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曝光外相大人行程的报纸明明今天一早才出版,可根据饭店前台的入住记录,你昨天就已经入住了饭店,这你怎么解释?难道你们那个泰勒爵士还会未卜先知吗?”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国与国之间本就不存在太多的秘密,泰勒爵士身为大英帝国的特使,连美国总统的行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松冈外相了。”
听到这,山本一木便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即便压低了声音对李墙耳语了几句。
李墙听了也没说什么,索性便起身离开了地下室。
……
“不是吧?他就这么把你给赶出来了?都说过河拆桥,这家伙倒好,连河都没过就直接把桥给拆了啊?”听李墙把审讯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之后,顾晓梦便忍不住说道。
“人家既然敢拆桥,就说明已经过了河嘛!我想他应该已经猜到泰勒爵士为什么要派那个王彼得过来了。”忘
“为什么啊?”
“这不明摆着吗?就是要在暗中监视松冈洋右的一举一动啊!毕竟外交无小事嘛!”说到这,李墙便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那家伙是故意在山本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只是这理由会是什么呢?”
话音未落,一旁的海棠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分析道:“会不会跟那个苏联女人和那个美国人有关?”
“有可能,毕竟出事之后就属那个苏联女人闹得最凶,而正是那个美国人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警备队,才把山本一木给招了过来,进而使得整个饭店都陷入了封锁状态。”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三人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德军密电!”
……忘
与此同时,上海公共租界,九江路上的一间西餐厅里。
“顾,我的朋友,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包间里,一个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老洋人刚一进门,就主动摘下了头上的礼帽,并给了顾民章一个大大的拥抱。
尽管此时的费信惇已经年近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声若洪钟。
“老朋友,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的样子,我就放心了。”顾民章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了一只藏蓝色的瓷瓶递了过去,“前不久我偶然间寻到了个一个古方,想来应该对你的眼疾有所帮助,所以我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啊!”尽管费信惇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只瓷瓶,“不瞒你说,这该死的眼病可把我给折腾惨了,搞得我连吃饭都尝不出味道,跟嚼棉花似的。”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那你去看医生了没有?”
“看过了。”忘
“那医生怎么说?”顾民章又问。
“说是可能压迫到神经了,想要根治只能手术摘除。”
“就没有其他治疗方案了吗?”
“别提了!我算是看透了,那帮家伙除了让你切这切那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我算是不指望了。”
“别这么说嘛!既然西医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那何不试试中医?正好我还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过几天让我带他们过来给你好好看看。”
“那敢情好!”说到这,费信惇才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地说道,“你瞧瞧,这人一上了年纪啊,忘性就大。光顾着说我的眼病了,差点误了正事,顾,这么急着约我出来见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民章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起来,低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日本外相松冈洋右毫无征兆地在奉天现身,还秘密会见了三井物产的社长三井正颜。”忘
“奉天?你别说,这个松冈洋右还真是会挑地方啊!”
“老朋友何出此言呢?”
“顾,原本以咱俩之间的交情,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可有些事情……”
“好了,不要再说了。”不等费信惇把话说完,顾民章便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很是理解地说道,“老朋友,我理解你的苦衷,毕竟你是美国人,而我是中国人。”
“不,不是这样的。”费信惇听了赶忙解释道,“你我虽然国别不同,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看待,只不过……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就在不久之前,我们收到消息,苏联想要派人对日本进行游说,所以就对此事进行了严密的追踪和监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把会面的地点定在奉天了。”
“你的意思是说,松冈洋右在奉天秘密会见三井正颜只是个幌子,真正要见的其实是跟苏联的游说代表?”
“没错!”说到这,费信惇便猛地话锋一转,态度很是暧昧地说道,“最终的结果,恐怕要等到三天后才能揭晓,不过我敢肯定,无论怎样,对你们来说,都将会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忘
……
是夜,南京,汪公馆。
“天大的好消息?会是什么好消息呢?仲怀,你怎么看?”汪精卫听了顾民章的汇报之后,神色凝重地问道。
“我想十有八九跟欧洲的战事有关,毕竟如果上次小女在密码船上参与破译的德军密电上的内容属实的话,那么再过几天,德军就将对苏联发起进攻,到那时,如果德方要求日方履行三国同盟协议上的承诺的话,那么日方就必须对德方的行动予以回应了。”
“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也会出兵?”
“根据我的判断,日本方面出兵是毫无疑问的,毕竟三国同盟协议就摆在那里,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亟待解决,就是在“北上”以及“南下”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
听到这,汪精卫便恍然地点了点头,“嗯,这样苏联方面秘密派人与松冈洋右会面的举动看上去就合情合理了。”忘
“是的,一旦苏联方面游说成功,使得日本方面最终做出南下的决定,那么势必就会损害英美等国在东南亚的利益,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甚至是破坏这次会面。不过无论这次会面的结果如何,日本方面都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从中国战场上抽调兵力。而这,就是我们培植势力,增加手上筹码的绝佳时机,但同样的,也会不可避免地给了重庆方面一丝喘息的机会,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不得不面临独自应对重庆的局面了。”
然而在听了顾民章的担忧之后,汪精卫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焦虑,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季新,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和76号的李主任制定了一个计划,为的就是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只要能够顺利实施,相信不仅可以迅速补上日军抽调兵力所形成的战力真空,甚至全面占据战略主动也说不定啊!”
“是吗?”顾民章听了虽然大吃了一惊,但表面上却是一副有又惊又喜的样子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仲怀,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那个计划的内容吗?”
“好奇是有点,只不过理性告诉我,如此机密的计划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别说,顾民章的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在汪精卫的身上还真挺管用,顿时就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你啊,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这个计划就只有两个字,清乡!”
第五百四十三章 突发事件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和平饭店一楼的餐厅里。够
“弟儿,你说警备队的这帮家伙也真是够饭桶的了哈,折腾了一宿愣是连个人影都没抓到,就这还自称什么满铁的精锐,真是笑死人了。”
“小声点吧,老大!你忘了昨天晚上秀凝姐在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了?”
“嘁!就知道拿你姐来压我。”陈明一脸扫兴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你不是说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吗?人呢?”
正说着,一身富商打扮,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一见那人进来,李墙便立刻起身招呼了一声,“老王,这边!”
然而那人刚一落座,陈明便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你就是黑瞎子岭的大当家?”
“大号王大顶,怎么,老哥听说过我的名号?”够
“那倒没有,就是有些好奇,就你这腿脚的也能当土匪?”
此话一出,王大顶当场就急了,“谁……谁是土匪?我警告你别乱说啊!我是搞紧俏资源再分配的,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生意人懂不懂?”
“还紧俏资源再分配,能把当土匪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小子也算个人物了。认识一下,我叫陈明,认识的都管我叫陈老大,你这么叫也行。”
“那……我也叫你老大好了!”要说这王大顶在黑白两道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能说会道,能屈能伸,一见那陈明一上来就以老大自居,便立刻放低了姿态,改口叫起了老大。
而陈明见王大顶如此识趣,态度也好了不少,“王老弟,听阿墙说,你在这一片儿的人脉很广啊?”
“不瞒你说,老大,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爱交朋友,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那我可算是找对人了,这么跟你说吧,王老弟,老哥我准备在这开个馆子,急需两个会做绺帮菜的厨子,不知老弟能否帮忙物色物色?”够
听到这,王大顶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墙,见他点头之后这才满口答应道:“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好了。”
“好,够爽快!”说着,陈明便将手伸进了口袋,可紧接着却又犹豫了起来,急的李墙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这才肉疼地掏出一根金条,递到了王大顶的手里。
“这……老大,举手之劳而已,你这也太客气了吧?”
“诶!王老弟,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却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小小心意,还望王老弟千万不要客气!”
“好吧,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说完,王大顶便将那根金条收了起来,美滋滋地走了。
而他前脚刚走,陈明的脸就立刻耷拉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够
一旁的李墙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老大,你没事吧?”
“那么大一根金条啊!都够买好几条大枪的了,就这么白白地便宜了别人,哥这心哪,哇凉哇凉地啊!”
“我说老大,这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做生意不舍得下本怎么行啊?”
“道理我都懂,可是……那可是一整根金条啊,想想我都肉疼,不行了,我得回去好好缓缓。”说完,陈明便很是夸张地捂着胸口起身回房间去了。
目送着陈明离开之后,李墙便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而就在他准备继续享用自己面前的早餐的时候,饭店大堂便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紧接着就看到两个日本兵正一左一右将一个人从电梯里拖了出来。
尽管离得比较远,但李墙却还是一眼就把那人给认了出来,赫然竟是陆家班的摄影师老赵!
这无缘无故地,日本人抓他做什么?够
正在李墙纳闷之际,就看到陆野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一个劲儿地作揖赔笑,不停地解释着什么,然而此举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惹得其中一个日本兵直接把枪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李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等一下,这位太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其实早在刚才李墙就已经看出那两个日本兵听不懂中国话了,于是刚刚那句便直接说的日语,而那两个日本兵一见来了个懂日语的,便也把手里的枪给放了下来。
而那陆野也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立刻激动地说道:“杜老弟,你来的真太是时候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懂日语。快,快帮我跟这两位太君解释一下,老赵是我们剧组的摄像师,我们是在拍电影,不是在偷拍,是他们误会了!”
“好,好,陆导您先别急,我来跟他们说。”简单安抚了陆野一句之后,李墙便叽里咕噜地跟那两个日本兵解释了起来。
不想那日本兵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口咬定那个老赵就是敌方派来的间谍,任凭李墙如何解释都不愿相信。
无奈之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老赵被那两个日本兵拖进了地下室。够
而就在老赵被带走之后,李墙却冷不防地听到有人低声骂了一句“shit”,尽管声音不大,但李墙却听得十分清楚,于是便立刻循声看去,很快便在围观的人群锁定了一个背影。
尽管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李墙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难道这事还另有隐情不成?
正想着,就听那陆野自言自语道:“这该死的老赵,叫他小心点,小心点就是不听,就好像是我在害他似的。这下好了,自己被带走不说,摄影机也被他们收走了,真的是……”
听到这,李墙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陆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提了,我这部电影原本就有计划要拍几组有警察出镜的镜头的,而就在今天一早,老赵就找到我,说他有办法替剧组省下一笔演出费,于是扛着摄影机就去了,然后就被那两个日本兵给发现了。”
“陆导,不是我吓唬您,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要是日本人较起真来,不依不饶,别说是那个老赵,就连您也脱不了干系啊!”够
“谁说不是啊!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事啊!”
“陆导,事已至此,您就别在这抱怨了,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你以为我不想啊?问题是我现在根本就想不出该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李墙的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于是便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沉吟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道:“要我看哪,这种事跟那些当兵的说没用,只能直接去找那个山本一木。”
“嗯,有道理。”陆野听了连忙点头称是,可紧接着便又皱起了眉头,“只不过,我总觉着这种事情应该找第三方从中调解更为妥当,你说呢,杜老弟?”
李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便连忙赞同地说道:“陆导所言甚是,只不过现如今饭店还处在封锁状态,上哪去找第三方出面调解呢?”
“瞧你这话说的,杜老弟,你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够
“我?”此话一出,李墙顿时就大吃了一惊,“不行不行,陆导,您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个报社记者,谈判调解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再说刚刚你又不是没看到,连两个日本兵我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说服他们的队长呢?”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杜老弟,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了,这总行了吧?”
“这……好吧,我可以试试,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啊,陆导,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您可都别怪我。”
“那是当然,我陆野一向说话算话。”说着,便掏出了一只纯金的怀表一把塞进了李墙的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杜老弟务必收下,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拜托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陆导放心,小弟我自当竭尽全力。”
说完,便将那只怀表揣进了口袋,随即便在陆野那无比感激的目光注视下进了电梯,径直来到了饭店的四楼,找到了正亲自守在松冈洋右房门前的山本一木。
“抱歉,杜先生,外相大人现在不方便见客,请回吧!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可以留下口信,由我代为传达。”够
“不不不,山本队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松冈先生的,而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