆出来,严加痛斥,火气冲天。

秦怡泷紧接着又写了一篇,通篇是治学之道,平淡如水,从容自若,完全不像是反击,更像是一个隐士高人在与人闲聊,一字一句都隐有深意,莫测高深。

这一来一往,看报的人过足了瘾,对两人也各有评价。

顾炎武给人一种气急败坏,无理硬掰的感觉。而秦怡泷就是那种不仕高人,让人仰望。

一个是朝廷高官,一个是在野名仕,你来我往间,高下立判。

朝廷自然坐不住,首先就是吕大器,他阻止了顾炎武,亲自发表署名文章。

做为顾炎武的直属上司,礼部尚书,他的文章抨击了秦怡泷所谓的‘淡泊’,实则就是眼高手低,只能空读书,而无实用,于国于民有害无益。

这次秦怡泷没有说话,是一位从未入仕的大家,他用了‘潜龙在渊’一词回击吕大器,文章华丽,句句有深意。

吕大器自持身份,不会陷入论战,再次上场的,是翰林院的一位编修,攻击这‘潜龙在渊’可笑至极,是‘龙’何潜?

士林间似乎焕发了某种热情,一些人迅速出现,不再是一个一个,朝报在五天后,朝野双方各自出现了十篇文章,态度鲜明,攻击力十足,火药味冲天。

一连半个月,不止是京城,整个大明的读书人都仿佛加入了论战,各种报纸都是双方的你争我夺,寸步不让。

顾炎武自己也始料未及,他的一篇文章引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渐渐的变成了士林间的对峙,双方日渐清晰。

——支持‘新政’的一方与反对‘新政’的一方。

乾清宫。

孙传庭,傅昌宗,周应秋三人难得的齐聚,与朱栩坐在廊下吃着火锅。

朱栩的四个儿子,现在搬着小凳子,老老实实的坐在朱栩两侧,小身板挺直,认真的听着。

朱栩这四个儿子,属太子最小,刚三岁,其他都已经快十岁,是个半大小伙子。

周应秋端着碗,吃着里面的豆腐,道:“皇上,这场乱战有些失控了,渐渐演变成对‘新政’的讨论,并且反对声相当高涨,朝廷处于不利的地位……”

这个不利的地位,大概就是因为顾炎武对心学的虚洞的不满,言辞没有避讳,即有火气也有破绽,被人抓着不放,由此扩大,难以扳回。

傅昌宗喝口汤,道:“讨论是好事,臣不担心,只是节奏要控制一下,舆论应该掌握在朝廷手里,不能被外人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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