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的明楼便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话音未落,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
“心情不错嘛!是不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明楼只是看了阿诚一眼便笑着打趣道。
阿诚则点了点头,“是,是有一个好消息,我们之前让阿强去香港放的那颗烟雾弹有效果了。特高课已经开始秘密对汪芙蕖进行暗中调查了。”
“汪芙蕖?他最近做什么呢?”
“经历了樱花号专列爆炸事件之后,那汪芙蕖虽然只受了一点轻伤,但却依旧以调养身体为由在家休养,但根据我的调查,实际上他却是在为日本人全面推行军票流通强制令起草一项专门的经济法案。”
此话一出,盛怒之下的明楼便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这帮该死的畜牲!连这等损阴坏德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大哥,这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没那么严重?”明楼的声音立刻抬高了一个八度,“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日本人这种在华发行军票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变相的掠夺!”
说到这,明楼见阿诚还是有些听不明白,于是便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道:“首先,日本人的军票因为没有其他银行和价值背书,所以如果他们需要,就可以毫无节制地无限发行。而这,则势必会导致这些军票的购买力很差,因为其汇率一种在变,所以一定会导致军票的信用度逐渐降低,最终导致民众和商家都不愿意用军票进行结算。其次,别忘了现在可是战时,且不说那些军需物资,就连粮食和日常生活用品等生活物资都十分的紧缺。而日本人尚且过印刷巨量的军票大肆购买物资,就那么点物资,你日本人都用军票买完了,你让那些生活在沦陷区的普通民众怎么办?诚然,日本人也不会蠢到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还是会‘大发慈悲地留下一部分物资,而这一部分的物资则势必会被哄抢,这样就更加深了通货膨胀的程度,进而陷入愈买愈缺,愈缺愈买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经济彻底崩溃!”
“这……”老实说,阿诚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张小小的军票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整个人都有些听傻了。
然而明楼却冷笑了一声,“怎么,这就听傻了?如果我告诉你,这还是日本人此举所带来的直接影响,实际上则是给我们埋下了一颗,足以摧毁整个经济体系的定时炸弹的话,你应该就不会觉得我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吧?”
“足以摧毁整个经济体系的定时炸弹?那这个炸弹爆炸的时间该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一旦日本战败,那么他们在战争期间发行的军票就会即刻如同废纸一般。进而造成大量城市家庭破产,并因此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直到这时,阿诚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随即便极为坚决地说道:“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得逞!可是大哥,就凭我们两个,能够成功阻止那么大的一个阴谋吗?”
“光靠我们当然是不够了,不过别忘了,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可是我党一贯坚持的根本工作路线。既然那日本鬼子已然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广大的普通民众,那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民众的力量好了!”
一句话,听得阿诚热血沸腾,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口说道:“大哥,要我怎么做,你尽管下命令吧!”
此话一出,明楼的眼中便立刻闪过了一丝寒芒,随即便一字一句说道:“第一步,刺杀汪芙蕖!”
第一百八十章 兴师问罪
“刺杀汪芙蕖?”阿诚很是不解地说道。
“怎么,有问题吗?”
“大哥,我不明白,明明日本人已经开始对汪芙蕖的调查了,我们索性作壁上观,看他们狗咬狗不好吗?何必插上一脚,去趟这趟浑水呢?”
“阿诚,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们可不是去趟浑水的,而是去火上浇油的!”
“火上浇油?怎么个浇法?”
“就在前天,中统那边截获了一封信,是汪芙蕖写给战争指导课的经济顾问青木健次的。这个青木健次和原田熊二一样,都是战争指导课有名的经济顾问,而且素有不和。我想那汪芙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才病急乱投医,想了这么一个昏招出来。”
此话一出,阿诚便立刻明白了明楼的意思,“大哥,你是想在这封信上做文章?”
“不错,你去跟中统交涉一下,我要尽快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是!”
“另外,通知毒蝎小组,提前做好准备,等候我的命令,刺杀汪芙蕖!”
听到这,阿诚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樱花号事件的余波还未平息,这个时候再让明台去执行锄女干行动,是不是……”
“放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这将会是一次所有人都不会去深究的暗杀,明台自然也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了。而且要是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也不会让冒险行动的。”
听到这,阿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好的,大哥!那我这就去跟中统那边交涉一下。”
“去吧!”
……
百货公司的楼上,于曼丽俏生生地站在一面试衣镜前,一件又一件地试穿着时下里最新流行的各种款式的衣服,而明台坐在一边替她做着参考。
“我穿这件怎么样?”
“挺好!”明台看了一眼,说道。
于曼丽撇了撇嘴,“我倒是觉得太艳了些。”
“艳丽一些不好吗?有色彩,配你正好!”
听到这,于曼丽不由得抿嘴暗笑,随即便轻盈地在明台面前转了个圈儿,笑问道:“好看吗?”
“很养眼!”
于曼丽随即便向他倾了倾身子,几乎快要面贴面地问道:“跟那只小白鸽相比,你更喜欢哪个?”
明台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但还是装傻反问道:“谁啊?”
“少装傻!”于曼丽压低声音,嗔怒道:“那个女红党。”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就是一块儿执行了一次任务嘛!”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你在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时的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
于曼丽则哼了一声,“你看,就是这样的反应,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b?tν
“谁……谁做贼心虚啦?”
“不心虚你的调门为什么突然拔高了呀?”于曼丽没好气地说道。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是羡慕!”于曼丽毫不掩饰地说道,“我羡慕她能跟你在一起行动,一块儿出生入死,一块儿完成任务,甚至还有……还有那么一点儿嫉妒。但有件事你可别忘了,她是红党,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你是没看到当初郭副官在看到那两个红党架着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提防姓郭的那小子的。至于那个女红党,你也用不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毕竟我们两个才是生死搭档,一起行动的机会还多着呢!”
听到这,于曼丽脸上的笑容便回来了,随即又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说道:“就要这身儿了,去交钱吧!”
……
距离汉口不足一百公里的咸宁镇上。
头上缠着绷带的熊剑东一听到手下的报告,便立刻一路小跑地跑到了伍岛茂德的面前一脸庆幸地说道:“伍岛课长!谢天谢地,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然而话音未落,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记耳光。
“混账东西!熊司令,出发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们在崇阳做好接应,可你倒好,竟然躲到这来了!我问你,你的黄卫军呢?现在在哪里啊?”
面对暴跳如雷的伍岛茂德,熊剑东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卑职……卑职的黄卫军还在通山县城,在……在那里卑职的部队遭到了游击队的袭击,部队损失……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了,卑职的副官也战死了……”
“混蛋!”不等那熊剑东把话说完,伍岛茂德就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出了老远,随即便转过脸来对那个跟熊剑东一块儿出来迎接自己的人说道,“李参谋,从现在开始,由你来接替熊司令的职务,指挥黄卫军。”
“是!”
“伍岛课长,卑职……卑职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吧!”
然而面对那熊剑东的苦苦哀求,伍岛茂德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熊司令,我会把你按照作战阵亡进行上报的,至于你的那些姨太太和孩子,我想李参谋也一定会善待他们的。”
说着伍岛茂德便直接大手一挥,“拉出去!”
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两个宪兵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那熊剑东拖到一旁枪毙。
这下可把那熊剑东给吓坏了,拼了命地挣扎道:“伍岛课长,您……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我……我在皖南流过血!我在黄鹤楼负过伤!我为新政府立过战功!我要见周先生!我要见汪主席!”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却还是被那两个宪兵拖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可就在其中一个宪兵已经掏出了手枪准备上膛的时候,李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等一下!”
“明先生,你用不着替这个该死的混蛋求情!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不想李强听了却并没有乖乖地闭嘴,而是压低了声音对那伍岛茂德耳语了几句。
而那伍岛茂德听了之后则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很是不情愿地下令,又将那熊剑东给拖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报功请罪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吧!你的黄卫军为什么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在崇阳县城接应我们,反而跑到了通山,还遭受到了游击队的伏击?”
房间里,伍岛茂德重重地一拍桌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质问道。
熊剑东也是一脸的委屈,几乎是带着哭腔解释道:“伍岛课长明鉴,卑职……卑职是真的冤枉啊!昨天我带着部队刚一进城,就接到了手下的报告,说您的车队在通山身陷重围,要卑职立刻前往营救,所以卑职就就立刻亲自带着部队赶了过去,哪曾想……”
“混账东西!连消息的真假都分不清楚,活该被人家打伏击!”尽管那伍岛茂德依旧余怒未消,但是在听说了那熊剑东是因为急着赶去营救自己所以才中了圈套之后,心中的怒气便已然消了大半,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你那个假传消息的部下呢?”伍岛茂德又问。
“不……不不见了!”熊剑东结结巴巴地说道,随即还怕伍岛茂德不信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李参谋当时也在场,他……他他可以作证。”
听到这,伍岛茂德这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参谋,此等大事,那李参谋自然也不敢乱讲,连忙点头作证道:“报告伍岛课长,熊司令所说句句属实。”
此话一出,那熊剑东便连忙感激地看了那个李参谋一眼,而一旁的李强也趁机求情道:“既如此,整件事情的经过就已经很明了了,向来应该是那些该死的红党,利用了熊司令担心伍岛课长您出事的心理,这才搞了一出谎报军情的把戏,不过话虽如此,熊司令你未能及时识破对方的诡计,进而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是是是,明先生教训的是,伍岛课长免了卑职的职务,卑职无话可说甘愿受罚,只是还请伍岛课长看在卑职对新政府和大日本帝国一片赤诚的份上,拉卑职一把吧!”
然而面对熊剑东这一番苦苦的哀求,伍岛茂德却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暗中向李强使了个眼神。
李强则立刻会意,轻咳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那熊剑东的身边坐下,推心置腹地说道:“熊司令,我这个人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你说好好的一份差事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上面要是知道了,能轻饶了我们吗?”
说起来,那熊剑东在落水之前也是久居官场的老油条了,甚至一度还被戴笠引为心腹,可以说这官场里面的弯弯绕,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故而李强这边才刚开了个头,熊剑东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了。
“明先生,您不用再说了,这次行动失败的责任,就由我一力承担,只是……”
话没说完,伍岛茂德便极其爽快地说道:“只要你肯对这次行动失败负责,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听到这,熊剑东先是苦笑了一声,但随后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还请上面追究下来的时候,伍岛课长和明先生能够帮忙打点一二。如若卑职到了最后仍旧难逃一死,还请两位能够善待我的家人。”
“熊司令,这你大可以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将你的儿子认作义子,好生照料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那伍岛茂德才跟李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得好,要想跟某个人建立所谓铁打的关系,只有四个途径:要么一起同过窗,要么一起扛过枪,要么一起嫖过娼,要么就一起分过赃!
而这四种途径之中,李强和伍岛茂德就之间就占了两种,当然严格来讲他们两个是一起甩锅而不是分赃,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起甩锅的情谊可比分赃要牢靠得多。
故而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人便已经建立起了无话不谈的关系,这并不奇怪,毕竟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真要是一拍两散的话两人都得遭殃。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捆绑在一起,为各自争取更大的利益。
一夜无话,翌日。
返回汉口的路上,伍岛茂德特意安排李强跟自己同坐一辆卡车,车子刚一发动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头疼不已地说道:“明先生,这眼看着明天就要进城了,你说这个报告我应该怎么写啊?”
“依小弟愚见,这个报告应该这么写:尽管我们已经采取了积极稳妥的保密措施,但是由于我们内部出了女干细,进而导致行动计划严重泄密,加之狡猾的红军游击队利用了熊司令担心皇军安危的心理,假传消息,最终导致其部队没有完成预定的接应任务。然,即便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我们依旧奋起反抗,并成功为我大日本皇军抢运出了足卡车的精铜!”
一番话,听得那伍岛茂德连连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不能向上面请罪,还要报功?好思路,当真是个好思路啊!”
然而李强却摆了摆手,“伍岛课长,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功要报,这罪也还是要请滴,毕竟我们没有足额完成任务是事实,上面总得找个倒霉蛋发发火气不是?咱们留那姓熊的一条命不就为了让他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吗?”
“对对对,说得好!明先生放心,只要你能帮我过了这一关,本课长定有重谢!”
“伍岛课长,这您可就太见外了,咱们之间是什么交情?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谈钱岂不是太俗了?”
“唉!交情归交情,感谢归感谢,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既如此,那我就先谢过伍岛课长了。”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