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最直观的感受到，姬如龙言语中的不屑。
不！
不是不屑。
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宁温心中通明，大方一笑，“我的剑，从来都不会退。”
姬如龙沉默。
他能感受到，宁温的剑很纯粹，与徐藏锋那种斩尽天下一切的无敌剑气不同，是一种纯粹沉浸在其中，越战越勇的剑气。
换言之。
他的剑，只为战，不为其他目的。
这也是为什么，姬如龙愿意给他一个离去的机会。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宁氏帝族的三代弟子，我叫宁温，别人都称我宁三公子。”
第320章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这时。
宁温冲着姬如龙一笑。
旋即。
继续补充，“天下那么多人都要杀你，列如先前被你胖揍一顿的他们，无一不是想在芸芸众生面前，踩着你的脑袋扬名立万。”
龙敖：……
金烨烁：……
姬如龙面无表情，静待下文。
“一开始，我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我改变了这个想法。”宁温摇头道。
“为什么？”姬如龙问。
宁温先是沉默，随后，给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答案，“他娘的，我又不是傻逼，打不过还继续痴心妄想？”
众人：……
够实诚。
饶是姬如龙，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副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家伙，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出手？”姬如龙忽然觉得，这家伙有点意思，与龙雷炅和金烨烁不同，他的身上，看不到半点那种因为身份带来的优越感。
他，就是他。
只是宁温。
宁温昂头，沉思半晌，突然笑道：“这世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太多了，比如你镇北王？”
是啊。
这世上，并非做所有事情，都要在自己的把握之内。
打不过，就不打？
做不到，就不做？
“以你的天资实力，完全可以不用走上这一条注定尸骨累累的道路上，可，你不还是明知对抗神权是死，而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这里？”
宁温摊开手，“其实，在我看来，你这样的行为非常愚蠢，这个世道它就是这样，从古至今的历史长河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早就证实了它不可更改。”
“你为什么，非要在一条不能达成目的，充满荆棘的路上，奋力前行？”
他抬起手。
指的方向，正是外界占满无数围观群众的广场。
“你看看，你明明是为了他们，可他们何曾领过你的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推翻武阁，对抗神权是为了什么，他们来这里，只是想看你镇北王死。”
姬如龙一眼扫下去，又快速收回目光。
不过。
宁温还是捕捉到了他的这一变化，“所以，你是不敢看他们这幅样子？”
“所以，你并非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曾在边疆出生入死，建立不世之功，但这些曾被你一手护在战火之后的民生，却一心想要你死？”
这话。
实在太扎心。
姬如龙的情绪，在宁温的这些话下，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波动。
“所以，宁某同样也想问问，你为什么明知这一切，还是要做？或许在听了你的答案后，我也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宁温说道。
武阁。
隐世帝族。
神权。
纵然是这天下民生，都抛弃了他。
此刻的他，举世皆敌，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姬如龙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与姬如龙的这一战，大概率会丢掉性命，但还是走了上来，求此一战。
所以。
宁温想听听姬如龙的回答，顺道，看能不能因此，寻到自己必须握剑而战的答案。
姬如龙沉默。
现场。
仅有剧烈的大风，在呼呼作响。
姬如龙双眼轻闭，一股玄之又玄的气场，逐步扩散。
随之。
天地似乎都宁静了下来。
这一刻。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姬如龙的身上，他们仿佛看到，姬如龙背后的虚空，被勾勒出一道巨大的人形虚影，明明存在，却又不显真实。
宁温紧盯着姬如龙，饶是他，此刻都不清楚姬如龙的身上，在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独能感受到，在这种静默的状态下，他整个人，无论是气场还是气质，均在逐一产生某种变化，使他给人的感觉，更加伟岸。
质变？
忽然。
宁温注意到，姬如龙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他在笑。
只是，宁温看不懂这个笑容的含义。
这个笑容，有欣慰，有幸福，有自嘲，亦有那种苦尽甘来的畅快，总之，极其复杂。
姬如龙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想起了叶青云，那个叫了一万次想回家的憨厚汉子，差点因为能背他回家，而丢掉性命。
他又想起了许绍元，想起了齐鸣灿。
太多人，付出性命。
为的，
不过是今天，他能站在这里。
之后。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苏雨竹那副时而可爱，时而俏皮的面容，这个自己苦了一辈子的丫头，却让自己甜了一次又一次。
画面一转。
是这天下芸芸众生，那一刻，姬如龙的笑容，是自嘲的。
最后。
是姬天下。
他想起了昨天，这位老人在看到他和苏雨竹后，仿佛彻底放下了二十来的所有压力，他笑的很开心。
二十年，为的是这次相聚，为的是以后，每一次的相聚。
这个过程固然很苦。
可，
老人家为了这个天下，坚守了二十年本心。
而他姬如龙，所作所为，哪怕被世人所不理解，可为的，也不过八个字。
姬如龙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当脑海中再度响起宁温问的那个问题时，他只不过是风轻云淡的抬手，“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轰！
湛湛长空，瞬息变化。
这一瞬间，凡肉眼所能见的天际，无一不是风云骤变。
最高处的苍穹之巅，云层宛若化作了一双睁开的瞳孔，俯瞰着下方，准确的说，是在看姬如龙。
虽静。
却震撼了无数人的心灵。
哪怕是宁温和龙敖这些大帝境的存在，都升起了一股自我渺小的念头，汗流浃背。
姬如龙背对着武阁，如深渊般的双眸，与之静静对视。
大风吹过。
这幅只在众生脑海中存在了一瞬的恐怖景象，宛若被抹去了般，不复存在。
错觉？
宁温强行稳住心神，深深看了眼姬如龙，“我有预感，与你的这一战，能得到一些以往从不曾有的感触，这，就是我握剑而战的意义。”
现场。
仅有漫天剑气席卷。
宁温的气息，一路攀升至大帝巅峰，这股气势，比金烨烁更加凝实，更加锋芒毕露。
而姬如龙，只是双手负后，风轻云淡。
目前以来，同属这个时代最耀眼的两位年轻天骄，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此后，谁也没再说话。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