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大清 第34节

第95章 约法

  见滕毓藻有些犹豫,刘十九毫无顾忌地笑着说,“放心,绝对不会让你的宝贝弟子少跟汗毛,再说今天这就是一场功劳,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我这个师侄沾沾光吧。”

  刘十九的话,让一旁的李金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暗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滕毓藻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

  滕毓藻前世就对这位民国军事家、爱国者,能以一个师的兵力力挽危局,一战打败十二万奉军的吴佩孚很感兴趣,曾经很认真地研究过他的史料,如果成功夺下桥头联军阵地,在提拔吴佩孚时,也会少很多闲话。

  想到这,滕毓藻转头问吴佩孚,“子玉,你敢不敢去?”

  “敢!”吴佩孚挺身回答。

  滕毓藻点头道,“你去经历一番也好,伱为人胆大心细,可以临机帮助你师伯出出主意,我就认命你为这个敢死队副队长,记住不仅你要注意自身安全,还要照顾好你师伯的安全,即便夺不下桥头阵地也无所谓,只要你们安全就行,明白吗。”

  “是,弟子明白。”吴佩孚高声答道。

  刘十九也明白滕毓藻的意思,在滕毓藻眼里,杀进租接和他们两人的安全相比,是他和吴佩孚的性命更重要,这让刘十九心中不由一暖,也高声说道,“我刘十九也明白。”

  交代完,滕毓藻又对李显策和刘十九说道,“北面的炮声一响,租界里的联军也就快要出动了,现在,你们马上抓紧时间去挑选人员,组建敢死队。”

  “夺下浮桥,参战的队员,每人赏二十两银子,敢死队的武器配备,人手一长一短两支枪。”

  滕毓藻回身对李金昱道,“明光,地图。”

  李金昱动作很快,滕毓藻的话音刚落他已经抓过放在一边弹药箱上的牛皮背包,迅速从里面掏出一张不大的手绘地图,这是昨晚卫靖海组织他们几个参谋,绞尽脑汁仔细回想了英租界内的情况,才绘制出来个。

  滕毓藻接过李金昱递过来的地图,就在吴佩孚用手举着的风灯光影中,将地图铺在两个摞起来的弹药箱上,指着地图说。

  “兄长、康年,九国租界被海河一分为二,我们要面对的,主要是英、法、日三国的租界,这其中,不仅英租界是校长九国租界中最大的,也是联军在海河以西的主要兵力集结地,由于英法日三国租界占地较广,我们想要一举拿下来恐怕不太可能,尤其是打巷战,难度更大。”

  “所以,我们不要急功近利,起到配合聂士成前军和张德成义和团攻打租界的作用即可,鉴于这种情况,开始追击逃敌时,二团要留下一个火力支援哨在这里打扫战场,同时牢牢守住这块阵地,防止被日租界里出来的日军抄了咱们的后路,其余所有部队跟随敢死队对残敌展开追击。”

  “敢死队突破最近的这座浮桥后,在浮桥那里再留下一个火力支援哨,把浮桥守住,目的同样是防止被断了后路,尤其是日军的骑兵,一定要小心提防。”

  “进入租界部队,一营哨沿海大道攻击前进,占领并控制海大道,并做好随时支援浮桥准备;二营突击中央的维多利亚大道,由康年你统一指挥两个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李显策回答。

  “兄弟,我的乾字团干什么?”

  见滕毓藻没提到他的乾字团刘十九不由有些着急,忙追问道。

  滕毓藻看向刘十九,试探着说道,“兄长,打巷战,尤其是消灭躲在屋子里顽抗的联军,仅靠步枪有些不管用,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步枪压制对方火力,然后由使用短枪和大刀的战士冲进去,你的人大多会武艺,翻墙上屋都不会有太大问题,这个任务就只有由你的人和前锋军的战士配合。”

  “所以,你的人要分成四队队,其中三队人每队配合二营的一哨人,剩下一队和敢死队在一起还有你统领,同样沿海大道攻击前进,你看是否可以?”

  许多义和团头领都不愿意同昔日的死敌配合作战,更不可能把义和团的人交给官军来指挥,虽然刘十九和滕毓藻是盟兄弟,可事关自己的部队掌控这样的大事,滕毓藻还是只能和刘十九商量着办。

  “没问题。”刘十九回答的十分痛快。

  “一会这些人都由我亲自交代,他们绝不敢乱来,兄弟交待你的人,尽管放心指挥安排就是。”

  “好!那就多谢兄长了。”

  刘十九的回答终于让滕毓藻放下心来,看着李显策又说道,“康年,把你的警卫排和侦察排交给我,我也要进租界,就近指挥。”

  对于滕毓藻要进入租界,李显策本想阻止,可一想到还有刘十九的两千多义和团在,如果没有滕毓藻坐镇,他还真怕出现乱子,所以也只能作罢。

  “好,这两个排,暂时就由胡大裘来指挥。”

  胡大裘是在李大柱之前的滕毓藻警卫棚的棚头,也就是班长,胡大裘还是滕毓藻的表弟,部队扩编,滕毓藻就把胡大裘编入李显策的部队,由于他没有军校学历,所以提拔的有些慢。

  “还有。”

  滕毓藻语气冷冽起来,“所有进入租界的人一律不得滥杀无辜,只要不进行武装抵抗,绝对不准枉杀一人,不得私掠财物,违者杀无赦。”

  滕毓藻看向刘十九,“兄长,你的人能做到这些吗?如果做不到,就留在外面吧,帮助我们抵挡东面可能来援的日军援兵。”

  这条命令,不仅是滕毓藻对前锋军的纪律要求,在这时再次提出,也是存了对刘十九试探的心思,他想看看刘十九是否能遵从他的命令,同时也要看一看刘十九对他的乾字团的掌控能力。

  “兄弟。”

  刘十九微微皱着眉头问滕毓藻,“洋人和教徒也不能杀?”

  “对,只要不攻击我们,就不能伤害他们。”滕毓藻语气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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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意识的冲撞

  对于滕毓藻的这个命令,刘十九不仅不理解,甚至还有些抵触,虽然义和团现在的口号是“扶清灭洋”,可此前的宗旨一直就是灭洋,现在突然不能枉杀洋人,这让他很有些为难,刘十九心中纠结,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滕毓藻自然明白刘十九心中纠结所在,不过他也依然没有改变自己初衷的打算。

  在前世,滕毓藻曾经也是一位老书虫,甚至偶尔也会爬爬格子,就因为这一点,他被许多书迷说成是没有血性,可即便穿越以后,滕毓藻依然不准备改变,如果滥杀无辜那就是有血性,那么这样的血性他宁可不要。

  对敌人要狠,可对敌方妇孺弱小同样如此,那就是残忍了。

  这个心结,必须要刘十九自己解开。

  同样,如果义和团的人要加入前锋军,这个心结他们也必须去除,否则滕毓藻也宁可不要。

  虽然滕毓藻很想收编了刘十九和他的乾字团,这个乾字团不仅纪律较好,而且绝大多数人都是二十左右的棒小伙,如果能成功收编,绝对都是最好的兵员,可即便如此,滕毓藻还是不想改变他的初衷。

  而且,滕毓藻现在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心思,那就是这场仗终究是要打完的。

  刘十九涨红了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滕毓藻也不出声,只是故作视而不见,面色沉重地掏出香烟点燃,大口地吸了起来。

  见到团部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李显策想要放松一下气氛,可张张嘴也没有说出话来,他清楚,自己这个长官性情执拗,认准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而且他也同样很赞成滕毓藻的话,需要改变的只能是刘十九和他的乾字团,这让李显策一时间想不出开解的话。

  李金昱甚至已经悄悄后退一步,借着吴佩孚的遮挡,将手伸向腰间暗暗握住了武装带上转轮手枪的枪柄。

  刘十九武艺高强,如果暴起发难,恐怕这个团部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一个山东口音突然响了起来,是吴佩孚说话了。

  吴佩孚轻声说道,“大师伯,大师伯,我老师说的是对的,如果我们不分青红皂白,见到洋人和教徒就杀,那样会错杀许多无辜,自古就有杀俘不祥的说法,何况滥杀平民百姓呢。”

  “而且,退一步讲,洋人和教徒中也不乏好人,一旦咱们滥杀,就会把所有洋人和教徒一股脑地都推向咱们的对立面,这些人就会视前锋军如洪水猛兽,既然必死又怎么不会和咱们拼死一战,那样咱们的死伤就会大大增加,这就相当于是咱们自己在给自己无端增加伤亡,而且舆论也会对前锋军极为不利,所以,滥杀不仅对咱们毫无益处,还危害极大。”

  刘十九大名刘呈祥,也是山东蓬莱人,因为有一身好武艺,十九岁就成为义和团的大师兄,所以人称刘十九,时间一久,人们都已经把他的大名淡忘了。

  由于山东地面对义和团打压的厉害,刘十九也带着他的十几个心腹兄弟来到了天津静海高家村落脚。

  这在刚才吃饭时刘十九已经说了,还因此和同为山东蓬莱人的吴佩孚认了同乡,这个小同乡的话,更容易让刘十九接受一些。

  刘十九长叹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对滕毓藻道,“兄弟,子玉说的话,我懂,不滥杀平民百姓这个我也可以约束弟兄们做到,可有件事我还想当面问问兄弟,有传言说,兄弟你受了礼和洋行洋小姐的诱惑,不仅释放了俘获的洋鬼子重伤员,还把德国俘虏都给放了,可有此事?”

  早想到释放俘虏的事会被人拿出来说事,滕毓藻也有这个心理准备,更何况是刘十九这样的人,他必须说清楚,否则刘十九恐怕从此就会和他恩断义绝。

  “确有此事,只不过并不是受到什么人的诱惑”滕毓藻毫不遮掩地回答。

  “什么!你竟然果真这么做了!”

  滕毓藻的话,让刘十九顿时就炸了,铁青着脸,语气冰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兄弟这么做,应该也是有你的理由,不知能否告诉为兄伱这么做有什么苦衷,该不会是果真受了那个洋女人的勾引吧?”

  刘十九的话,不仅语气冰冷,甚至遣词用句也毫无顾忌,已经不再用“洋小姐”和“诱惑”这样相对文雅一些的词汇,而是直接使用了“洋女人”和“勾引”这样更加市井俗语,可见其内心愤怒以及,情绪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滕毓藻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灭后说道,“子玉说的话,兄长既然明白,我就不多说了,我就回答兄长刚刚的问题。”

  “其实,不杀洋人俘虏以及释放洋鬼子的重伤员,同不滥杀无辜的道理有些近似,不要说杀俘不祥,如果我把抓到的俘虏都杀了,日后再同联军交战,他们每一个都会抵抗到底,甚至临死都要拉上咱们的一个人垫背,兄长认为咱们是否会多增伤亡?”

  “而现在他们知道,被我们前锋军俘虏可以保住性命,那兄长认为他们在无法取胜的情况下,是否还会和咱们拼死一战?”

  “至于释放重伤员,也是和不杀俘虏是一个道理,如果我不给他们医治,他们就只能死在我手里,这和杀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如果给他们医治,我又要白白给他们付出医疗费,为何我不把这些伤员交给他们呢。”

  “要知道,洋人医治他们的重伤员也是要花钱的,他们的军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有数的。”

  “而且,这些重伤员有许多即便医治好也无法再回到战场上,还有,在国际上也还有一个救治对方伤员的公约,如果我们留在手上又不给他们救治,那就失去了道义,有违公理。”

  见刘十九已经陷入沉思状态,滕毓藻背起手,在地上开始慢慢踱起步来。

  “我还想问一问兄长,你认为这场大战,咱们是否能打赢?”滕毓藻又突然问道。

  “当然能,那些洋鬼子都是蛮夷小国,和咱们打,咱们怎么会输……”

  刘十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感谢:强行空格书友,对于刘十九,醉马原本没有细究,还真不知道他的真名,在本章就开始补上了,只不过年龄的问题不好改了,按照主角的年龄应该比刘十九要大,也只好继续沿用了,再次感谢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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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李显策的恐吓

  滕毓藻依旧低头踱着步子,继续问道,“兄长,我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强烈的自信?”

  原本在滕毓藻解释后,刘十九的脸色就已经不再铁青,而是逐渐恢复了正常,可此刻却又变得有些发白,显然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可他依旧还是尽力抵抗着滕毓藻的话给他带来的巨大打击。

  是否能打赢这个问题,他可从未想过,滕毓藻此时这一番话,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振聋发聩的。

  刘十九低声说道,“他们都是一群撮尔小国,就是再多又能怎样?他们怎么能和咱们大清这样的泱泱之邦相提并论……”

  滕毓藻微微叹口气,“兄长,不要说这一群不是撮尔小国,因为他们几乎涵盖了当今世界上所有最强大的列强国家,可以说,现在咱们是以一国之力,独抗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

  “而且,确切地说,因为南方的那些督抚们心中并无咱们这个国家,我之所以这么说,是这些督抚们,只因为在对待义和团的态度看法上,暂时和朝廷有所不同,他们就不顾大义,独自搞了那个东南自保,完全置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于不顾,对列强的入侵视而不见,其目光何等短视也。”

  “殊不知,一旦这些列强得手,恐怕咱们这个国家就会被列强强行瓜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的那个自保又济得了什么事?”

  滕毓藻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看过史料,八国联军占领京师后,这群侵略者是计划就此瓜分大清的,在所有国家中,唯有美国一家坚决反对瓜分大清,最后才不得不索要了天文数字的赔款。

  “况且。”

  滕毓藻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甲午惨败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仅仅一个东洋小国就打得举全国之力来战的煌煌大清几无招架之力,最后不得不割地赔款,而现在的咱们,实际上差不多就是在以直隶一省之力,来抵抗这些世界上最强大的列强国家,你说说,咱们这胜算又能有几何?”

  “兄长。”

  滕毓藻语气诚恳地对刘十九说道,“现在,你是否还认为我们会战胜这八国联军。”

  此刻,不仅刘十九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屁股坐到一旁充做凳子的弹药箱上,就是李显策和吴佩孚、李金昱三人,还有团部里的两个二团年轻参谋也都脸色难看至极。

  吴佩孚咬咬牙恨声说道,“老师,伱说过的,就是明知不敌,也要敢于亮剑!我们前锋军就应该报必死决心,亮剑给洋鬼子看,要他们知道,大清不仅只是物华天宝之地,更有我等堂堂热血男儿,敢于和他们以死相争!”

  “说得好!”

  滕毓藻高声称赞,“我们就是要有这种敢于亮剑的侠士精神,就是要有敢于决死一战的勇气,就是要有同这群侵略者以死相争的决心。”

  虽然没听过滕毓藻关于“亮剑”的那番话,可亮剑的意思刘十九是听得懂的,神情颓唐的刘十九“嗖”地激动地跳起来喊道。

  “说得好,明知不敌,咱们也敢跟这群洋鬼子亮剑、亮刀子,就是战死,也不会被他们吓死,我大清有得是热血男儿。”

  “对。”

  知道刘十九已经听进去他说的话了,滕毓藻语又重心长地对刘十九说道,“兄长,同这些侵略者作战,我们不仅要有决死之心,也更要讲究谋略、策略。”

  “对于洋人联军的入侵,我们不仅必须拼死坚决抵抗,也要想到,这场战争不会一直打下去,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而要结束一场战争,无怪乎只有四种结局。”

  “一是:某一方彻底战败,不得不接受屈辱的战败条件,再像甲午时那样割地赔款,甚至就此被列强瓜分了国土,亡国灭种;二是: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三是:某一方力竭,不想再打下去了,从而主动求和:四是:双方都无法承受这场战争带来的损害,都想要谈判结束这场战争。”

  “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只有后两种,甚至也只有最后的两种可能,因为我们不可能战败这八个最强大的列强国家,至于双方打成势均力敌的可能性也基本不存在,所以结束这场战争的方式只能是后两种。”

  “在我看来,第三种的可能性最大,而一旦朝廷和列强展开谈判,弱势的一方肯定就是朝廷,那时列强们不会不追究杀害俘虏和伤害平民的事情,当兵的他们自然无法追究,可作为你们这些义和团的首领,以及朝中主战、主张纵容义和团的大臣,他们必然会追究不放,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那时小弟恐怕有心也无力绝对保全住兄长。”

  “甚至,列强还可能因为平民被杀而索要更多的赔款。”所以为兄长自身计,也为朝廷着想,杀害平民和战俘的事情都要尽可能避免。”

  “还有,为了尽快求和,以当今朝廷的德行,她会保护只是被她权宜之计暂时利用一下的义和团的人吗?估计就是朝中那些大臣们都无法保全,更何况你们这些义和团头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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