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之洞目光看过来，辜鸿铭忍住到了嘴边的话，开口说道。
“易之兄勿怪，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它意。”
“贵报刊载的《大国崛起》，虽仅刊载两篇，可这两篇文章史料翔实，论据清晰，读之有令人振聋发聩之感，堪称是一部鸿篇巨著，不仅国人读之会大受震撼，就是西洋人读后，也会深受启迪。”
“只是香帅和我，都很想知道，这本书一共有多少章？这又是否真是滕帅所写？”
见辜鸿铭不再盯着所谓“不党”这两个字，是否能得到有效实行，穷追不舍，而是问起《大国崛起》是否为滕毓藻所写，钱师爷一颗心终于放下。
笑着对张之洞和辜鸿铭说道，“香帅和辜先生请放心，这本书绝对是滕帅所写，是滕帅多年穷究列强崛起历程所成。”
“此书共计十一篇，不仅有除意、奥两国外，所有列强国家崛起过程的分析，滕帅还在最后一章《大道行思》中，对大国崛起过程的总结，有滕帅耗费多年心血得出大国崛起所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对有发奋图强之志的国人有醍醐灌顶之效，实在是一部千年难遇的好文章。”
钱师爷的话让张之洞心痒难耐，连连追问每一章所述内容，钱师爷只好一一简要概述。
听到最后，张之洞不由扼腕感慨，“滕兴甫年不过三十，其文治武功竟强横如斯，当真令人感佩不已！”
张之洞感慨过后，突然话锋一转。
“易之先生能否告诉我，滕兴甫为何要收编义和团？甚至还和义和团的首领结为兄弟，这又是为什么？”
钱师爷忙说道，“香帅误会了，据我所知，前锋军中确实有很多曾经干过义和团的人，可滕帅并非是收编义和团，那些人都是散掉的义和团的人，任何有组织的义和团滕帅一概都不会收留。”
“收留这些人，滕帅也是没法子的事，前锋军自成立后，就一直在作战，虽然也大力招收新兵，可新兵是要有训练时间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干过义和团的人，总还上过战场，又大多习武”
醉马昨天登泰山实在太累，所以昨天断更了，今天已经到家，明天恢复正常。
第314章 要有个章程
山西，阳曲县县衙。
县衙正门的台阶上，左右两侧各站着八人，每侧四名荷枪实弹的前锋军士兵和四名挂着腰刀的御前侍卫，杀气腾腾地观察着进出衙门的人。
县衙周围，另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前锋军士兵和神机营的人，在站岗或者来回巡视，戒备十分森严。
山西太原知府许涵度、阳曲县令白君昶，以及原直隶怀来县令吴永三人，走出县衙大门。
这三人，是刚刚觐见慈禧完毕。
白君昶自不必说，他是阳曲县地方官员，慈禧一行西狩队伍来到他的地方，他出面是必须的。
太原知府许涵度，则是从太原跑来阳曲接驾的。
代表山西地方官员前来接驾的，原本应该是山西的最高军政长官、巡抚毓贤。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西狩队伍刚刚进入大同府，还在路上的慈禧就毫无征兆、甚至也没说明任何理由，就派人快马到太原，传达慈禧口谕，毓贤不得擅离太原城，由太原知府接驾，许涵度代为接驾。
慈禧的这个没来由的口谕，顿时引得山西官场一片混乱，众官员纷纷猜测，毓贤哪里引得慈禧不满。
只不过，这些人思来想去，最终也没找到原因。
一头雾水的毓贤，更是一再叮嘱许涵度，要他接驾时，想办法多加打探不让他接驾的原因。
只不过，许涵度并没打探到任何口风，不要说朝中的寻常大臣，甚至首席军机大臣、端郡王载漪也是一脸懵懂，不知道丝毫缘由。
这让许涵度心中更加不安，他已经感觉到，毓贤很可能就要摊上一场天大的祸事了，甚至许涵度隐约猜得出，让毓贤走霉运的起因，这让他心中更加惊恐。
觐见完毕走出来的一路上，许涵度一直在考虑着如何同毓贤切割，以至于在迈过县衙大门的门坎时，竟然一脚踢在门坎上，如果不是被吴永扶住，许涵度极有可能一跤跌下台阶。
至于直隶怀来县令吴永，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七品芝麻官了，他现在是慈禧西狩队伍的前路粮台。
在刘玉枳的及时接应，以及又交给吴佩孚一营人，由吴佩孚亲自带队护送下，慈禧终于在离开京城四天后，在榆林堡看到了他“西巡“后首位跪拜接驾的官员，这个官员就是直隶怀来县县令吴永。
看到吴永到来，狼狈奔逃数日，一夕数惊的慈禧，情绪终于恢复了正常，而且显得极为高兴，当即加封吴永为西狩前路粮台，由其带人在西狩队伍的前方，提前督促地方官员筹措西狩队伍的粮草，及一切其它支应。
随后，慈禧太后在怀来县境内驻跸三日，才继续起驾西狩。
此后，西狩队伍，一路途径宣化、山西大同、岱岳、雁门关、崞县原平，经过近二十天的跋涉，才终于来到了曲阳。
曲阳不仅距离山西首府太原，已经近在咫尺，而且慈禧也终于见到了山西高级别的接驾官员，也就是太原知府许涵度。
许涵度等三人出了县衙大门，却表情各异。
前路粮台吴永，意气风发，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仅仅因为接驾有功，就一跃跳出芝麻官的行列，而且还是连升三级，成为四品的粮台，日后飞黄腾达也并非不可能。
这怎能让吴永不高兴，这一路上他的嘴就几乎没合拢过。
而阳曲县令白君昶，就完全不同了。
白君昶满脸苦色，他有些想不明白，慈禧西狩的队伍再赶上一天的路，就可以轻松到达太原，可却偏偏要在他这小小的曲阳驻跸。
阳曲虽然靠近太原，可却是一个小县，要支应两万来人的西狩队伍所需，仅仅粮食和蔬菜供应，就让他大费周章。
山西素来贫困，他这曲阳县虽然好些，可也堪堪仅能保证完成每年赋税，再多的，几乎就完全没有了。
县衙是拿不出这许多钱粮的，太原原本应该接济一些，可满腹忧愁的许涵度确实两手空空地匆匆赶来。
一脸愁色的白君昶，此刻正想着，要如何召集县里的几个富户，抓紧筹集粮草。
知府许涵度更是满脸忧色，一双眼睛虽然睁的大大的，可走起路来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完全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直到吴永招呼许涵度上马同去太原府，许涵度才勉强打起精神，在白君昶的目送中，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同吴永赶回太原。
曲阳县衙后院简陋的花厅内，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慈禧，双手紧握青铜降魔杵，依旧仪容端庄地端坐在主位上一张漆皮脱落的软榻上，她的两侧摆放的四把椅子上，上面端坐着四个翎顶辉煌的官员。
慈禧做手侧坐着端郡王载漪、军机大臣刚毅。
右手侧则是坐着文渊阁大学士、内务府总管、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荣禄和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年以古稀的王文韶。
王文韶，浙江仁和人，字夔石。
咸丰进士，三十年前就署湖南巡抚，十多年前更晋为云贵总督，并于五年前，也就是在荣禄担任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之前，调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又在两年前，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入直军机处担任军机大臣。
慈禧这次西狩十分仓促，虽然由军机处派人紧急通知京中六品以上官员，紧急跟随西行，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有通知到王文韶。
待到王文韶得知消息时，慈禧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紫禁城，王文韶跑到军机处，那里早已人去屋空，甚至军机处的所有印信都没有带走。
王文韶一边跺脚大骂，一边收拢这些印信，然后坐上他的轿子去追慈禧。
好在王文韶为了追上慈禧，抄近路追赶，躲过了联军骑兵的追杀，可王文韶也被吓得不轻，直接弃了轿子，让几个家仆轮流背着，忍饥挨饿地在怀来才追上西狩大队。
荣禄、载漪四人俱都一脸疲惫之色，荣禄和王文韶还都脸上带着病容。
几人中年纪稍小的刚毅，不仅尽显疲惫之色，脸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年纪最轻，正当壮年的载漪，虽然稍好一些，可也满眼血丝，显然这些天，他也累的不轻。
许涵度和白君昶、吴永三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在照壁后，慈禧就轻轻一摆头，李莲英立刻就示意随侍太监，去将花厅陈旧的两扇门紧紧关闭起来。
慈禧目光扫过几人，轻声说道。
“今天有几件事要议一议，归结起来也不外就是两件事，也就是咱们同洋人到底是战还是和，如果还要战，怎么个战法？若是要和，又怎样一个和法，这些事情都要事先有个章程，你们都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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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慷慨陈词
慈禧目光扫过几人，轻声说道。
“今天有几件事要议一议，归结起来也不外就是两件事。”
慈禧目光虽然在几人脸上不断逡巡，可语气却极为舒缓平淡。
“也就是咱们同洋人到底是战还是和，如果还要战，怎么个战法？若是要和，又怎样一个和法，这些事情都要事先有个章程。”
“《礼记·中庸》中云，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没有一个章程，临了难免要思虑不周，仓促行事。”
“你们都说一说吧”
慈禧显然话没说完，可略微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慈禧一开口，几人都不由强打起精神。
慈禧抛出的议题很简单，就是“战、和”两件事，延伸出来的意思，则是战是怎样战，和又如何和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是要他们几个大臣来拿主意。
虽然几个大臣强打精神，可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谁都没有抢先开口。
这是因为，慈禧最近的一系列做法，让他们都有些摸不到头脑，就连几人中，最能体察慈禧心思的荣禄，也是一样有些发懵。
最近一段时间，慈禧的做法，时而让他们感觉，慈禧就是要同洋人打下去。
可时而，又让他们感到慈禧是在为议和做打算和准备。
或者也可以说，慈禧现在有些摇摆不定，是战是和都可以是慈禧的选项，但也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幌子，虚晃一枪后，慈禧才会亮出她的最终底牌。
比如，慈禧要求军机处对尚能听从朝廷的中原和西北、西南，以及蒙古等省份下令，要这些省份极力整顿武备，严防洋人犯境，就是一副要同洋人周旋到底的样子。
可同时，慈禧还以光绪的名义，明发旨意，要求包括签署“东南互保协议”的省份在内的各地方官府，要严剿各自境内的义和团，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但是，这道旨意又唯独没有下达给直隶一省，显然还是默许义和团在直隶内的活动，闹得最凶的直隶的义和团，现在唯一针对的，就是洋人。
可让他们感到惊讶，慈禧竟然又在没有任何缘由的情况下，要山西巡抚毓贤，谨守府城，不得前来接驾。
如果翻译过来，就是要毓贤不得擅离太原城。
要知道，山西现在可没有什么兵火、匪患，境内除了依然还有少量义和团活动，可已经难成气候了，许多义和团都逃往直隶了。
慈禧的这道谕旨一经发出，立刻就引起随行的权贵以及官员们的恐慌。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毓贤是极端排外的大清官员，尤其对于洋人更是深恶痛绝、手段激烈，任山西巡抚时，毓贤排外更加激烈。
毓贤去年任山东巡抚时，就对义和团采用抚的办法，并授“毓”字旗，纵容团民烧教堂，杀教士；教士向他寻求保护，毓贤一概置之不理，在洋人的压力下，慈禧不得不将毓贤免职，改调袁世凯人山东巡抚，镇压义和团。
毓贤数月前，在载漪和庄亲王载勋的力荐下，毓贤就任山西巡抚。
可就在山西巡抚任上，毓贤继续毫无顾忌，唆使义和团焚烧教堂及杀害教民，对拳民首领款若上宾。
之后，面对各国驻清公使的责难，又假称兵力不足，未能在各县对洋人传教士和教民进行有效保护，同时设计命全省传教士集中到省城太原一室之内，于两个多月前，在巡抚衙门西辕门前，毓贤将46名洋人尽数杀害，其中不乏妇孺。
这引起各国公使的极大愤怒，坚持要求清廷将毓贤绳之以法，加以严惩。
据说李鸿章临终时，嘴里还在痛骂“毓贤误国”。
毓贤其人虽以残忍著称，但并不贪污，甚至死后山西还有人建祠堂供奉他，在朝廷的强令下，才不得不拆毁。
毓贤是一个主战派，而且还是一个不给自己留下退路的极为坚决的主战派，据传闻，洋人已经将毓贤写上了黑名单，如果朝廷想要结束这场战争，类似毓贤的主战派必须受到严惩，否则洋人绝不会议和。
慈禧在这个时候冷落毓贤，这不能不让朝中一干主战大臣感到恐慌。
毓贤如果上了洋人的黑名单，载漪和刚毅这些为首的主战派大臣，也绝对跑不了。
刚毅最近不仅情绪低落，甚至精神都时常有些恍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载漪虽然心中早有主意，可他此时此刻却并不愿意首先开口，他很想先听听其它几人说什么，然后在有的放矢。
只是，让他大为失望的是，不仅他的跟班和铁杆追随者刚毅不发一言，只是目光茫然地呆坐在那里，老谋深算的荣禄也只是低着头，不肯出声。
至于王文韶，就跟不必说了。
王文韶虽然资历老，可他在朝中的地位并不高，不要说在军事上比不得荣禄，在军机处也是边缘人物。
只不过，因为这一次王文韶不仅追随西狩队伍跑来，而且还带来了被军机处一众大臣慌乱中遗忘的所有印信，这才让慈禧重新对起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