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毓藻心中感慨，战场上不管是俄军还是前锋军，应该都被这密集而又猛烈炮击爆炸场面所深深震撼得呆愣住，以至于都忘记了还要开枪射击。
滕毓藻侧耳听了听，围歼德军残部的战场的炮声，虽然还没有停止，可似乎已经稀落了很多，甚至滕毓藻感觉那里的炮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倒是南面的近卫协的阻击阵地方向，不仅已经响起了炮声，而且还很猛烈。
只不过，从炮声判断，那里炸响的炮弹暴炸声，虽然很密集猛烈，可口径都很小，这应该是就来援的城南联军，正在炮击近卫协的阻击阵地。
滕毓藻回身看去，吴佩孚和他身边的一个参谋，以及自己的几个亲卫，甚至包括掩体后的炮兵协的观察员和几个通讯兵，一个个都愣愣地站在那里，人人睁大双眼，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战场，不发一言。
滕毓藻顾不得将这些人从惊愕中唤醒，劈手从亲卫手中一把夺过军号，举到嘴边就用力吹响了冲锋号。
随着滕毓藻手中的军号吹响，伏击圈内很快又连续有嘹亮的冲锋号吹响，紧接着，战场上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在还在不停升起的照明弹的光亮下，滕毓藻可以看到对面的突击纵队和西侧的近卫协的官兵，挺着上着雪亮刺刀的步枪和挥舞着大刀的官兵，从两侧青纱帐中蜂拥而出，呐喊着杀向伏击圈内的大路。
滕毓藻知道，这一战，他已经打赢了。
即便还有能战斗的万余俄军，也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绝对不会是士气得到极大振奋的一万多突击纵队和近卫协官兵的对手，如果俄军残部不设法冲出伏击圈，等待他们的命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滕毓藻放下军号，回身准备还给自己的亲卫时，才发现身边的吴佩孚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个参谋还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
滕毓藻估计，这应该是是吴佩孚对他自己的反应迟缓感到不满，羞于面对滕毓藻，这时，应该是跑去组织他的预备队，也要趁势杀上去。
心情愉悦的滕毓藻，看了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观测镜和收电话线的炮兵协的几个人一眼，把手中的军号递还给同样满脸通红的亲卫，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亲卫，对那个参谋说道。
“告诉吴子玉，我去南面的阻击阵地了，这里的指挥要他和刘纵队长商议着办。”
“记住，告诉他，如果有少数俄军逃出伏击圈，要他们不要追得过远，将逃跑的残敌驱散就可以了。”
“然后，近卫协迅速打扫战场后，自行撤回城里。”
“突击纵队全军，要尽快赶去南面阻击战场，支援那里的的战斗。”
在“哒哒哒”的密集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中，南面近卫协的阻击阵地。
在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沙袋掩体后面，“啪”的一声枪响，一个脸色惨白、手中已经没有了步枪，正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的近卫协的新兵，被迎面跑过来、头上还缠着纱布的李金昱，当胸一枪打倒在地。
枪炮声中，李金昱恶狠狠地嘶声喊道，“所有人都给老子听好了，不管是任何人，临阵退缩者，一律杀无赦。”
然后又对着身后的一个传令兵嘶声吼道，“传老子的命令，告诉警卫营的人，包括军官在内，不管是任何人，畏敌退缩着，警卫营一律可以不经请示就地枪决。”
算上这一个，这已经是被李金昱当场枪毙的第三个近卫协的新兵了。
城南来的联军，一经赶到，只发起一轮试探性攻击，摸清了近卫协的阻击阵地大致情况后，就立即开始对近卫协的这三个营，展开了长时间的猛烈炮击。
虽然他们带来的火炮口径都不大，只是五十四毫米的小炮，可炮火却打的极为凶狠
第344章 肺腑之言
虽然只是五十四毫米口径的小炮，可对付近卫协这样的沙袋工事，它们的威力已经足够了。
一炮炸中，不仅工事上瞬间烟尘弥漫，还能立刻在工事上炸开一道缺口，附近的近卫协战士们，同样会被炸的血肉横飞。
只是在声势上，就很是骇人。
这些联军炮兵的炮弹，打的很准，仅仅这一会功夫，不仅阻击阵地被炸的破损不堪，阻击部队也被炸死炸伤二三百人，更吓得近卫协的新兵们出现了逃兵。
负责阻击的近卫协三营管带，提着张开机头的毛瑟手枪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说道。
“明光，我已经把我的警卫排派到阵地上了，警告他们，各哨再有临阵逃脱者，老子就要开近卫协的先河，首次执行连坐法了，不用你动手，老子就直接毙了这些孬种和他们所在班的班长。”
一发炮弹突然在三十米外爆炸，炸起的泥土落了两人满头满脸，李金昱急忙伸手拉着三营管带跳进附近一个弹坑中蹲下身。
李金昱叹口气对三营管带说道，“子雄，你也不要怪他们，这些人虽然也跟着义和团，在京城和使馆里的洋鬼子打了一两个月，可这样挺着挨洋鬼子炸的场面，他们哪里见过。”
“只是天这样黑，洋鬼子来的又多，咱们不敢把部队撤下来防炮。”
李金昱再次叹息一声说道，“虽然现在不得已必须执行战场纪律，可也要理解那些班长们一些，还灯瞎火的，他们哪能看得住每一个人。”
“想想几个月前，在《北洋武备学堂》咱们初次和洋鬼子交手时，不也是心惊胆战的。”
三营管带，名叫李子雄，也是当初《北洋武备学堂》的留守学生，和李金昱两人向来交好。
三营管带点点头，唏嘘地说道，“是啊，说起来也真是难为情，如果不是大帅当时及时解救了咱们，说不得咱们早已做鬼了。”
李金昱摆摆手说，“不说这些了，就算是为了报答大帅对咱们的救命之恩，今天咱们兄弟也得豁出去了。”
“现在，大帅正带着部队在北面伏击前来救援的老毛子呢，就是要保证突击纵队全歼这一万多德国鬼子，此时咱们可不能让大帅失望，今天咱们兄弟，就是全部战死在阵地上，也一定要挡住这些洋鬼子。”
三营管带深吸口气，说道，“战死是小，就算报答大帅对咱们救命恩情和知遇之恩了，可如果要影响了大帅消灭洋鬼子，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金昱点点头说道，“若不是协统迟迟未归，我又还没来到这近卫协，咱们近卫协一直没捞到参与袭扰洋鬼子的任务，让这些新兵们没有提早得到锻炼，也不至于今天出现这么多逃兵。”
李子雄也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还是不说这些了。”
“明光，今天这股洋鬼子有些特别，虽然他们只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可参与进攻的那些小个子法国兵打得可是比较凶，一会咱们可要多加注意，搞不好就会被他们冲上来。”
李金昱吐出飞溅过来落进嘴里的一点泥土说道，“那些小个子法国兵，并不是真正的法国鬼子，他们是安南人，这些人打仗不仅狡猾，还很有一股子狠劲，咱们是要小心些。”
李金昱拍拍李子雄的肩，“你也不要太担心，伱听到北面刚刚响过的那一阵密集炮声了吧，那是咱们大帅正在伏击老毛子的援军，这会说不定还正在围歼老毛子呢。”
“大帅一旦能抽出兵力，一定会马上来支援咱们，你赶紧去阵地上吧，估计洋鬼子马上就会组织进攻了。”
李子雄点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李子雄跳出弹坑，刚跑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几步重新跳进弹坑，将刚刚起身的李金昱拉住重新蹲下。
“明光，这一去，搞不好老子就战死在阵地上，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见这么紧张的时刻，李子雄又跑回来说事，知道李子雄要说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可李金昱还是忍不住催促道，“时间紧迫，你抓紧说。”
“明光。”
李子雄一咬牙说道，“奶奶的，说不定这是老子跟你说的最后几句话了，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实话跟你说吧，我和咱们《北洋武备学堂》的一些同学，都是被大帅当初从洋鬼子手里解救出来的那一批人在一起议论。”
“我们都觉得，国家疲弱，并非一两个权贵贪腐就能解释的了得，是这个国家从根子上就已经不适应现在的世界大势了，必须从政体上做出根本解决。”
李子雄开口就语出惊人，不由让李金昱吃了一惊，改变政体，这可是当今最忌讳的话题，戊戌年，朝廷可是刚刚杀了一些人！
李子雄似乎是铁了心要将心里话都说给李金昱，一吐为快，继续说道。
“咱们前锋军不仅从无到有，逐步成长壮大，而且还和以往任何大清军队相比，都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就是对战洋鬼子，在大帅的指挥下，咱们也毫不逊色，甚至还连战连捷，这全赖大帅一人之功。”
“同甲午时相比，那时是朝廷倾尽全力支援，可依然败仗连连，最终落个割地赔款的结局，现在咱们前锋军。”
李子雄说到气愤处，重重一拳砸在弹坑壁上。
“武器还是那些武器，人也都是两条腿支个肚子的人，可在大帅指挥下，咱们前锋军就是能连战连捷，而朝廷给咱们的支持呢，除了下几道圣旨外，仅能给咱们前锋军有限的粮饷支持，再无其它，可谓吝啬之至。”
“对那些作壁上观的的封疆大吏，包括手握国家组建的武卫右军这样的国之重器的袁世凯，没有丝毫责难，可是对大帅取得百年来大清从未有过的对洋人的辉煌战绩，却多有敷衍之意，甚至给大帅加官，都是缩水的官职。”
“就拿着一次给大帅直隶总督一职，就没有北洋大臣的头衔，没了北洋大臣这个头衔，这个直隶总督，就如同一地巡抚而已！对大帅何其不公矣！”
李子雄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些还是其次，我们以为，若要强国强军，这个朝廷非进行彻底革新不可。”
“靠先今这些尸位素餐的朝廷权贵，早晚会让这个国家国将不国，日后大帅不在，还会遭受洋人欺辱，割出的土地永远也不会有收回那一天，除非进行日本那样的自上而下的政体变革。”
“再或者，干脆就是变成列强那样的政体，大帅就是这个国家最好的上位者，只有大帅这样的人杰才能救这个国家。”
“只是改变朝廷政体，那些权贵们是一定不肯的，戊戌年就是例子，没有军权，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所以我们准备在军中暗中成立一个，以大帅解救出来的我们《北洋武备学堂》留守学生为根本的团体。”
“我们的宗旨，就是推动大帅上位。”
“好了，还有很多话，不及细说了，我抓紧些，我就长话短说吧。”
“我们已经联络了二十几人，咱们前锋军的几个协里和突击纵队、独立纵队都有。”
“只不过，我们这些人都是管带、哨长一类的，官职太小，缺一个带头的。”
“凝波现在官职高，大家摸不准他的心思，他那里，我们都不敢去说，最后就想到了你，兄弟们委托我来同你说，一直也没找到机会，今天趁着老子还没战死前，索性就对你说了，你就做我们的带头人吧。”
李子雄的话，让李金昱即震惊又兴奋。
虽然李子雄说的有些含糊，可他们想要改变政体这是确定无疑的，至于列强那样的整体无外乎两类，要么是如英、奥、意、日等国那样的君主立宪，要么就是美、法那样的共和体制。
对于选择什么样的政体，李金昱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推动滕毓藻上位。
他同样认为，滕毓藻就是当今最杰出的人杰，有滕毓藻带领，国家百姓才不会在遭受列强欺辱，才能再度如汉唐一般强盛起来，收复国土，再振昔日大汉天威。
李金昱兴奋地说，“子雄，你们做的很对，这件事必须要秘密进行，甚至现在都不能让大帅知晓，否则会让他很难办。”
“等到水到渠成时节，学学赵匡胤，咱们也来一个陈桥兵变，也在所不惜。”
你们的支持，就是醉马的动力！
第345章 一头雾水
李金昱思索着说，“还有。”
“不只是当初咱们那一批被大帅解救的《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其他出身咱们《北洋武备学堂》和随营学堂的军官，咱们也要吸纳，甚至还可以吸纳不是这两个地方出身的军官。”
“一句话，只要是和咱们一个心思的军官，都可以吸纳，但一定要千万小心谨慎，以免给大帅带来麻烦。”
“只是这个带头人，我也不合适，人选咱们再从长计议，咱们还要想着吸纳到协统一级的军官参与进来，这样做起事来才更有把握。”
李金昱斟酌着说，“副参谋长那里暂时不要说，他对大帅的推崇感激之心，一点不比咱们差，可他得知此事，就一定会去向大帅禀报，所以这事还要暂时瞒着他。”
“营务处李总办那里，也是一样，都不要去接触，能说的只有李协统和刘协统，还有吴子玉，有了他们暗中支持，咱们的大事就成了一多半，甚至八成的把握都有。”
李金昱拉住李子雄的手，“这件事事关重大，等到打完这一仗，咱们再仔细斟酌，你还是抓紧去组织部队吧。”
得到李金昱的应允，李子雄也很兴奋，站起身跳出弹坑对李金昱说道，“明光，你也小心洋鬼子的大炮。”
说完，李子雄就提着手枪跑去阵地。
联军的炮击在五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随即发起了一次千人的凶猛攻势，在那些矮小的安南人的带头下，裹着头巾的阿三兵也终于鼓足勇气，硬朗了一次，面对近卫协官兵的排枪射击，竟然不要命地向前锋军的阵地连番猛冲。
由于三营的唯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在刚刚的炮击中被炸坏了，安南兵和阿三兵甚至一度冲进了近卫协的阵地。
好在有警卫营在，李金昱亲自带着警卫营杀上阵地，才通过惨烈的白刃战，将联军赶下阵地。
李金昱靠在残破的沙袋掩体后，一个医务兵正在给他包扎左臂上的伤口，叼着一只刚刚点燃的香烟的李子雄，一边吸着烟，一边骂道。
“还真他娘的奇怪了，被这些安南小矮子一带，这些阿三兵也来劲了，要不是你带人上来的及时，这阵地可就悬了！”
李金昱伸手从李子雄手里拿过那支点燃的香烟，深吸了一口，突出一团青烟后说道。
“伱可不要小看了这群阿三兵，他们打顺风仗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一次，不对的伤亡不会小吧？。”
一提到伤亡，李子雄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狠狠地骂道。
“他娘的，虽然正在统计伤亡数字，可我估计，抛出被洋鬼子大炮炸死炸伤的，仅这一次洋鬼子的进攻，就最少阵亡百余人，咱们在这里的三个营，伤亡肯定快过两成了。”
李金昱侧耳听了听说道，“北边已经好久没听到炮声了，估计大帅那边的伏击战也就要结束了，再坚持一会，大帅一定就会率兵赶来，到时候咱们找洋鬼子报仇雪恨的。”
“大人，洋鬼子又要进攻了！”
李金昱和李子雄急忙起身查看，这一看两人都不由倒吸口凉气。
借着联军打出的照明弹的光亮，只见阵地前数百米外，犹如蝗虫一般涌动着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照明弹的光影映衬下，如林的刺刀闪着阴森森的寒光，犹如一片利刃组成的移动森林。
李金昱目测估计，这一次联军的进攻所出动的兵力，最少也要有三千人。
李金昱有些担心地说，“洋鬼子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了，看来这一次咱们都要捐躯在这里了。”
李子雄抓起头上的帽子仍在掩体上，对李金昱说道，“明光，看样子，洋鬼子这是发现咱们没有重机枪，连炮火都不准备用了，这是不想给咱们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