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已有不下三十余人遭了殃,而这其中到底有几个是真与锦衣卫有联系的,就是东厂里的人自己个儿也说不清楚。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那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镇抚司,不叫一人进出。
之前被锦衣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东厂上下已把锦衣卫恨进了骨子里去,这次逮着机会报复,他们自不会有丝毫的放松和怜悯,非把锦衣卫给整死整散了不可。唯一叫他们感到有些失望的是,锦衣卫那边明显是学了乖了,哪怕自家如此挑衅,都欺到他们门前了,他们也依然闭门不出,一副不敢生事的模样,让东厂番子们难以彻底解恨。
“呸!别以为你们躲在老鼠洞里咱们就没办法对付你了。待过了这个年,咱们再跟督公一说,有的是手段来整治你们!”不少对于这样的局面极不满意的东厂番子就这么啐着唾沫,朝着镇抚司前的胡同恶狠狠地放着狠话。
不过说实在的,即便冯保真批准他们打上门去,在见识过锦衣卫强大武力之后,这些东厂番子也没有这个胆子敢真杀进去。他们唯一倚仗的,还是各大衙门的偏袒,可这些衙门也不傻,也不敢真个杀进镇抚司里去哪。
而随着东厂番子们不断地将路过的寻常百姓也当成锦衣卫的眼线密探什么的给捉拿之后,这一带几乎成了京城的新一个禁区。虽然现在才刚过正午,这边却已冷清得如深夜一般,也就只有那二十多名东厂番子聚集在这儿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前面看着的眼线却突然瞧见有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这让众人精神陡然一振,这都好几日没人送上门来了,大家都闲出鸟来了,正好拿这几个家伙开开心。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可是锦衣卫的吗?”领队的东厂百户白充当即就率人迎了上去,还做足了拿人的准备,不少番子已把手搭在了腰间到把之上。
对面来的那群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料到有人会拦阻自己去路,便也没好气地答道:“咱们是什么人需要跟你们交代吗?难道不是锦衣卫的就不能来这边了吗?”
“嗬,你嘴巴还真他娘的硬,我倒要看看待会儿你的骨头是不是也一样这么硬!”这一句话,顿时就惹恼了白充,这段时日里他们还真没遇到如此嚣张的对手呢,当时就把手一挥,让手下人等包了上去。
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对面为首的那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脸色便是一黑:“大胆!你们想做什么,拦路打劫吗?这儿可是北京城,天子脚下!”
“那又如何?咱们东厂的人还会怕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不成?给我上,把他们全部拿下,到时候交给刑部衙门处置!”白充却懒得和这些人废话了,恶狠狠地把手一挥,便叫人上前动手。
“慢着!”对面不过十来人而已,而且一个个也没有带着兵器,一见东厂番子便要扑杀上来,心里也是一阵发慌,终于只能亮出身份来自保了:“我们是宫里来的,你们难道还想袭击皇差吗?”
这话一出,刚要扑上去的番子们动作便是一滞,他们虽然嚣张,却也不敢得罪宫里的人。不过白充对此依然有所怀疑,便即上前一步道:“你们说自己是宫里来的,可有证据吗?”
“哼,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那边为首之人取出一块腰牌来亮在白充他们眼前。一见这是能够进出皇宫的玉牌,白充这才转换了脸色道:“果然是宫里的公公,还请见谅。不知公公您来锦衣卫这儿做什么,是来拿杨震他们的吗?”
“事涉圣意,也是你们能打听的?”那名传旨的公公冷哼一声,也不回答,只把手一招,便带着其他人大摇大摆地从明显愣住的东厂番子中间穿了过去。
直到目送他们钻进胡同,叫门进入镇抚司内,白充才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呸,神气什么!待咱回去把事情禀报督公,就有你好果子吃的。”他们都没有觉察到,在离开番子们的视线后,这些宫里出来的人都露出了不屑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镇抚司内,在把手底下人给安抚住后,杨震也不觉有些不安地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走动着。虽然他在兄弟们面前说得笃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可事实上,对宫里局势到底会是个什么样,他也没有充足的把握,不知道孙海能不能说动皇帝,从而将冯保彻底斗倒。
正当杨震忍不住长叹一声,觉着自己还是过于冒险和孤注一掷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敲响了:“大人,宫里来人了,现在让您去大堂接旨。”
“哦……”杨震的脚步猛然一顿,心也跟着迅速定了下来。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后悔担心什么的都不必再去烦恼,只管面对就是了!拿定主意的他,深吸了口气,便转身大步来到公房门前,推门而出。
此刻,大堂前已聚集了不少锦衣卫兄弟,他们一个个翘首看着里面那几名神情庄严的宣旨之人,心里也不觉紧张了起来。
“镇抚大人来了!”随着一声招呼,众人赶紧让开通路,让杨震很容易就走进了大堂,朝着那名宣旨太监一抱拳道:“下官锦衣卫镇抚杨震见过上差!”说着又照足了规矩一撩袍襟就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臣锦衣卫镇抚杨震听旨。”
而在看到杨震跪下后,其他围在大堂之前的锦衣卫兄弟们也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全都满脸期盼地盯着堂内的宣旨太监,期望从他的口中得到那个消息。
不过面前的传旨太监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取出编织精美的条轴圣旨来,反倒是抬起头来,中气十足地道:“圣上口谕,今有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着令锦衣卫镇抚杨震率手下锦衣卫人等查抄冯保府邸及其他一切家产发付皇宫,不得使其任何一分钱财外流。钦此!”
在听到这道旨意后,包括杨震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他们虽然早已渴盼这出现这样的结果了,可当事实真个出现时,他们却依然觉着这有些不真实,这让众人的反应都明显慢了许多。过了好半天后,那传旨太监都有些等不了了,干咳一声道:“杨镇抚,你还不赶紧领旨!”
“哦……”杨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磕头应道:“臣杨震领旨,必不会叫陛下失望!”
虽然当着传旨太监的面众人不好放肆,但堂内外众人一个个都面露惊喜之色,只想大吼大叫来宣泄心中的激动之情。同时,他们看向杨震的目光里也多了许多崇拜之意,没想到他居然真个说到做到,将冯保这个看似怎也不可能击败的强大敌人给击败了!
待那传旨太监收了杨震拿出了孝敬银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后,众亲信便呼啦啦一下围了上来,一个个激动地看着杨震:“大人,咱们中有彻底翻身了。”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立刻派人去查抄冯保的府邸吗?”
“大人,外面的那些东厂狗爪子又该怎么处理?”
“大人……”所有人都兴奋而又摩拳擦掌地看着杨震,只等他发号施令,带着兄弟们去把那个最大的敌人彻底铲除。
在这一片喧哗声里,只有一个人却很冷静地点出了一个问题:“大人,这旨意里可是一字都没有提到东厂哪,咱们却该怎么对付他们?”说话的正是所有人里最为冷静,也最有谋略的沈言了。
而在听到这句话后,众人也都是一愣,刚才的兴奋劲儿也为之一敛。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杨震身上,只等他作出最后的反应。
杨震深吸了口气,这才下令道:“多年蛰伏,也该让人见见咱们锦衣卫缇骑的本来面目了。宋广,你带三百兄弟这就赶去冯保府上,把那边给我围起来,不得让任何一人进出。”
“是!”宋广当即拱手抱拳答应道。
“余瑶,你这就率人出去,把外面那些讨厌的苍蝇给我拿下了,不得放走一人!”
“是!”
“蔡鹰扬、夏凯,你二人率三百人赶去东厂,把那边也给我看住了,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大人,这东厂可没在旨意之中哪……”夏凯有些犹豫地道。
“但冯保是东厂提督太监,谁敢保证他没有将钱财藏匿其中呢?咱们接下的旨意是保证不让他任何一点钱财外流,自然包括东厂了。”杨震嘿笑一声道。
沈言一听,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来,这位杨镇抚在变通方面可比自己原来的东主要强多了。
“其他人,随本官这就赶去冯保在京城的各处产业宅邸,查抄冯家!”最后杨震把手一挥道。
“是!”在轰然允诺中,一直安静待在镇抚司里的锦衣卫人马迅速动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一章 抄家冯府(中)
在那几名宫里来的传旨之人离开后不久,依然盯着镇抚司这边动静的东厂番子们就听到了里面生起了一片哗然声,随后又是几声激荡人心的低喝,就如盘踞于洞穴之中的猛兽即将出洞狩猎时一样的动静。
这种感觉让白充以下的一干人等都不觉心生不安,有人甚至都生出了退却之心来:“百户,咱们是不是先回去禀报一下?”
白充心里也有些忐忑,可就这么窝囊地回去只怕会惹来东厂其他人的耻笑,便强自镇定道:“怕什么?看你们被那宫里来的人给吓的,就现在这情况,咱们还会被这么点事情给吓到吗?放心,他们耍不出什么花样来,指不定是督公在宫里对锦衣卫下了手,才派了人来传旨的。”
“是吗?”手下那些人都有些没底气地问了一句,看向对面胡同处的目光却比之前要瑟缩了几分,还真有点像被野兽吓得不轻的小动物的模样了。
“废什么话!就算现在他们真有了什么底气,难道还敢出来不成?”白充没好气地瞪了这些没胆的下属一眼,又似是鼓励地道:“而且周围还有不少其他衙门的人看着呢,咱们更不能给东厂丢脸了……”话音刚落,他的神色就是一僵,而身边众人也猛地一个哆嗦,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前方那条通往镇抚司的胡同。
这时,之前紧闭的镇抚司大门已突然洞开,无数身着红色公服,手持长刀的锦衣卫鱼贯而出,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冷酷而狰狞的面目朝着东厂这些人不紧不慢地逼了过来。
“他们竟真的出来了?”见此情况,就是白充也明显有些傻眼了,在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都能瞧清楚对面杀过来的锦衣卫容貌时,他受惊似地大喊一声:“大家赶紧准备……”
其实不用他叫嚷,那些东厂番子已很是统一地做出了准备,只是他们并不是准备和逼过来的锦衣卫放手一战,而是准备逃命了。 ?·废话,双方之前交手几次东厂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都吃了亏,更别提这回是以寡对众了。
带着手下兄弟迎出来的余瑶一见到这些东厂番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把手中刀朝着前方一指:“给我上!杀散了他们,除了不要弄死他们,其他随便!”之前好不容易锦衣卫翻过身来,可这段时间却又被东厂压在下面,这感觉可比之前还糟。现在终于有了报复发泄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的。
“杀——!”人同此心,在听到余瑶的命令后,这几十名锦衣卫二话不说,低喝一声,便拔腿扬刀,朝着前方的目标冲了上去。
见对方果然冲杀过来,这里的东厂番子最后一点胆气也丧失了,当即惊叫一声,转身就往后跑。而白充这个首领也只是微作犹豫,便撒腿往后就跑。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即便之后有其他衙门的人出来相助,自己迎面和这些凶狠的锦衣卫撞上势必要吃大亏。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