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能感觉到，这缕残魂跟那个女孩有关系。”
听到民族之心的话，张牧风缓缓将目光放在了面前这道残魂身上。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身上依稀还有军装的影子，是个少年战士。
残魂似乎也在打量着他，眼眶处的灵识不停闪动着。
张牧风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残魂喃喃答道，
“我在等一个人。我想见一个人。”
“梦瑶姐说，那个人的名字叫张牧风。”
猛然间从这道残魂身上再度听到那个名字，张牧风心中隐隐疼痛了一下。
他没有开口，但是残魂已经认出了他。
“你就是张牧风对吗？”
张牧风偏着头，有些疑惑，“五十多年前你见过我？”
残魂凝聚的黑影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没有，但是梦瑶姐跟我说过。”
“梦瑶姐说，”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有很好看的眼睛，里面总是带着别人看不懂的深邃。”
“有高高的鼻梁，有笑的时候会微微皱起来的眉头，生气的时候会面无表情的抿着嘴。”
“还有，身上有好多好多的伤痕，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看着让人心疼。”
“你就是这样的。”
残魂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张牧风，
因为意识跟肉体是同步的，所以张牧风的意识形态，跟他在冰棺里的身体一样，
自始至终都是赤裸着上身，
他的胸膛和后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狰狞伤疤。
而张牧风的眼前，
却好像出现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
她正带着思索的神情，笑着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战士，形容她喜欢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满眼都是光。
张牧风带着那道残魂，沿着这片湖泊缓缓的走着，
“你当初是她治疗的伤兵吗？”
张牧风问道。
残魂的身体轻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
然后轻轻点头说道，
“是的，我当初在战场上被弹片划伤了眼睛，被送到战地医院后，是梦瑶姐照顾的我。”
“梦瑶姐把我当成她的弟弟一样。”
残魂怀念的说着，像是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在医院里的那段温馨时光，
张牧风沉默不语，
两个强度不同的意识形态，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湖泊。
最终张牧风还是轻声问道，
“为什么还不走呢？已经五十多年了。”
等待了五十多年的残魂，没有时间意识，
只有一种执着支撑着他还不肯消亡。
少年残魂缓缓说道，
“因为梦瑶姐有话要让我跟你说呀！”
少年残魂浑然在张牧风面前蹲了下来，
用双手在地上刨着柔软的泥土，
但其实这只是一种幻境，在现实中，这一片泥土一丝未动。
少年残魂一边挖着泥土，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边有些沉重的接着说。
“那天，敌人来了”
“好多炮弹呼啸着飞到了医院里，很多和我一样的伤员还有卫生员们，都被炸死了。”
“就连院长也背着一个断了腿的伤员被炸成了碎肉。”
“我被大火堵在了病房里，本来我都以为我要死了。”
“然后梦瑶姐从火里冲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烟灰笑着对我说，别怕，姐姐来啦！”
少年残魂轻轻的说着，那一段回忆清晰的出现在他意识中，
张牧风沉默的站在它背后，看着残魂脸上的眼泪不停的滴在地上。
“梦瑶姐背着我冲出火海，往外面跑，一直跑。”
“那时候她已经受伤了，我在她身上闻到了好重的血腥味。”
“后来，梦瑶姐把我放在地洞里，让我好好带着，她自己却又往外跑去。”
“梦瑶姐说，她还有两件事没做呢。”
“一个是医院里还有好几个伤员没出来，她得去救他们，就像救我一样。”
“还有一个就是，在火海外面，还有个男人正挡在一大群鬼子面前等她出去，她得赶紧去见他！”
“但是后来，梦瑶姐走的时候跟我接待了一下。”
“她说万一，万一她要回不来，见不到外面等她的那个人，就让我帮忙带两句话。”
少年残魂说到这里，忽然仰起头看着张牧风，
它重复着当年那个姐姐交代给他的话，
声音也哽咽了。
“梦瑶姐让我跟你说，”
“她可喜欢你了！”
“从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是你是个大英雄，你要打鬼子，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你的牵挂。”
“她说，等你把鬼子打跑了，她想嫁给你。”
“等一天也行，等一年也行，等十年也还是行。”
“她说张牧风，你这辈子的媳妇儿，就只能是她梦瑶这一个姑娘啦这是老天爷定下的，跑都跑不了！”
“梦瑶姐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的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呜呜呜”
少年残魂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黑色的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在地上，
然后变成一丝一缕的雾气消散。
张牧风静静的站在原地，心口有些疼，
他看到了那个女孩正在笑着对他说。
张牧风，
你这辈子的媳妇儿，
就只能是我梦瑶这一个姑娘啦
他下意识的伸手，却什么都没摸到，嘴唇颤抖。
“她最后还是没出来啊”
少年残魂低下头接着刨土，
“我最后也还是被炸死了，但是我不想走。”
“我想着梦瑶姐的那些话，一定很重要的，她一定很想亲口说给你听。”
“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我觉得你一定会再回来的。”
“到时候，我就把这些话说给你听。”
说完了这些话，少年残魂像是解开了心里最后的执念一样。
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他正在缓缓消散着，
但是还固执的在地上的泥土里刨着。
在最后还能发出声音的时候，少年残魂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两个的木偶娃娃。
很可爱，只有巴掌那么大，
两个木偶娃娃，
一个是张牧风，
一个是梦瑶，
张牧风蹲在地上，脸上带着认错的表情。
梦瑶站在那里，一手拧着张牧风的耳朵，巧笑颜惜。
但是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
353“梦瑶姐的手可巧啦，在医院的时候用小刀给每个伤员都雕刻了娃娃。”
“这个是她给自己雕的。”
“当时她冲进火海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却把这个留给了我。”
“我知道，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可能回不来了，想让我把那些话，还有这个木偶娃娃一起带给你。”
少年残魂把木偶娃娃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