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竭力弹压呵斥下,左哨和后哨的部队终于逐渐平静下来,前哨和后哨两队人也都在刘玉枳和李显策两人的口令声中,放下了他们手中的步枪,只不过他们还依然保持着对左哨、后哨两队人的包围姿态。
刘玉枳此时也高声喊道,“左哨和后哨的弟兄们,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担心你们队伍里还有要出走的这些人的余党,只要没有二心的,就同你们没有关系,我们还是战友袍泽,依然还是好兄弟。”
刘玉枳的话,终于起到了作用,不仅左哨和后哨两哨人终于安静下来,就连同样骚动起来的那一百八十名长夫的队伍也跟着安静下来。
这一切,虽然仅仅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平稳下来,可还是让李玉林和刘长发两人急得满头是汗,真要在军营中发生误解导致火拼,那他们这个刚刚成立的先锋军可就元气大伤了。
整个军营中,唯有滕毓藻最为冷静,除了开枪击毙拒绝留下武器的三人外,混乱中滕毓藻没发一言,只是提着他的驳壳枪,静静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整支队伍彻底稳定下来,他才平静地开口,对被围住的那群要脱离前锋军投奔义和团的人说道。
“放下你们的武器、弹药、背包,伱们就可以马上离开了。”
“对了,背包里如果还有你们的个人物品,你们也可以带走。”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于抗拒,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步枪,解下腰上的武装带,一些人迅速打开背包的皮扣,开始从里面取出自己的私人物品,比如衣物和一些银钱。
滕毓藻这一营的部队,不仅他们的枪支弹药来自德国,就是他们的单兵装具也几乎比照德军来配置,比如除了牛皮背包,士兵们还有一个黑色的铁片饭盒和同样是黑色的铁皮水壶。
等这些人都做完这一切之后,在滕毓藻示意下,柳秉义指挥围住这些人的士兵闪开道路,近四十个要投奔义和团的士兵,顿时一窝蜂地抢着跑出了军营。
第9章 安抚和处置
在最后一个投奔义和团的人逃也似的跑出军营后,滕毓藻跳动剧烈的一颗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滕毓藻表面镇静如常,可他的一颗心早已不争气地“砰砰”剧烈跳动了好久,甚至他能感觉到他的一双腿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仅因为他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一次连杀三人!
还因为,今天的事情凶险万分,一旦处置不好,甚至有某一个士兵因为紧张而扣动扳机打响第一枪,他的前锋军中立刻就会成为流血的火拼战场,真要那样,左哨和后哨活下来的人,他也一个都不能留,都要全部清除出前锋军,否则军中的关系会很紧张,甚至会有暗中的报复,包括打黑枪。
而那种极端的情况一旦发生,他的前锋军最有战斗力的一半部队也就没有了,这对他迅速扩充前锋军极为不利。
不过,好在没出大乱子,滕毓藻不由在心中暗自庆幸!
同时,对于刘玉枳、李显策、李玉林、刘长发、柳秉义的忠心,滕毓藻也再次在心中加以确认,这些人都是他日后牢牢掌握住这支军队可以依靠的中坚力量!
甚至对于左哨哨长邓敏如和后哨哨长孙世俊两人,滕毓藻也准备暂时放过他们,要看日后情况再做决定。
微微松口气后,滕毓藻突然高声喊道,“全体都有,整队。”
随着滕毓藻的命令下达,刘玉枳、李显策,包括依然还心有余悸的邓敏如、孙世俊两人在内,都立刻对各自的队伍发出口令,前哨和后哨的部队也列队小跑着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在那里重新整队站好。
只是这一次,滕毓藻的护目柳秉义并没有把他的人带回队列中,而是就在滕毓藻的身后列队,他自己则杀气腾腾地端着步枪站到滕毓藻身后,依然保持着戒备姿态。
李玉林和刘长发二人对视一眼,都长长吐出一口长气,擦了擦各自额头上的汗水,两人也收起枪再次站到滕毓藻的两侧。
在全营整队完毕后,滕毓藻也把他的驳壳枪关上保险重新插回到腰间,冷着脸高声对刘玉枳和李显策说道。
“未有军令,刘玉枳、李显策二人擅自指挥部队包围营中袍泽,虽情有可原,但罪责难逃,各罚俸一月。”
对于滕毓藻的处置,数百官兵大都露出讶然之色,可随即一些人就释然开来,两人队伍中的那些排长、棚头,有的脸上甚至还露出喜色。
有功自然当赏,可毕竟是要对付自己营中的弟兄,让左哨和后哨的人在心中留下芥蒂,可就不好了,滕毓藻这也是为了安抚那两哨官兵。
刘玉枳和李显策二人都面无表情上前一步,给滕毓藻敬礼后高声回答。“卑职等一时心急,举措失度,愿意领罪。”
滕毓藻点头道,“你二人虽然情急失措,可幸没酿成大错,你们知罪就罢了,而且,你们治军有方,部下并无一人被人蛊惑,自当奖赏,待禀明中堂大人后另行赏赐。”
此时,所有人终于都明白,滕毓藻刚才那一巴掌是假打,这个甜枣才是真的。
滕毓藻挥挥手,“归队吧。”
“谢大人栽培!”刘玉枳、李显策再次敬礼后大步走回队列。
滕毓藻又转向邓敏如和孙世俊,声音依旧平淡,“邓敏如,孙世俊。”
“卑职在。”
邓敏如、孙世俊两人硬着头皮迈步上前。
虽然看到二人一脸愧色,滕毓藻还是平静地说道,“伱二人治军疏忽,御下不严,以致酿成今日大错,罪责难免。”
两人这一次齐声回答,“卑职罪责难逃,甘愿领罪。”
滕毓藻稍一犹豫道,“念你们竭力弹压部队,且免去你们二人哨长一职,暂做军中教官,你们若不愿,也可离队去总督行辕,由中堂大人另行安置。”
虽心中愧疚,可被免去哨长一职,难免心中不甘,论品级,他们这哨长也是从五品的级别,虽然军中武官品级并不被人看重,同文官的品级无法比较,就是一个七品县令也不如,可毕竟这也算是朝廷官员。
邓敏如稍一犹豫,就对滕毓藻说道,“卑职愧对管带信任,实无颜再留营中,卑职愿去中堂大人那里领罪。”
“也好。”
滕毓藻对邓敏如一拱手,“敏如老弟,咱们后会有期。”
滕毓藻显然是在赶人,邓敏如涨红着脸,给滕毓藻敬礼后,回身在左哨队列中拿起自己的背包就匆匆离去。
目送邓敏如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滕毓藻又看向孙世俊,孙世俊羞愧难当地低声说道,“卑职罪有应得,谢管带给卑职改过机会,卑职愿留在营中做教官。”
滕毓藻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孙世俊退下。
这一次孙世俊并没有再回后哨队列前,而是低着头直接走到几个文案、医官、书识那一群人中。
滕毓藻的声音再次响起,“任命,帮带李玉林,暂代左哨哨长一职,总排长刘长发,暂代后哨哨长一职。”
“卑职遵命。”
这两人到没什么不愿,毕竟只是暂代,两人高声回答后,跑步去左哨和后哨队列前站定。
滕毓藻面对全营官兵提高了声音,“你们都看到这面新军旗了吧,现在我正式向你们宣布,中堂大人钧令,以我营为基干,成立武卫军先锋军,有我为代总统官,武卫军先锋军,即刻正式成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滕毓藻突然大幅提高了声音,几乎就是喊出来的。
这个消息只有李玉林、刘长发和柳秉义知道,其它人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全营现存的六百八十人在经过片刻宁静之后,顿时都高声欢呼起来。
同样满脸喜色的刘玉枳、李显策和李玉林、刘长发等几个哨长,马上满脸笑意地大声制止众人喧哗。
以他们这一营为基干组建先锋军,毫无疑问他们这一营需要分散扩编,搞不好每一哨就都会扩编成一营,那时哨官一跃就可能成为一营管带,水涨船高,下面的排长、棚头自然也会跟着上一级台阶,就是普通士兵,也有一大把成为棚头甚至排长的机会,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兴奋!
就是孙世俊也同样面有喜色,他甚至在心中还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前锋军。
虽然暂时失去军权,可马上就要扩编部队,这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只要自己勤勉尽责,搞不好自己很快就会有机会重新掌握军权,就是成为一营管带也是大有可能.
第10章 救援
随后,滕毓藻再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鼓动宣讲,而是简单布置了任务,前锋军就迅速分两路出发了。
军情紧急,现在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滕毓藻不能不抓紧时间。
现在,不仅北洋武备学堂需要他立刻赶去增援,就是针市街小克里斯蒂安洋行那里,也要尽快赶过去,否则这两处都会有上百人会失去生命。
滕毓藻的安排是,李玉林带着前哨和左哨,押运营中武器弹药和粮食等物资马上赶往西门外的武备学堂,营部所有所属人员全部跟随李玉林行动,前锋军大旗也由李玉林这一路打起来,公开直出西门。
而滕毓藻自己带领李显策的右哨和刘长发暂代哨长的后哨两哨人,以及所有长夫,立刻赶去针市街,救援被困在洋行里的小克里斯蒂安。
按照武卫军军中规定,每一哨正兵都要配属有三十名长夫,这些长夫不仅帮助运送弹药给养,战时出现伤亡他们还要补充正兵因伤亡产生的损失,长夫也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拉上去就可以直接参战,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武器。
营中仅有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原本是前哨和右哨各一挺,滕毓藻让李显策把他哨中的那一挺马克沁,也暂时交给刘玉枳的前哨带走,他们这两哨的正兵,现在只有腰间的六个德军制式硬牛皮弹盒,每个弹盒里有三个五发弹夹,为的就是轻装快速前进。
北洋武备学堂的教员基本上都是德国人,当初李鸿章送他和段祺瑞等人去德国留学学习军事,就是为首德籍教员瑞奈尔帮助联系的,所以滕毓藻受德军影响很深,就是现在的滕毓藻前世也同样很迷恋德军的装备。
还在协助荣禄遍练武卫军中路军时,滕毓藻就一直向荣禄灌输德军单兵装备的合理性和优越性,荣禄也很动心,只不过他手中的银子有限,不过,对于他很看重的这个留过洋的北洋武备学堂教员的建议,荣禄不忍漠视,答应滕毓藻这个营可以尽量按照德军装备来配置。
所以,滕毓藻这个营的单兵装备,虽然同德军还有许多差别,可主要做战武器装备和配置,几乎就同德军一样的,可以说,他们是最像德军的国内军队。
跟随滕毓藻这一路行动的一百八十名长夫,他们虽然没有武器,可现在人手一根白蜡杆,这是他们平日刺杀训练中使用的。
带来这么多长夫,是滕毓藻考虑到,小克里斯蒂安那里很可能会有数量众多的义和团团民,在不能随意开枪伤人的情况下,很可能要依靠人数优势威慑朱那些团民,快刀斩乱麻地把人抢出来,在正兵刺刀配合下,他们的棍棒会发挥很大作用。
滕毓藻在艾尔温的的带领下,一路跑步前进,在街上行人、商贩、混混们,以及来来往往的一群群系着红巾的团民惊诧目光中,一路冲出北门。
针市街上由于团民们要攻击礼和洋行,街上的住户和商铺都已经纷纷关门闭户,行人也都绕路而行,街上显得极为冷清,一眼望去,几乎可以看到针市街的街尾,远远就看到前街上只有数百蠢蠢欲动的头扎红巾的团民和一些试图浑水摸鱼捞些好处在看热闹的混混,可艾尔温还是带着他们拐向西面,然后冲进后街。
后街相比前街要窄很多,只容一辆大车通过。
同前街相比,后街更加冷清,在街口就可以远远看见,因为后街狭窄,后街不仅没有一个行人和看热闹围观的混混,头扎红巾的团民也不多,只在礼和洋行后门那里,有数十头扎红巾手持大刀长矛的团民,正闲散地躲在几处住户的门洞里或坐在台阶上嘻嘻哈哈说笑。
这是小克里斯蒂安和艾尔温约好的,如果有滕毓藻接应,他们就在洋行后门夺路冲出,然后直接向西,可以在北洋武备学堂附近渡过白河进入英租界或者紫竹林的法租界。
针市街是很长的一条街,如果里面的人从后门突然冲出,杀散堵在后门的团民,然后迅速撤往西面,前街正门那里的团民,不管是绕路还是强行破门穿堂而过追过来,都需要一些时间。
还在北门内时,滕毓藻就在注意倾听针市街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听到有枪声,这让他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礼和洋行可是汉堡轮船公司、德国克虏伯炼钢厂、蔡司光学器材厂以及美国古特立汽车轮胎等公司在国内的唯一代理商,他们主要销售的商品除了德国重型机械、精密仪器、铁路和采矿设备外,最主要的就是军火的。
洋行里面可是有大量枪支的,马克沁都有,一旦团民破门而入,里面的人不可能坐以待毙,肯定是会开枪自保的。
从李鸿章做直隶总督时期开始,礼和洋行就同直隶总督衙门有着极好的关系,荣禄在直隶总督任上整理武卫军需要的武器,很大一部分都是在礼和洋行这里购买的,。
这也是在现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天津卫曹福田义和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主动攻击他们的原因。
今天突然发生问题,很可能就是今天新过来的张德成的天下第一团,他们不清楚情况,甚至也不一定会给裕禄这个直隶总督的面子,很可能是有团民在逛街时,突然发现这里还有没走掉的洋人,所以就准备攻打。
至于到现在还没发动的原因,滕毓藻估计应该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洋行的背景情况,正在请示他们的大师兄张德成,等着他的命令。
滕毓藻将刘长发的后哨留在后街口,防止有团民冲过来将他们堵在里面,他带着李显策一哨人,以及一百八十名手持白蜡杆的长夫列着队快步跑进后街。
堵在洋行后门的那数十团民见到大队武卫军跑步冲进后街,并没有惊慌,相反到还有人欢呼起来。
滕毓藻知道,这应该是这些团民自以为是官团,官军不会为难他们,这时跑来应该是来帮助他们的,官军和团民联合作战是常有的事,现在京城里的东交民巷洋人使馆区那里,就是官军和团民一同在围困攻打。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聂士成的武卫前军,就同团民们势同水火。
只是,让后街的团民大出意料的是,这些官军冲到他们面前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团团围住,密密麻麻雪亮的刺刀将分作几群的团民紧紧逼进几处门洞内,猝不及防之下,他们被迫挤成一团,不仅想要挥舞刀枪,都没有空间,就是想要拔出后背上的大刀都困难。
一个为头汉子抱拳道,“不要误会,我们是官团,是天下第一团张师兄的部下,请问你们……”
第11章 它们都属于你了
汉子话还没说完,李显策手下一个排长辟头就是一枪托砸去,顿时将那汉子砸倒在地上捂住流血的前额惨叫起来。
“少他娘的啰嗦,都给老子闭嘴,谁在敢啰嗦,老子就捅你个透心凉。”
被堵在门洞里面的一个汉子见状,不由大怒,破口叫骂道,“你们他娘的难道都聋了,没听到我们是天下第一团的,竟敢殴打我们天下第一团的人,你们他奶奶的,是不想活.啊!”
同先前那个汉子一样,这个叫骂的人也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前锋军队伍中,几根白蜡杆子突然狠狠戳过去,那叫骂的汉子顿时双手捂住脸惨嚎着蹲下身去。
同样的一幕在另几处围住的团民那里也有发生,除了咒骂呵斥声,再就是枪托棍棒打在身上脸上的声音。
还在李显策的人虽然脾气都同李显策有些像,对于这种人从不留情,可总算还算克制,并没有闹出人命。
李显策对着自己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厉声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不要跟他们啰嗦,让他们都双手抱头蹲到地上禁声,有不服从者,杀无赦。”
李显策的声音很高,明显就是说给那些被围住的团民听的。
果然,李显策的话音落下后,那些团民都乖乖滴抱头蹲到地上,再没人敢出声。
滕毓藻在护目柳秉义他那一棚全副武装的卫队簇拥下,带着艾尔温来到洋行后门。
洋行的后门同样很宽大,这是为了进出车辆方便,只不过后门此刻已经被几个大石墩牢牢堵死,李显策正组织他的人,在忙着搬开这些堵住大门的沉重石墩。
果然没有猜错,这些团民就是防止洋行的人从后门跑掉,堵死这扇向外开的大门,里面的人再想出来,就只能翻墙。
看着那足有三米多坚固的青石水泥墙,滕毓藻不由暗暗摇头,这么高大坚固的围墙,虽然可以阻挡外面的人进入,可同时也把自己牢牢圈在里面了。
一来到后门,艾尔温就急不可耐地冲到后门前,拍着大门用德语低声喊道,“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我是艾尔温,伱的朋友滕来救咱们了,快些开门,我们从后门走。”
艾尔温的声音,立刻引来后门内的几声欢呼,接着里面就有人急促跑动的声音传出,只不过关的严严实实的两扇厚重木门,还是没有打开。
很快里面就传来大群杂乱而又急促的跑动声,紧接着,高大坚固的围墙上,突然露出一个金发洋人的脸,从他戒备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经做好了发现危险就立刻缩回头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