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道无解的难题，这也是王学新想说又不想说的原因。
如果从战局出发，当然是按李云龙说的那样，用坦克一幢幢的在房屋上撞出洞来然后将其占领。
但如果房屋里大多是百姓……难道也用坦克撞用手榴弹往里抛？
运城可是有几十万百姓，这得造成多大的伤亡？
会议室里瞬间就像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李云龙才说道：“咱们这也是没办法，只能这么干！那总不能鬼子手里有百姓，咱们这仗就不打了吧……”
“谁让你不打了？”赵刚说：“仗要打，也要顾及百姓的伤亡！”
“老赵！”李云龙为难的说：“天下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么？要是两个只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个？就像你说的，那什么熊掌鱼刺的……”
“熊掌鱼翅不可兼得！”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李云龙回答：“要是两个必须得选一个呢？你选哪个？”
“那得看情况！”赵刚点着手指回答：“我告诉你，李云龙！这事儿你可不能乱来，咱们是人民的军队，如果不把人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咱们这仗打了还有什么意义？”
李云龙苦着脸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下暗想：
这赵刚是个拿笔杆子的，哪里会知道拿枪杆子的苦。
这在战场上讲究的就是心无杂念，就像那武林高手的对决，要是有一点顾忌就有可能功夫一篑丢了性命。
何况鬼子残军还有两三千人，虽说是作困兽斗，虽说八路军占据全面优势，但如果八路军处处顾及百姓跟鬼子打，那跟捆着手脚上战场有什么区别？
到时损失越来越大，说不定就会把胜仗打成了败仗！
要是落下这个结果，最后百姓还不得要遭殃？
然而，这想法李云龙也只是放心里。
李云龙了解赵刚，这事跟赵刚说不清……
人人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兵遇到秀才不也一样有理说不清？
问题在于这理是读书的理还是打仗的理。
想来想去，实在没辙了，李云龙气呼呼的抬脚碰了碰王学新，道：“我说小东北，问题是你提出来的，就要由你来解决……”
“团长，没这道理吧？”王学新不答应了：“这不是你让说的？”
“怎么没这道理了？”李云龙眼睛一瞪：“我让你说，可没让你说这事啊！你不说不就没这回……”
后半句李云龙就没再往下说了，他偷偷的瞄了赵刚一眼，然后摆出一副无赖样对王学新说道：“就这么定了，给想出一个对策来，否则跟你没完！”
所以，李云龙其实是知道这个问题的，但他同时也知道会有这个局面，所以打算装作不知道。
从这方面说，还真就是王学新坏了事。
现在……怎么才能做到两全其美呢？
王学新陷入苦思。
他其实不是现在才考虑这个问题的，从打进运城不久发现不对劲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想来想去也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除非，能把鬼子给骗出南城，而且还不需要利用百姓。
想到这，王学新突然有了主意。
不过这似乎也不容易……鬼子没那么容易上当。
于是王学新就问李云龙：“团长，晋绥军有飞机吗？”
“晋绥军倒是有几架飞机！”李云龙回答：“问这个干嘛？他们就算有，也只有几架不顶用的老飞机，根本就不是鬼子的对手，你想让晋绥军用这些飞机炸鬼子？尽想美事！”
“哪能呢！”王学新回答：“我也就是想让晋绥军把这些飞机开出来，然后朝咱们阵地丢几枚炸弹！”
“啥？”李云龙愣愣的看着王学新，心道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第114章 心理战
其实不只是李云龙，赵刚以及各营营长听到王学新这建议后都一脸莫名其妙的望向王学新。
阎老西的飞机用来打鬼子都不行，居然还炸起自个的阵地？
小东北这是病急乱投医胡思乱想了？
王学新倒是不关心这些，他只需要知道阎老西有飞机就行。
阎老西那的确有飞机，这飞机是引进至法国的“高德隆”侦察机。
（注：这款飞机曾经被军阀用于空袭紫禁城的清军）
阎老西其它方面不算高明，但在武器装备上却有很强的“自主生产”意识。
飞机也不例外，阎老西之所以进口这种相对比较落后的飞机一是资金不足二是希望能自产……如果进口太先进的飞机，晋绥军根本没能力自产，那就是打一架少一架，不只费钱还没什么用。
比如现代某国，一味进口战机，结果后勤维修跟不上平时老摔飞机不说，打起仗来才发现能飞上天作战的飞机还不到总数的一半，这就是花最多的钱买个花瓶放那摆着，纸面上的数据好看觉得这也有那也有，幻想着自己是个大国，其实就是纸老虎。
阎老西这家伙的自主生产意识比现代某国要强得多，对于那些不可能仿制的玩意他不眼红，管别人吹得天花乱坠他就是能忍得住，他知道理想要一步步实现，好飞机得慢慢来，先从落后的开始整，慢慢再往先进的飞机发展。
他也的确是这么干的，进口“高德隆”飞机后就挂牌“太原汽车修理厂”秘密生产并训练飞行员。
不过最后还是没能自主生产，到抗战爆发时这些飞机99%的零件都是依靠进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太原都丢了，晋绥军自身难保被打得东躲西藏，哪里还有仿制飞机的能力。
此时的晋绥军拥有“鹏程万里”四字编号一共六架“高德隆”飞机，原本每个编号分别两架，其中“鹏一号”失事机毁人亡，“万二号”执行侦察任务时被鬼子击毁，剩下的六架就只能晋绥军撤到哪就停在哪当摆设了。
李云龙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八路，他只是略一沉思就明白王学新的想法。
“我说小东北！”李云龙问：“你这是让鬼子以为他们的援军来了？”
王学新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鬼子现在被我们围在南城，要是他们发现天上有飞机北面又有枪炮声，肯定以为是援军到了，那时他们该怎么想？”
众人听着不由“哦”了一声，接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这办法好！”赵刚赞道：“北城已经被我军占领已成空城，如果鬼子以为援军从北面赶来增援，肯定希望里应外合打算从北面进攻重新夺回运城，到时其主力就会进入北城，我们也就有机会救出南城的百姓了！”
赵刚只说了其中一点。
更重要的还是鬼子如果知道有援军，那就没有必要再用华夏百姓做“护身符”了，尤其援军一来他们就有可能重新夺回运城，华夏百姓就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于是就不会对大规模屠杀百姓……往后他们还需要奴役这些百姓来获取价值和利益，要是把百姓杀光了，谁替他们生产粮食制作生活用品甚到军需用品。
这玩的是一种心理战。
否则，鬼子要是知道自己无法活着走出运城，以其凶残的作风大概率会让运城数十万百姓为其陪葬。
但这时李云龙却板成脸说道：“小东北，你这是不是尽往好处想了？鬼子虽说被我们包围在南城走不出去，但他们不是还有电台吗？有没有援兵用电台上级联系一下不就明白了？别到时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说什么偷鸡呢？”赵刚打断了李云龙的话：“咱们这是在想办法救运城百姓，能用‘偷鸡"比喻吗？”
李云龙一咧嘴，回答：“政委，意思差不多就行，思想层次之类的东西咱说不来。咱就觉得鬼子没那么容易上当，到时不仅没把百姓救出来，好不容易才占领的北城又给弄丢喽！”
李云龙这话一说会议室就都没声音了。
这比喻虽说不好听，但理却没说错，鬼子只要发个电报验证一下就可能露马脚。
王学新当然也想到这一点，他指着地图说道：“团长，政委，鬼子据守南城大多是将兵力集中在我军接触线，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处于高压状态。”
李云龙点了点头。
这一点不需要王学新说，鬼子残余部队只有两、三千人，其中甚至还有许多伤员……兵力不足伤员也不得不参战，否则根本抵挡不住八路军的进攻。
王学新接着解释道：“我们让出北城的法子，要是寻常好端端的让出的确会让鬼子怀疑，但如果在紧张的交战状态敌我正打得火热，突然我军后方又是枪炮又是飞机轰炸，我军一阵大乱全面溃退……这时鬼子还能停一停先发个电报去问问有没有援军，或者是哪支援军姓甚名谁有多少兵力然后再追击？除非是有另一个朱子明先跟鬼子通了气才能这样吧！”
“说得对！”赵刚一握拳头，高兴的点头说道：“这时候鬼子个个都是崩紧了一根弦，突然有了这个逃生机会当然就会追着我们打，战机稍瞬即逝嘛！没有人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孙铭补充道：“就算鬼子指挥官能冷静到发电报去求证，但鬼子可是好大喜功并且一向不把华夏军队放在眼里，他们碰到这情况多半不会等指挥官命令，马上就自作主张追击了！”
孙铭身为晋绥军的指挥官与鬼子作战的经验自是不少，当然知道鬼子的作战风格……鬼子是擅自撤退绝对不行，这动不动就要处决。进攻则是不管你怎么打，就算违背上级的命令也不会受处分，不只不会受处分反而会嘉奖。
因此，鬼子掉进王学新的陷阱明显是大概率事件。
听到这，李云龙就没意见了，他朝王学新点了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就这么办，反正试试又没损失，大不了再打一次北城！”
第115章 保密工作
战术定下后就是实施的问题。
最大的困难不是兵力布署也不是向晋绥军要飞机……
兵力布署是八路军自个的事，而且原本部队就在前头跟鬼子接触不需要怎么动，如果说有什么改变就是把布设在接触线上的坦克给撤回来。
原因是坦克这玩意没法打夜战，到时一撤退说不准就会被鬼子给炸了甚至缴获，八路军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宝贝，哪里会让它们这么损失掉。
其实，要是真演戏的话就应该留几辆坦克给鬼子，否则到时鬼子冲北城发现怎么一辆坦克都没有，反而会起疑心。
但王学新把这想法一提，马上就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我说小东北！”李云龙说：“这乌漆麻黑的，谁会去看有没有坦克啊，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张大彪说：“你要是想把这坦克拿出来亮亮唬弄鬼子，成！你把坦克交给我们一营，我保证既能让鬼子看到坦克又能保护坦克安全！”
“一营长，瞧您说的！”关大山就不服了：“要是把坦克交给我们三营，我不只能保护坦克安全，还能用坦克带一批鬼子回来！”
……
王学新听着这些话都有些哭笑不得。
王学新心下知道，他们并不是反对留坦克本身，而是纯粹舍不得坦克。
最后没办法了，王学新只能这么说：“实在不行……咱们不是有三辆坦克被鬼子给炸坏了吗？修也没法修了，就把这些坦克拖过来做做样子，希望能骗得过鬼子！”
这倒是没人反对，这三辆坦克有一辆是在城外被鬼子炸毁的，另两辆是在城内打居民区出的问题……鬼子打到最后人人身上都背着炸药包，只要负伤了就呆原地等，等坦克上来就拉燃炸药包。
这方式是防不胜防，以至于战斗打到现在，战士们凡是看到鬼子尸体都要补枪补刀，要不就是用手榴弹再炸一次。
借飞机也不难，李云龙是直接联系了楚云飞。
为此李云龙专程到358团那找了一次楚云飞……这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万一电话被敌人偷听就暴露了。
李云龙玩这一套那是相当熟饪，他直接把求人的事当成给别人好处了。
李云龙是这么说：“楚兄，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咱们想尽可能多的从鬼子手里救出百姓，这么着就要用飞机来撑点面子！这对你们晋绥军可是个大便宜……运城打下了也是你们的，你们出动飞机一来可以收获人心，二来百姓要是救得多了，这运城才叫运城，你说是这个理吧？出还是不出，楚兄您给句话！”
楚云飞一听，这话倒是没错，他可不想得到一座空城……战争年代，一座空城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们其实也在担心鬼子最后会对百姓展开屠杀。
因此楚云飞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云龙兄稍候，楚某马上联系司令给贵军安排！”
还别说，李云龙这做法虽说有些无赖，但却十分高明。
因为你要是摆出“求人”的态度，那主动权就掌握在晋绥军手里，晋绥军到时就要摆谱了，然后还要求什么好处什么条件之类的。
但如果是摆出“给好处”的态度，主动权就在八路军手里，要不要随你，反正对我没啥损失……这一来急的反而是晋绥军。
结果这次谈判是空前的顺利，阎老西一得收到电报马上就应下了三架飞机，不久担心不够，又追加了两架。
阎老西手里各型号的飞机全部只有十余架，这回一次性就用上，也算是大手笔了。
这些都很顺利，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准备完毕。
真正困难的是保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