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工事都还修建了,而且安平这里已经有少数丘陵存在,再不是平坦的平原地区,前锋军还布置了向东延伸的防御纵深,设在五里外的哨兵也及时发出了预警,这才让仓促应战的前锋军勉强挡住了联军的第一波最凶猛的突击。
被联军的突然围攻,让包括滕毓藻在内的前锋军将领和各部队,都不由一阵手忙脚乱,一些部队甚至出现混乱,几处阵地接连被日、俄两军突破,以至于,不仅刘十九和曹福田都亲自带着他们的大刀队冲上去拼死厮杀,就是滕毓藻也不得不亲自率领近卫营,同已经冲到距离他的司令部几百米外的日军厮杀了一个多小时,才堵住被突破的缺口。
直到打了两个多小时后,前锋军才堪堪稳住阵脚,然后在凌晨时成功突出重围,向东一路退进丘陵地区。
而日俄联军由于连夜急行军突袭安平,又同前锋军激战了半宿时间,又饥又累,也无力再追,只能追到香河就止住脚步,这才让滕毓藻躲过一劫。
为了彻底摆脱这股联军,滕毓藻甚至都没敢休息,就带着部队连续转进,同联军兜了一个圈子后,一路向西才撤到固安。
固安依然属于直隶管辖范围,在这里,荣禄给滕毓藻的那份文书就起了大作用,再见到滕毓藻拿出的文书和自己的印信后,固安县令立刻变得十分殷勤,不仅提供粮食,还发动城内的商贾捐助军饷劳军。
甚至县令把他的衙门,都暂时让给滕毓藻使用。
这一战,前锋军虽然凭借马克沁重机枪数量足够多,给了不顾一切想要突进前锋军阵地的联军以重大杀伤,可前锋军自身也伤亡四千余人,这是前锋军自成军以来,战损比最大的一场战斗。
好在滕毓藻已经在一天前,提前安排李玉林率营务处向易州转移,主要考虑那里背靠太行山,一旦联军追至,可以很快撤进山区,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易州也就是后世的易县,此时是州治,领涞水、广昌两县。
滕毓藻的话,让许多将领都低下了头,滕毓藻今天说得所有的话,都在一直提醒他们,要戒骄戒躁,绝对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否则不仅还会有第二次安平之败,甚至还会吃更大的亏。
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如果仅仅从战损比上来说,安平之战,并不能说是前锋军吃了败仗。
可从前锋军被逼得一度手忙脚乱,甚至上至滕毓藻都被迫冲到一线紧急迎战冲过来的联军,以及一场战斗就伤亡近四千人这种从未有过的战损,甚至还被迫匆忙撤走,连续大范围长距离转移来看,说前锋军吃了一场败仗也并没有错。
卫靖海在下面站起身,语气沉重地说道,“大人,安平之战前锋军吃了亏,这责任在我,都是我没有督促下面各部队加强警戒造成的,你责罚我吧!”
刘玉枳和李显策二人几乎同时起身,“大人,这责任不在卫副参谋长,这是我们这些将领们的责任,我们都被咱们连战连捷,从未一败冲昏了头脑,这个责任我们都有份。”
胡殿甲和曹福田和潘金山也忙起身说道,“我们也一样,都有有些轻敌了,这才会在安平被洋鬼子打得手忙脚乱,请大人也处罚我们吧!”
在众多将领中,只有炮兵协协统刘长发、骑兵标标统薛谦和头上缠着白色绷带的突击大队大队长刘十九没有起身。
警戒防御和炮兵协以及骑兵标没有关系,而突击大队因为补充新兵过多,在安平时,并没有负责驻守在外围,而是随同滕毓藻的司令部驻在安平镇内,并且在战斗中,刘十九率突击大队四处赶去救援,甚至他自己都差一点成为前锋军第一个阵亡的高级将领。
安平疏于警戒的责任,自然跟他也不发生直接关系。
滕毓藻挥挥手说道,“你们都坐下吧。”
今天的会议在台阶上只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这是滕毓藻授意徐挺做的。
他并不准备给手下诸如刘玉枳、李显策、卫靖海等一众高级将领在石阶上安平座位,如果李玉林在,也同样要坐到下面。
前锋军中只有一个滕毓藻,只要他在,主事者就只能有他一人,这只是他开始有意识树立他的威信的开始。
朝廷这一次取消前锋军这个番号的举动,引起了滕毓藻的重视,也给他提了一个醒,既然朝廷现在就在为日后有可能会出现夺取这支部队的可能在做准备,他也要有所作为,滕毓藻从来就不是躺平的人。
“我今天召集伱们来开这个会,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而是给你们都提个醒,千万要摈弃麻痹轻敌的思想,要时刻保持警惕之心,对于安平之战,今天在座的每个人都要尽快写出战斗总结,总结那一战的得失成败,避免日后在出现类似的事情。”
“尤其是各营管带,你们不仅要总结自己的营的得失,还可以站在你们各自上级主官,甚至是前锋军全军的角度去考虑这一战的得失。”
滕毓藻露出今天开会以来的唯一一次笑容,“我可要跟你们这些管带们讲清楚,前锋军绝不会止步于目前这个规模,在我们的不断打击下,洋鬼子还会不断增兵,因此,我们扩军也是必然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标统、协统、甚至镇统,你们听清楚了吗?”
滕毓藻说到最后一句时,猛然拔高了声音。
台下的三十多个管带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欢呼和一阵暴风骤雨办的热烈掌声。
滕毓藻并不是在给这些人画饼,而是给他们努力的希望,让这些中层将领们明白一点,只有他滕毓藻才能给他们升官发达的机会,这是他们的直接长官所无法给予的。
如果一定要说,滕毓藻这是在画饼,那这张饼,也是这些中层军官们所最愿意吃到的。
甚至,这也是对他们的上级,前锋军的一众高级将领们的一种敲打和警告。
意思很明显,并不是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会一直坐下去,甚至还会水涨船高,自然而然地随之升迁,如果他们不行还会有人顶上他们的位置,甚至是他们昔日的部下。
滕毓藻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继续说道,“前锋军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来之不易,是咱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可不是凭白得来的。”
滕毓藻再次拔高声音,语气慷锵滴高声说道,“不管是现在的洋鬼子,还是其它什么人想要觊觎甚至消灭我们前锋军,我滕毓藻都决不会答应,所有我们的敌人,都会被我们毫不犹豫地消灭掉!”
这一次,滕毓藻不仅将话说的有些露骨,因为滕毓藻使用了“觊觎”这个词。
觊觎这个词的含义,是指渴望得到或者占有不应该得到的东西,而八国联军同前锋军的关系,自然不存在得到占有的问题,具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国内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派别,甚至.
虽然刘十九、曹福田、王德成,甚至潘金山都不一定弄得懂这个词的含义,可前锋军除了他们这些少量的将领,其它所有中高层将领都出身于《北洋武备学堂》或者《武卫前军随营学堂》,这些人可都听得懂。
李显策“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第二混成协全体军官都猛大人厚恩,此生坚决追随大人!”
李显策虽然话说的不多,也没用什么豪言壮语,可语态坚定,尤其是“此生”和“追随”已经足以表达他的心意。
李显策一起身,第二混成协的几个管带也都“唰”地在李显策身后站起,齐声高喊,“此生坚决追随大人!”
有了李显策带头,刘玉枳、胡殿甲、刘长发、卫靖海等人和他们各自的属下也都起身齐声喊道,“此生坚决追随大人!”
跟随卫靖海起身的,有司令部刚刚成立的辎重营的管带。
滕毓藻的话,让胡殿甲稍微愣了愣,可也只是一瞬间,就带着第三混成协的管带们站起身,而且还及时抢到和刘玉枳、刘长发、卫靖海这些滕毓藻的心腹站起身时表态。
面对突然出现的情况,刘十九、曹福田和潘金山开始都有些发懵,可随即就在看到跃跃欲试的参谋长李金昱时,都迅速反应过来,曹福田拉了潘金山一把率先跳起身,抢先喊道,“独立大队全体将领,此生坚决追随大人!”
虽然由于曹福田、潘金山反应的有些慢,可参谋长李金昱和独立大队的中队长们还是都及时起身,甚至有两个中队长站起的比曹福田还要早,看样子即便曹福田、潘金山不起身表态,这两人也会一个人身份表明自己的态度。
随后,安保处长李耀庭、近卫营管带胡大裘都飞快地起身表明态度。
这两人自然是得到滕毓藻高度信任的,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跟随卫靖海起身,当然也不好抢在曹福田和薛谦之前起身,在看到薛谦还在发愣,两人才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同起身表明态度。
最后起身的还是薛谦,他似乎被滕毓藻的话和随后一众将领的表态震惊到了,还只是坐在座位上发愣,直到被一旁的苏锡麟用手肘重重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急忙和苏锡麟起身表态。
骑兵标依然只有六个连的骑兵,只不过现在也已经全部换上了顿河马,他们由于没有营一级的编制,只有他和苏锡麟两人。
让众人都大为诧异的是,明显已经反应过来的刘十九并没有跟着曹福田、潘金山一同起身,而是在这些人都表明了态度立场后,头上裹着绷带的刘十九才“嗖”地跳起来。
刘十九一起身,早已急的抓耳挠腮包括王德成在内的突击大队两个副大队长,和几个中队长顿时都跳了起来。
刘十九狠狠一挥手说道,“他娘的,前锋军就是兴甫呕心沥血一手创建起来的,没有兴甫,前锋军那能有今天这样的规模,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刘十九在内,哪个敢说会有今天的地位,可以说,没有滕兴甫,就没有今天的前锋军,在座的所有人更不会有今天迅速窜起来的官位。”
刘十九一撸袖子,高声说道,“前锋军的总统官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滕兴甫,如果有那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想打咱们前锋军的主意,就算是兴甫忍气退让,老子都不答应,不管是谁,老子都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刘十九说完,回转过身,不只是对他手下的几个中队长,而是看着后面所有的管带们高声喊道。
“弟兄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
几乎所有的管带都在刘十九的带领下,齐声高喊起来。
看着这样的场面,曹福田不由看了潘金山一眼,两人都不仅咂舌暗暗赞叹其刘十九。
自从李显策最先起身带头表明态度,滕毓藻都一直在冷眼旁观,下面所有将领们的动作,他都一一记在心中,不仅暗暗给李显策和刘十九点赞,独立大队的那两个在曹福田之前起身的中队长也被他记下。
直到这时,滕毓藻才说道,“我要说的是,前锋军并不是我滕毓藻的前锋军,他是朝廷的前锋军”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必须要说一番,只不过,一阵隐约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时候传来这么急促的马蹄声,一定是有紧急军情,现在前锋军的侦查人员,最远都已经放到三十里之外了。
卫靖海跳起身就向县衙外跑,只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马蹄声已经在一阵战马嘶鸣声中,在县衙外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有一个人快步跑了进来。
这人并没理会迎过去的卫靖海,而是直接跑向滕毓藻。
见到来人,滕毓藻心中不由一紧,忙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的支持,就是醉马的动力!
第236章 进军京师
跑进来的这个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随吴佩孚去京师的那个特别警卫中队的班长。
“吴大人还在京师,这是他让我回来递送的急信。”
班长一边说着,一边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吴佩孚写给滕毓藻的亲笔信。
班长看着滕毓藻金星闪烁的肩章、帽徽以及火红色的领章,和内里衬着雪白的衬衫衣领,还有胸前亮闪闪的军衔,又扫了一眼台阶下虽然正襟危坐,可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看过来的这些军官们,也都各个戴着金光闪闪的肩章、帽徽和军衔不由暗暗吞了吞口水。
这些在京师制作的肩章、领章、帽徽和细布白色衬衫,都是制作好一批就及时送回,现在,不仅这些军官们都已经更换上,士兵们绝大多数也都以戴上了他们的帽徽和领章,看着就威风凛凛。
而他们在京的这一个班,反倒落在了后面。
滕毓藻平时是不挂这些军衔和肩章的,甚至载漪专门给他制作的笔挺的卡其布灰色德式军装他都不愿穿,他更愿意穿他那套没有军衔肩章标识的德式骑兵军装。
今天滕毓藻之所以穿戴整齐,是因为他要召开这次在他心目中极为重要的整风会议。
吴佩孚在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这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特别变故,这才写信送回来。
滕毓藻顾不得其它,就站在台阶上,当场打开信件,快速浏览一遍后,将信件重新装回信封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微笑着对班长说道。
“辛苦了!你抓紧回营房歇息,一会还有事情要你办。”
“是。”班长应声跑出县衙。
虽然京师到固安县境仅有一百多里,就是京师到固安县城也不过多出二三十里的路途,这样的距离,战马小半天就可以跑到,可一直在马上颠簸,只有在战马休息时,他们才可以下马休息一会,所以其实骑马赶回来不仅并不轻松,相反还会感觉很疲劳。
滕毓藻看向都眼巴巴看着他的这一大群前锋军中高层军官,面无表情地说道。
“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刘玉枳、李显策、胡殿甲、刘十九、王德成、刘元寿、曹福田、潘金山、刘长发留下,其余人立刻赶回部队,做好出发准备。”
听说要准备出发,这些管带们一边兴奋地窃窃私语着,一边快步向外走,他们基本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去向,一定就是京师。
虽然这些管带们绝大多数都不清楚吴佩孚现在就在京师,可眼前的形势大家都很明白,洋鬼子接下来一定要进攻京师,所以,他们的去向不言而喻。
而且现在已经是正午十分,甚至太阳都已经开始西斜,战士们应该都已经吃完午饭,现在让他们回去做好出发准备,那一定是要连夜出发,可见任务很急。
这让这些管带们一个个兴奋的都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刚刚他们的总统官、现在的北洋直隶军务总办可是说过,他们这些人中会出现很多标统、协统、镇统的人选。
他们这位总统的话,没有人会不相信,因为他们总统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仅仅两个多月,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管带,飞快晋升至现在的高位,甚至还得到伯爵的爵位。
更何况,他们身边的这些人,也包括他们本人在内,两个多月前,他们最多也就是一个哨长和排长,绝大多数的人甚至还是《北洋武备学堂》个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学生,现在都已经是四品管带,甚至还有如卫靖海这样杰出者。
只要努力作战,多立战功,紧紧跟随总统官,总统就绝对不会亏待他们,下一批晋升的名单里就会有他们的名字。
这些人在心目中都很自觉地将薛谦排除在外,现在军中已经有传闻,薛谦不是很受总统官待见,原因就是不是和总统官一条心。
今天的会,滕毓藻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达到甚至超出了他的目的,李显策和刘十九两人的善解人意,更让滕毓藻心中大为高兴。
原本只是想要给手下这些骄兵悍将提个醒,要他们明白“骄兵必败”,顺带着试探一下手下这些中高层将领们对自己的态度,可没想到会是反应如此热烈,尤其是刘十九这个粗人的点睛之作,更让滕毓藻安心、放心,这也让滕毓藻的底气更足了。
只要有了这些一心跟随自己的将领,不要说朝廷哪个大臣想要夺自己的兵权,就是朝廷日后要对自己动手,都要反复斟酌斟酌。
这这方面,还要想办法将这些人更加紧密地聚拢到自己的周围。
这样小规模的会议,自然不需要在宽敞的庭院里召开,甚至都不需要在县衙大堂里,卫靖海直接把滕毓藻等人带到左手一间已经僻为会议室的厢房里。
在会议室中刚一坐定,看着众人急切的眼神,滕毓藻也不赘言,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把你们留下,是要告诉伱们,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京师,参加守城战。”
这一次,胡殿甲抢先说道,“兴甫,咱们不是已经有了定策了,京师的守城战咱们参与不得?京师不比天津城,京师可要大的多,就咱们这六万来人,看着数量不少,可京师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这些人在京师里如果拉开架势和洋鬼子打巷战,根本不敷使用。”
刘十九也大咧咧地说道,“选青说得对,在京城和洋鬼子硬抗,咱们坚持不了多久,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咱们这几万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洋鬼子拼光了。”
见刘十九说的有些不像话,滕毓藻咳了一声说道,“子玉在信中说,端郡王载漪传了太后的意思,要咱们进入京师,并不是要咱们一定要守多久,而只是几天而已,给太后西狩留出足够的时间,他们担心成里的武卫军、绿营和少量练军挡不住洋鬼子,万一被洋鬼子很快破城,就会派兵追击他们。”
听说只是挡几天而已,众人才放下心来。
滕毓藻苦笑着说,“另外,端郡王传话说,朝廷已经接受我的建议,释放东交民巷的这些洋人,可洋人们起初不敢走出东交民巷,害怕一出来就会被义和团和军队杀掉。”
“后来,城里的洋人派出一个代表去了一趟廊坊,回来后就同意了释放他们出城的想法,只不过京师东交民巷的洋人说,他们不放心朝廷的这些官员,只有我本人率前锋军到场主持,他们才会离开,否则他们坚决不会离开东交民巷。”
滕毓藻这番话让参加会议的这些将领们都不由面面相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