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一支跋涉两年之久才抵达欧洲的舰队,有了这一次出访,大明高层查看过签订的协议,根据那些协议,大明卖出去的,买进来的东西会非常的多。
尽管是打着‘救灾’的旗号,但内阁六部的大臣们心知肚明,当今皇帝发展商贸的决心相当坚定,这些,都是他的一种显示。
做为下一任内阁‘首辅’,如果说前任毕自严的态度是保守,孙传庭的态度就可以说是激进了。
他对这些商业发展都持鼓励态度,对于这样的大张旗鼓的浪费手段,他心里不满,心里思索着明年要建立一个有计划,妥当,完善的商业发展规划才行。
孙传庭一路上都谨慎寡言,两个时辰后,一群人离开广州港,坐着马车回转。
马车内,孙传庭的幕僚包理游神色微沉,道:“东家,广州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孙传庭手里是一份简报,来自广州巡抚衙门,随口道“说。”
包理游看着孙传庭,顿了片刻,道“大人,全国现在都在为粮食发愁,唯独广州的情况似乎不同,他们对出海的热情很高,都在想着一夜暴富,而且,广州的报纸也在大力宣传这种事,每天都是这些,整个广州的人心都乱,已经没什么人种地……”
孙传庭看了他一眼,眉头也是一皱。
自古以来,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土地,土地不止是财政的支柱,还能绑住最庞大的群体——农民。
土地的稳定,是一个国家稳定的根本。
如果百姓们离开了农田,对于大明来说,将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
“嗯。”孙传庭答应了一个字,多一个字都没多说。
包理游知道孙传庭听进去了,便不再继续。
孙传庭手里的广东巡抚衙门抄检来的,大概内容是广东推行‘新政’的进展。
从上面的内容来看,广东推行的倒是比其他地方顺畅一些,不管是丈量田亩还是登记人口,阻力都没有其他地方大。对于‘官绅一体纳税’,这个推行的阻力同样不大,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孙传庭认认真真看完,将这个简报扔到一边,道“广东这边摆明是糊弄我,督政院,巡政御史那边怎么说?”
包理游想了想,道“蒋德璟做事向来以‘圆融’著称,也最会做表面功夫,巡政御史,督政院那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孙传庭冷哼一声,道“让蒋德璟告老还乡吧。”
包理游看着孙传庭,表情平静自然。作为内阁阁老,即将担任‘首辅’的人,有资格也有能力换一个巡抚!
孙传庭看了眼若隐若现的窗外,忽然说道“准备一下,我们回京。”
包理游神色微变,道:“大人,京城现在是一个火油桶,谁进去都被炸伤炸死,大人何必急着回去?”
孙传庭挺了挺身体,神情坚定,语气果断,道“毕阁老有他的担忧,我有我的责任!”
第1252章 休战
包理游听着孙传庭的话,神色凝重,看着孙传庭好一会儿,还是道:“大人,毕阁老对您回京肯定很高兴,若是您有个差池,或许他还能再待一年。”
孙传庭面上动了下,语气温和的道:“我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之所以不说话,就是你还知道分寸,我希望你一直知道分寸。‘党争’是我朝最大的忌讳,你要明白。”
包理游双眼猛的一睁,旋即躬身,声音带着小心,道:“学生明白。”
孙传庭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言。
孙传庭要回京,自然惊吓住了一大批人。
很多他的门生或者支持他的人,纷纷去信,要孙阁老三思,京城这个时候万万回不去的。
自然,也有一大批人在看好戏,他们不希望孙传庭接任,这位比毕阁老年轻,更有魄力。
汪乔年,靖王知道消息,都是默默一叹,而后继续做他们的事情。
已经到杭州的毕自严,正在浙江官员的陪同下游览西湖。听到消息他是沉默久久,陪同的人一见纷纷悄悄离开。
毕自严起身站在船头,望着西湖荡漾的水波,远处如眉黛的群山,表情平静,一直沉默着。
郑友元没走,他站毕自严身后,犹豫着道:“大人,孙阁老也不是急着上位,上蹿下跳的那些人下官查过,与孙阁老没有一丝关系,无需担忧。”
毕自严背着手,发丝被风吹起,面容越发的苍老,语气却铿锵有力,道:“孙白谷不是这样的人,不用去查什么。”
郑友元越发的担忧了,道:“大人,孙阁老现在人望正盛,也是皇上早就定下的首辅人选,您千万要慎重。”
郑友元不止担心孙传庭急着赶毕阁老下台,也担心毕阁老对孙传庭出手,那后果太严重了。
毕自严有些意外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着思索之色,道:“你们是不是都认为,孙传庭与我起了冲突,他急着赶我走,我急着压着他,甚至还想除掉他?”
郑友元脸色僵了僵,没想到毕自严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实则上,做为前后任,冲突是必然的。同时里面还有更复杂的关系,那就是涉及到‘新政’的具体理念以及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这些都导致两人注定会有矛盾。
郑友元不会说出口,躬着身,低着头,没有言语。
这是最上层的斗争,他没资格掺和,多嘴。
毕自严又转回去,看着远处的风景,神色有些复杂,道:“你说,如果一开始孙传庭就在我这个位置,现在的情形是否会更好?”
大明的‘新政’处于一个艰难时期,方方面面已经到了最深处,阻力最大,犹如泥沼,前进乏力,后退无路。
虽然朝廷喊的声音很大,但面对的是整个大明的窠臼,单土地一项的改革,就让大明上下费尽心力,收效还远远不到预期。
郑友元看着毕自严的背影,眉头皱起。他有些分不清毕自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不知如何接话。
毕自严道“孙白谷进内阁已经好几年,他在外我也观察着,毕竟是皇上看好的人。这些年下来,尽管孙传庭收敛锋芒,低调做事,但我也能看得出,他是一个有锋芒,有锐气的年轻人。如果,他当能在我的位置上,或许大明会少很多事情,‘新政’或许进展的会更快,不止于拖泥在这种情况下……”
这已经是类似于我自我批评,自我检讨,这是要做什么?
郑友元脖子冒出冷汗来,总觉得毕阁老近来的行为很是反常,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让他很不安。
毕自严或许意识他话里的问题,叹了口气,道:“到了我这个岁数,争权夺利已经不是我的本意。孙白谷虽然与我的想法有些不同,但就像皇上说的,在施政问题上有差异是正常的,怎么求同存异,怎么为我大明百姓谋福,而不是党争祸国,是我们这些朝廷高官必须要深刻研修的重大问题。我作为首辅,自然要以身作则……你们想差了。”
听着毕自严的话,郑友元隐约感到里面有警告的意味,不由得更加不安,连忙道:“大人,我们并没有任何党争的意图,更没有企图拉孙白谷下马,我们只是希望朝局稳定,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毕自严没有回身,道:“你现在是也是一省参政,目光要高,要远,只盯着眼前,会走错路……山顶的人看得很清楚。”
郑友元背后嗖嗖的冒冷气,噗通一声跪下,道:“大人,下官只是想要确保您不会提前致仕,其他的事情,多一点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