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听了则是一脸的不解,“南造课长何出此言?”
“很简单,因为早在医院那边出事以后,我就给陈市长打了个电话,请求他帮忙下令,全城戒严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齐齐地看向了陈公博,见其微微点头,所有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了不少。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说明杀害赤木男爵的凶手,一定还没有离开上海。李主任,代表阁下,我希望你们能够暂时放下以往的成见,互相配合,共同捉拿真凶,当然,我们特务机关以及特高课也会全力支持,在全市范围内,来一场大清洗,彻底扫清一切潜藏在暗处的抗日分子!”
话音未落,李士群便立刻急吼吼地表态道:“晴气大左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一旁的租界代表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狡猾老练的陈公博则玩起了心眼,索性转头对身边的明楼说道:“明副司长,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也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你更想尽快抓到这个罪魁祸首,所以我决定,任命你为临时搜查小组的组长,在此期间,全城警力尽管你一人调遣,如何?”
不得不说这姜还是老的辣,陈公博此举不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卖了明楼一个大大的人情,甚至还提前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是阴谋,而是彻彻底底的阳谋,即便明楼能够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但也不得不照单全收,甚至还要立即起身对其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起,一个带着宪兵臂章的少左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快步来到土肥原贤二的身边耳语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土肥原贤二听完便冲着那人挥了挥手。
“哈依!”
直到那人离开之后,土肥原贤二这才拍了拍手对众人说道:“好了,既然大家已经统一了想法,那今天的就先到这,回去之后,还请各位抓紧时间行动起来,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便纷纷起身离开,可就在这时,土肥原贤二的声音便再一次响了起来,“明先生!你留一下。”
土肥原贤二此举,很难不让人在意,尽管所有人此刻都十分的好奇,土肥原贤二到底有何用意,但却没一个敢放慢脚步,只能乖乖地退了出去。
“明先生,你的遭遇我听云子说了,我个人对此深表同情。”
“多谢将军阁***恤!”
不想话音未落,土肥原贤二就抬手打断了他,“先别急着道谢,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伙绑走你孩子的抗日分子用你孩子的性命要挟你放他们一条生路,你会怎么做呢?”
“我会按照他们的话去做。”明楼想也不想地回道。
“我赞赏你的坦率,但老实说,这个回答让我很失望。”
“将军阁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先按照他们的话去做,只要他们信以为真,我们就可以提前设下埋伏,守株待兔。我想这样一来应该比全城搜捕的效率要高得多了,您说呢?”
“嗯,说得好。你的态度,我知道了,你去吧!”
然而明楼前脚刚走,土肥原贤二就对一旁的晴气庆胤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柴山已经奉调在汉口登机,顺利的话,今晚即可抵达。”
“来者不善啊!难道军部打算由他来顶替赤木男爵死后留下的位子?”
土肥原贤二听了不禁冷笑了一声,“那你可真是太小看这家伙的野望了!晴气君,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份上,老夫提醒你一句,越是关键时刻,就越要认清形势,有时候选择可比能力还要重要啊!”
……
“大哥,你没事吧?”回去的路上,李墙一边开车一边对一脸忧心忡忡的明楼问道。
“我没事!好好开车!”
“大哥,刚刚收到的消息,为了清除松冈洋右对军部决策的干扰,东条英机暗中建议近卫文磨立即将其免职。但近卫在经过多方考虑之后,还是在十六号召开了内个非常会议,要求全体阁僚集体辞职,然后择日重新组阁,这个提议,当即获得了除松冈外所有人的赞同,当场就将其气进了医院。想来这位号称迄今为止的日本外交史上最能言善辩的家伙的政治生涯,应该就此宣告结束了。”
“是么?不过你看上去,倒好像不是很意外啊!”
李墙则笑了笑,继续说道:“仅仅过了一天,也就是昨天晚上,原本还自信满满的近卫文磨却在内阁首相提名选举阶段意外地落败了!”
“意外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东条英机和松冈洋右共同设下的一个局,对吧?”
“大哥就是大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东条英机这个标准的军国主义份子上台,彻底扫清掣肘军部的最后一道障碍,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日本必将在这位“剃刀将军”的带领下,陷入彻底的疯狂!”
直到这时,明楼才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消息从哪来的?可靠么?”
“来源保密,但绝对可靠!”
李墙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对明楼有所保留,而是在严格恪守同志之间的保密原则,这一点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能例外。
故而对此明楼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而是笑着点了点头,“好!保密就保密,只要消息可靠就好!前面掉头,去警察总局!”
……
是夜,一架小型飞机缓缓地降落在了已经被日本人强行征用为军用机场的虹桥机场。
此时原本能够搭乘十多人的飞机客舱里只有两名乘客,分别是奉调而来,在十一军司令部供职,任汉口军陆军特务部部长的柴山兼四郎,以及他的副官兼警卫队长藤田刚。
然而就在那柴山兼四郎在藤田刚亦步亦趋地护卫下刚一走下舷梯的时候,一个人影便突然从前来接机的人群中蹿了出来,顿时就让藤田刚直接条件反射一般地迅速掏出了手枪。
“慢!”好在柴山兼四郎及时认出了那人,并及时出言拦住了自己的副官,才终于避免了一场误会,“中野君?你不好好在崇明待着,跑到这来做什么?”
那人则红着眼,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给我的老师报仇!”
“放心,中野君,我这次来,可不光是给你的老师料理后事的,我答应你,一定尽快抓到真凶,替赤木君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那个叫中野的年轻军官便立刻深深地鞠了一躬,恳切乞求道:“柴山中将,请您让我加入你们吧!拜托了!”
柴山见状也收起了之前的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态度,一脸严肃地正色道:“中野久勇课长,你确定要加入我们吗?”
“是!”
“很好,那么由中野久勇课长,由于你擅离职守,即日起,免去崇明宪兵特高课课长职务,并处降衔一等,以儆效尤!”
说完,柴山便径直从中野久勇的身边走了过去,后者刚要开口说什么,藤田刚就对他使了个眼色,“中野少左,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还不快跟上?”
“啊?哦!好的!”
中野久勇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 贻害不浅
就在柴山马不停蹄地赶往工部局料理赤木亲之后事的同时,一个电话也急匆匆地打进了明公馆。
半小时后,霞飞路上的一家咖啡馆。
“李主任,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李墙微微皱着眉头问道,“如果是为了之前那件事的话,我看还是在等等好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帮您打听,当然如果您认为我是在故意推脱的话,我也可以把您之前的那份报酬原封不动的退还给您,如何?”
此话一出,李士群赶忙连连摆手,“不不不,明处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叫我过来是?”
李士群则叹了口气,“唉,不瞒你说啊,明老弟,死的那个可是日本的男爵,汪主席虽然嘴上不说,但这清乡委员会的苦差事铁定是要落在我的头上了,搞不好甚至连税警团的指挥权也要交出去,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是特工总部出了内奸,我这个做主任的不管怎样都是要负责任的,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唯独舍不得好不容易弄回来的那批军火。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帮我保住这批军火呢?”
眼看着李士群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一开始的明处长变成了明老弟,李墙就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结果竟然真的被自己给猜中了!
“李主任,这您可太为难我了,我就是个芝麻粒大小的处长,别说是在汪主席,就连在周先生的面前,都没我说话的份,没办法,官微言轻啊!”沉默良久,李墙才一脸为难地说道。
不想李士群则摆了摆手,“诶!明老弟,别这么说嘛!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可是李主任,问题是我对此根本就毫无头绪啊!”
然而这话却似乎正中了李士群的下怀,“所以我才这么急着把你给叫到这来啊!据可靠消息,就在刚刚,汉口军陆军特务部部长柴山兼四郎中将的专机已经降落在了虹桥机场。”
“柴山中将和赤木男爵两人本就是多年的好友,我想柴山中将此行多半是来为其料理后事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可就在柴山中将的专机落地半个小时以后,又一架来自武汉的飞机也紧随其后地降落了,明老弟你不妨猜猜,飞机上面的是谁啊?”
“李主任既然都这么问了,想必这人应该与我相识咯?”
“不仅相识,而且还曾经共患过难,如此特殊的经历,我想明老弟应该猜到那人是谁了吧?”
“武汉……共患难……该不会是熊剑东,熊司令吧?”
“没错,就是他!因为在上次搜寻战略物资的事件中,此人有重大失职和通敌嫌疑,于是看在他以往的功绩的份上,虽然免了死罪,但却一直在接受软禁调查,直到昨天,周先生亲自出面作保,这才让他重获自由。”
李墙听了不由得一愣,“李主任,您的意思是说,周先生此举,是冲着税警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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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明老弟,对他来说,你也算是他的半个恩人了,这总说得上话了吧?”
“这个……”李士群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墙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好吧,我可以试试,不过李主任您也说了,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事情我可大不了保票啊!”
“那是自然,你放心,事成之后,必用重谢!”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上海便完全进入了严格的军事管制状态,就连法租界也不得不在各方压力之下被迫拟定了清查可疑人员的行动计划。
这下可苦了那些无辜的老百姓,上午刚刚遭受了吴世宝率领的七十六号特务的盘查,下午就又被汪曼春手下的日本宪兵破门搜查,走在街上更是随时都要配合接受那些已经被明楼分派到全市各大主要道路上的巡警们的询问。
相比之下,租界里的人情况要稍好一些,可也被那些巡捕房的巡捕们搞得不厌其烦。
其中最为忙碌的,就属公共租界当局了,既要不遗余力地搜捕真凶,还要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集中在赤木亲之的葬礼上。
时间来到二十一号,也就是赤木被击毙后的第四天,租界当局专门为赤木举行了盛大的葬礼,由多国巡捕开道,引导装载赤木棺木的汽车从静安寺路一直排到了到文监师路,引来上海众多百姓围观,一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葬礼上,柴山兼四郎作为日方的代表向赤木亲之致了悼词,并当众宣读了外务省特别通过的决议:将其从“勋四位”提升到“勋三位”,并对其家属厚加抚恤。
直到这时,老百姓才终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一时间,易水壮士孤身刺秦的故事便成为了坊间茶楼里最受欢迎的节目。
可即便如此,这场规模空前的大清洗行动并没有因为那场盛大的葬礼而结束,反而似乎比之前更加声势浩大了。
而这,已然大大出乎了李墙和明楼的预料,尽管已经成功说服重庆方面向所有在沪的潜伏小组下达了全体紧急静默的指令,但两人却依旧每天都在为那些那些同志们的安危担忧。
又过了两天,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天一早,上海站站长陈恭澍便通过秘密手段通知了两人一个噩耗:新任上海站第一行动大队队长刘原深,被已经成功上位76号第二行动大队队长的万里浪给绑架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就在刘原深被绑的当天,站内人员也接连被捕,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已经在公共租界潜伏了数年的资深潜伏人员。
收到消息之后,李墙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连忙找到明楼对他说道:“大哥,不对劲,租界当局的搜捕效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嗯,我也觉得奇怪,我想这其中一定发生了我们尚未知晓的变故。”
此话一出,李墙便赞同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道:“带队抓捕的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记得警务处有这么一位能人呢?”
“你记得没错,在此之前,警务处里的确没有这样的人物,但是别忘了,就在几天前,柴山兼四郎那个老家伙来的时候可还带了一个人呢!”
“藤田刚?”
“没错,听说此人从小练武,块头比之前那个笹井三郎还要大,在十一军的时候更是被夸张地称为“机器人”。这次警务处的清查行动就是由他带的队。”
“藤田刚……光是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好对付,不过大哥,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机器人,而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等李墙把话说完,明楼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之后,势必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不过放心,我已经紧急启用了所有安全屋,相信这会应该已经有人前去避难了。至于那些被捕之后选择当转变者的……”
说到这,明楼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他此时的眼中却并没有半点同情,而是满满的愤怒。
“啪!啪!”
宪兵司令部地牢,一声声清脆的鞭打声伴随着受刑人的惨叫一刻不停地在那幽暗的长廊里回荡,宛如一座人间地狱。
行刑室里,汪曼春坐在那里一边看似悠闲地修着指甲,一边聆听着受刑者的惨叫,嘴角则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好了,差不多了,换下一个!”汪曼春看了一眼刑架上已经被抽得奄奄一息的那个人,冷冷地说道。
而这一切,则全都被行刑室外的冈村适三看在了眼里,即便身为日本人的他都不免对眼前这个拥有着天使面庞,恶魔心肠的女人心生恐惧。
一旁的手下则忍不住问道:“队长,那些支那人不是都已经招了吗?为什么汪小姐还……”
虽然那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行刑室里的汪曼春却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勐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顿时就把他给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好在冈村适三见状不对急忙将他拉到了一边,这才没当场瘫坐在地上。
“我不是跟你说过,汪小姐因为孩子的事受了刺激,所以千万别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她的行为吗?”
“队……队长,她受了刺激是她的事,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任由她胡来吧?万一要是上面怪罪下来……”
“那也不关咱们的事,是课长要我们听候她调遣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再说,我也不想自找没趣,去招惹那个受了刺激的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