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又绕了回来,核心的问题是:皇帝与内阁太急,逼迫地方过甚,太急,让他们失去了转圜的空间,不能如以往那般舒服。
李幼唐眉头皱了下,道:“皇上,臣认为,我大明的旧窠太重,太久,不能用急药,猛药,更不能用虎狼之药,从‘新政’以来爆发的问题来看,如果朝廷愿意花一些时间,是能妥善处理的。如此急迫的去推动‘新政’,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高。”
李幼唐的话还是谦虚的说,朝野一直有一种担心,忧虑‘新政’进行过程会遭致隋朝或者王莽新朝那样的社稷夭折的可怕结果。
朱栩对李幼唐也十分欣赏,这个人心思缜密,行为有度,知法守礼,是一个可以承前启后的人。
毕自严将李幼唐当做是可以传承衣钵,继承他政治遗产的人。朱栩则希望他能稳步成长,将来入六部,进内阁,承接孙传庭之后的大明新局面。
朱栩心里这样期待,也就耐着心解释道:“现在灾情严重,国力衰弱,民心日颓,朕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新政’改革,因为这段时间,所有的矛盾都能看得清楚,一旦灾情结束,国势会急剧恢复,那些矛盾就会被繁荣隐藏起来,再想去解决就要花费数十倍的力气,数十年的时间,还未必能解决……你觉得,朕是等还是不等?”
李幼唐本来觉得现在改革,遇到的阻力最大,灾情过厚,国势恢复反而容易,现在听着才明白,原来皇帝与内阁,是这样考虑的。
他认真思索一番,抬道:“臣愚钝,谢皇上赐教。”
朱栩拿过茶杯,平淡道:“朕知道,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你,也说服不了与你想法类似的人,但不管士林,民间如何议论,有问题,可以内部讨论消化,决不能扩散,造成分裂,朝廷上下必须保持与朕,内阁的一致,不得非议,不得使绊子拖后腿,这是铁的纲纪,任何人敢与触碰,朕决不轻饶!”
李幼唐连忙抬,道:“臣明白。”
朱栩喝了口茶,道:“嗯,你在税务总局做的不错,有理有据,张弛得当,孙阁老几次在朕面前夸奖你,勉励自身,戒骄戒躁。”
第1409章 给孙传庭看的土地官司(加更)
李幼唐平静如常,道:“谢皇上,谢孙阁老,臣告退。”
朱栩更加满意了,目送他离开。
等他离开,朱栩感慨的摇了摇头。
大明身处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太过关键了,欧洲那几个国家很快就要进入殖民时代,明朝是不能慢上分毫,偏偏被灾情拖着。
朱栩要尽快的完成国内改革,打开封建的缺口,这个缺口就是海贸。
现在是历史上的崇祯十一年,灾情还有年左右的时间。
“太久了,朕等不了了……”
朱栩轻吐口气,自语的说道。
曹化淳对于朱栩的自言自语恍若未觉,抱着拂尘,立在一旁。
小慈烨端着一盘衣服走过来,听着就好奇的问道:“父皇,什么太久了?”
朱栩站起来,接过来准备换衣服,随口道:“十年太短,年太长。”
小家伙怔了怔,不明白,但朱栩已经进房换衣服,他转头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躬身,道:“奴婢也不知。”
小家伙‘哦’了声,转身去内房找他母妃。
朱栩换衣服,他准备去出海,看看神龙府沿海的渔民的状况。
在朱栩出门的时候,孙传庭已经出现在神龙府,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他的马车停在了省高院边上。
车夫下去检查一番,站在窗外道:“老爷,轱辘坏了,一时半会儿怕修不好。”
他话音落下,孙传庭的侍卫队长走过来,认真检查一番,看着咕噜里被塞入的铁屑,走近窗前,低声道:“大人,是有人故意这么做,末将失职。”
孙传庭在里面正看着奏本,抬头看了眼‘高法院’的牌匾,继续低头看着奏本,道:“坏了那就修。”
那车夫一怔,慌忙道:“是。”
侍卫队长见孙传庭没有见责,瞥了眼前面领路的江苏巡抚衙门的卫兵,再次低声道:“能接近车辆让我们不易察觉,肯定是江苏巡抚衙门的人,路线也是他们安排的。”
孙传庭放下一道奏本,表情如常,道:“人家只是破坏了车,没给我下毒毒死我就算不错了,还追究什么。”
侍卫队长满头冷汗,连忙道:“末将知罪!”
孙传庭淡淡的摆,坐在马车上不动如山。
远处角落两个常服的人一直在观察着,没多久后面走来一个老者,望了眼,低声道:“还没有下车?”
那两人连忙抬,又被老者压下,两人只得低声道:“从停下马车就没有一点动静,窗帘都放下了。”
老者望着孙传庭安静的马车,揪着胡子,道:“你们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
“是。”两人连忙抬,再次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孙传庭的马车。
老者转身如雷大理寺,在大理寺一号庭,正在判决一个案子。
这个案子是‘新政’的一个延伸,江苏刑狱司状告应天府大户庞应城巧取豪夺,侵吞他人田亩。
庭下两边,分别站着刑狱司的原告,庞应城以及他的状师。
这位状师站着,看着法庭上的法官,侃侃而谈,道:“法官大人,前面我已经说过了,人证物证也在,我做最后的陈述:第一,旁员外与刘地桂是公平交易,有上元县衙门的交易地契为证,第二,事主刘地桂也说了没有强迫的事实,是他老娘生病,需要用银子,所以才买的地。人证物证俱在,本人请法官大人宣判我当事人无罪,开释被封查的田亩,并要刑狱司公开向庞员外道歉!我的事主在本地乐善好施,为人坦荡,名望极高,不应该受这平白之冤!”
庞应城一听,连忙舔着大脸,笑呵呵的道:“道歉就不用了,公正判决,还我清白就行了。”
法官没有说话,另一边刑狱司的检控官员一脸难看,目光死死的盯着证人席的刘地桂。
因为这个刘地桂翻供了,导致他们现在无比的被动。
刘地桂低着头,缩着脖子,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他们。
一个检控官站起来,一脸肃容,道:“法官大人,第一,我们有刘地桂的亲签字的陈述状,里面详细记录了庞应城勾结郎,欺骗他,侵夺他的田亩,殴残他的妻子,那个郎,那打我们都已经抓到,有他们的供状,一切都能清晰的证明,庞应城就是幕后主使,他就是为了侵夺刘地桂的田亩,请法官大人判决,将田亩还归刘地桂,并且严惩刘地桂!”
状师嗤笑一声,道:“检控官,一个郎,一个打,空口白牙,在事主,在白字黑字的面前,就想构陷一个有名望的员外,法官大人,我怀疑检控官受贿,故意构陷!”
检控官大怒,但不等他们说话,状师继续说道:“如果他们没有受贿,故意构陷我事主,那么我将怀疑刑狱司检控室的能力,就这样两份所谓的证据,就能随意定一个人有罪吗?”
“不管今天如何判,事后我会给巡抚衙门的郑参政写信,我想问问,刑狱司的俸禄都发给了些什么人,他们是如何做了检控官的!我也会写信给高法院院长,给大理寺的汪阁老写信,我倒是要问问,法院的法官时间是不是太多了,这样一个无凭无据的案子是怎么受理的,难不成官府就是这样联欺压百姓的吗?”
这位状师口若悬河,说的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说得好!”旁听席的一个年轻人激动不已,大声的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