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金生火给拦了下来,“王处长,咱们好歹也是同事一场,放轻松点,我女儿胆子小。”
“行!”王田香说着便主动向后退了半步,算是给了金生火一个面子。
金生火这才掏出钱包对裁缝铺的掌柜说道:“掌柜的,我要订两件大衣,一件紫红色的,还有一件花呢的,两件都要加狐狸毛领,毛峰要最厚的,这第二件就不要彷着电影里的样子了,还是照着英国人大衣的样子做,能穿的久点。记着,做工要细一些,这今年的冬天怕是得冷啊!”
….
说着便将厚厚的一沓钞票递给了那个掌柜。
然而还没等那掌柜伸手去接,就被王田香的手下一把抢了过去,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等额的钞票递给了那个掌柜。
而趁着这个工夫,金生火竟将手里的钱包递到了女儿的手里,一旁眼尖的王田香见状立刻出言道:“诶,金处长,你这是?”
金生火则笑了笑,“放心吧,王处长,害我女儿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那是最好!”
金生火先是感激地看了王田香一眼,然后才转过头对女儿说道:“这里面除了现金,还有一把钥匙,保险箱的密码还记得吧?留给你的东西都在里头,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带着里面的东西离开这里吧!登不上塔尖,看不透人心,那就老老实实做个小人物吧!路上的蚂蚁最容易被踩死,可平白无故的,谁又会去踩它呢?对吗?”
说完金生火便不舍地拍了拍自己的女儿,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王田香离开了裁缝铺……
很快,金生火便跟着王田香回到了裘庄,紧接着更是毫不意外地被直接带到了地牢。
而让金生火稍微有些意外的,则是那个裁缝铺的掌柜也在不久之后被王田香的手下给抓了进来。
“王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然而话音未落,龙川肥原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等金生火开口询问便直奔那个裁缝铺的老板开始用刑,在电椅上足足折腾了一个多钟头,才转身走到金生火的面前,一边擦着溅到自己皮靴上的血迹,一边说道:“金处长作为一个间谍可真是高效啊!出裘庄不到三个小时,红党地下组织就收到了情报,你们戴局长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培养的可都是顶尖的高手啊!”
说着,便将一张纸条拍在了金生火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老鳖是叛徒,高层有内女干。”
可金生火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轻笑道:“这是什么?”
“你传给你组织的情报啊?”
“大左,我想现如今在重庆还有一个人比蒋委员长更狠红党的话,那就只有戴笠戴局长了。你刚才说,我是戴局长培养出来的高手,那我就绝不可能是什么老鬼。”
“双面间谍我们见的还少吗?”龙川肥原反问道。
“太荒谬了!”
“我早就说过,你离开军统,投奔汪主席,原本动机就十分可疑,据说你是牵涉进了当年中统行动队队长遭暗杀一桉当中,戴笠要丢车保帅,借你的一条命来平息他跟徐恩曾之间的一场火并。可如果那个中统的倒霉蛋真的是你杀的……呵呵,杀掉一个中统拔掉了戴笠的眼中钉,再施一场苦肉计把你送回南京,于是你就成了军统在鸡鸣寺和七十六号的一根眼线,你们戴局长真是好算计啊!不过他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给利用了,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是红党地下党的间谍。而他自己,就是你最重要的工作对象。”
….
“说不清了,好像真的说不清了。”金生火轻轻地摇头说道,“这样吧,大左,劳烦您把白小年给我请出来,他那套双面间谍的推测,还是我教给他的。”
“这么说,金处长这是招认了,从第一天进入裘庄起,你们就开始对抗我的审讯行动,并且还是你在背后一手布局和指挥的,对吗?”
金生火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龙川肥原见状则继续说道:“你先是和白小年,顾晓梦结盟,要他们跟你连手陷害吴志国,白小年起初不肯,于是你就搬出他的身世秘密来要挟他,是这样吧?”
“这么说,是他们一起告发了我,对吗?请君入瓮,是人本性最大的黑点,我金生火一生最擅长结盟和算计,没想到今天却被别人结盟算计了。呵呵呵呵……不冤枉!”
“可在我看来,被你们结盟算计的吴大队长,可真是好冤枉啊!”
“算了吧!龙川大左,连我落得现在这样都不冤枉,他吴大队就更不冤枉了!别忘了,第一个告发他的,就是李宁玉。我只不过是借风点火,帮李上校添了把柴,这也是为了自保。如果大左只是因为我举发了吴志国而怀疑我,那李上校是不是更可怀疑啊?”
然而龙川肥原却摇了摇头,“不,李上校并不可疑。如果她真的是老鬼,你金处长就不会再处心积虑地去要挟他了。李宁玉的哥哥,就是当年跟你交手的中统特务青灯,这个把柄,可要比李宁玉指认吴志国的证词可靠多了。可你却并没有举报她以求自保,反而当面要挟她,因为你知道,她不是老鬼,你才是!李宁玉已经指认了吴志国了,你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是啊,大左,这个问题不光是您,连我也想不明白,如果我真是老鬼,握着李宁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却不立刻向您告发,而是选择去当面威胁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龙川肥原笑了笑,“李宁玉是个密码天才,并且还亲手改装过二代恩尼格玛机,或许这二代恩尼格玛机的秘密此刻就全都装在她的脑子里,所以红党地下党需要这样的人才,当然也需要密码机。”
“毫无证据的推测!”
“是吗?那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推测,你的女儿,是***。戴笠培养的顶尖的间谍,堂堂剿总司令部机要处处长的掌上明珠,居然是个积年老妓!这可要比李宁玉的假丈夫还要荒唐啊!在我看来,这***和间谍一样,可以改变自己的装扮,伪装自己的身份,但是职业习惯却深入骨髓,永远都无法消失。金处长,你恐怕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无法解释,我只能告诉你,我女儿她绝非什么***!”
“诚然,***不是间谍,她没有履历可查,但***身上的痕迹,可要比间谍更难消灭,王田香处长的出身金处长一定十分清楚,既然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就只好请王处长亲自去鉴定一下贵千金……”
….
话没说完,金生火便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视着龙川肥原。
然而龙川肥原却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金处长,别这么看着我,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采取其他的手段了,我相信,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确凿的证据。”
听到这,金生火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一下子软了下来,“我求大左放过我的女儿,她和红党和戴笠都毫无关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那金处长您呢?”龙川肥原反问道。
“大左,说了这么多,您就是想要一份我金生火就是老鬼的供状,是吗?”
“你离开裘庄不到三个小时,红党地下党就收到了这份情报,这是铁证。金处长说得对,我……的确需要你的这样一份供状,***,愚蠢的***!但你我都不能免俗,还请金处长见谅。”
听到这,金生火又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脸上难掩得意的龙川肥原,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左认定我就是老鬼,我想不单单是因为这份所谓的情报吧?自打我揭穿白小年的身世那刻起,也许我就注定不能活着走出裘庄了吧?”
“你……说什么?”
“我说,人只有一次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您想要的供状,我都可以写,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说吧!死人的愿望,没有人可以拒绝!”
“说得好,我要见一个人。”
……
临近傍晚,李宁玉在王田香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后山脚下,远远地就看见了正站在西湖边上的金生火。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背影显得愈发得落寞。
“李上校,这是金处长最后的心愿,请吧!”说完,王田香便很是识趣地退出了老远。
而直到王田香离开,金生火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对李宁玉说道:“李上校,说好了明天再见,没想到,我老金还是食言了。”
“看来王处长尚存良知,金处长并没有受刑。”
金生火听了却只是轻笑了一声,“良知?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在怀疑自己的判断,可现在,我可以断定,李上校就是老鬼了。”
此话一出,李宁玉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澹定地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的眼里,除了怜悯,还看到了一点点抱歉。”见李宁玉并没有出言反驳,金生火便继续说道,“怎么,李上校都不愿做丝毫的分辩了吗?不过当然了,我现在已经是万死难逃,李上校当然不怕不打自招。”
“坦白讲,金处长竟然不做最后一搏,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呵呵呵……”金生火虽然笑着,但笑声中却充满了苦涩,“搏?就算我说出李上校就是老鬼,可画鬼怎么画?还不是捕风捉影,凭空推断?要是有十拿九稳,确凿的证据,那就谁都不用踏进这座裘庄了。况且,即便我在那龙川肥原那里搏出了一条生路,那到时候出了裘庄,迎接我的也还是死路一条。”
“金处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观了?”
“不是悲观,是识时务,李上校,可否答应金某这个将死之人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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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最后底牌
面对金生火的请求,李宁玉并没有作任何的回应。
金生火也不恼,而是继续澹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李上校,我的确是准备了后手,一张足以让我起死回生的底牌,不过现在,我却不想用了。”
“为什么?难道这世上金处长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么?”
“恰恰相反,这世上有太多我留恋的东西,所以我才必须去死。听起来很矛盾是吧?但这就是现实!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自打我点出白小年身世的那一刻起,我的重要就胜过了所有人魂牵梦萦的老鬼,无论我是不是老鬼,都成了他龙川肥原心里头的鬼,杀身外鬼可以缓,杀心头鬼似乎不得不急啊!”
“金处长,四个小时之前,我亲眼看到王田香的车开了回来,您当时应该就在车上,可直到现在,您才约我会面,又没有受刑,所以我大胆推测,就在这四个小时的时间里,您已经写好了龙川肥原需要的自白书,自然也就不再威胁我了,对么?”
金生火听了笑着将手搭在了李宁玉的肩膀上,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你发出指令,等我一走出裘庄,就由你的哥哥向红党地下党传出假情报,再由那个日本人的间谍黄雀把老鬼的嫌疑死死地扣在我的头上,对吗?”
见李宁玉依旧用沉默作为回应,金生火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毫不夸张地说,你们兄妹是我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出色的间谍。”
“你错了,金处长,真正出色的间谍,往往都是隐藏在幕后默默无名的。就像您刚刚说的,只能‘捕风捉影,凭空推断,,是抓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的。在我看来,若论做间谍的技术和手段,谁也不能超过金处长。”
“有技术怎么样?有手段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人家手中说弃就弃的一颗棋子?”金生火自嘲道。
“金处长,都说您擅长结盟,想必一定深知这样的道理:因利益结成的联盟,往往是最牢靠,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只要结成了利益联盟,就要时刻计较利益和风险,以确保可靠或不可靠时,及时维护自身利益不受损失。”
“说的没错,不过除了利益,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它更容易与他人结成联盟的因素吗?”
“当然有!”李宁玉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就是信仰!只要有了共同的信仰,就可以将一个个相对弱小的个体相互团结起来,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团体,一个联盟,甚至……”
“甚至一个国家,对么?信仰……呵呵……”金生火笑了笑,“李上校难道到现在还认为间谍的职业生命,就是所谓的信仰?”
“如果没有这两个字,跟脚下的草还有什么区别吗?”
“……信仰,这两个字听起来多么高尚啊!李上校,不论你相不相信,我也曾经有过,信过!可就是这两个字,彻底毁了我的家庭,我的女儿,以及我生命中所有光明的东西。也许毁掉这一切的,不是什么狗屁的信仰,而是我金生火这个混蛋!听说你们这些人所谓的信仰,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份平等,幸福,有尊严的生活是吗?”….
“没想到金处长对于红党的信仰竟然如此了解。”
“了解归了解,但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信仰,简直就是空想!完美不可能存在于这个社会,就像自然界没有真空一样。”
“说的没错,金处长,也许完美并不存在,但追求的道路,一定比起随波逐流更有意义!”
“说得好,死在征程上的勇士我都钦佩,李上校,我希望你至死都能忠诚于你的信仰,不会清醒,更不会幻灭。”
“我会的。”
听到这,金生火深深地看了李宁玉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倒是真诚地希望,你的信仰可以彻底胜利。你的梦想,能够早日实现。”
“金处长,您又在给我设圈套了,您怎么知道我的信仰就是您口中的信仰呢?”
“李上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刚刚所说都是出于真心,因为我的女儿,她既不是间谍,更不是汉女干,她只是被这个社会侮辱了的一个无辜的女人。可眼前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给她什么公道和尊严了,李上校,我希望你们信仰的那个乌托邦,能把我这个父亲把这个时代欠她的,都补偿给她!李上校,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用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作为筹码来跟我谈判,您果然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金处长。”
“没错,我金某一声精于算计和交易,我之所以放弃了最后一搏的机会,就是要奉送你一个人情,一个大人情,希望李上校能够投桃报李,尽力保护我的女儿。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算计,也是最后一次交易了。”
说着金生火便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能成交吗?”
然而李宁玉却并没有跟金生火握手,断然拒绝道:“我不做交易!但我答应你,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会保护金小姐的。”
金生火听了便是一喜,连忙说道:“红党可决不能食言!”
“两个委托,我都答应了。”
“两个?”
“当然是两个,一、是保护金小姐;二、是要除掉龙川肥原,为你报仇!”
“李上校何出此言?”
“您刚才说,自己是龙川肥原心里的鬼,不就是要告诉我,除掉龙川肥原的关键所在吗?不管真相是什么,都是他心里的草,鬼火烧不尽,对吗,金处长?”
听到这,金生火沉默半晌,终于释怀地感叹道:“只可惜我们相识不短,相知太晚,我放心了。李上校,我该告辞了。”
说到这,金生火抬头看了一眼那嫣红如火般的夕阳,自语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多美的夕阳啊!”
说完,金生火便从容地转身,毫无半点留恋地离开了。
然而就在金生火的背影即将远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勐地转过身不顾身边日本宪兵的阻拦,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李上校,我突然想起来民国十三年的时候,有一次机会,我是可以走出去的,当时的中华书局找到我,要给我出一部书,说即便放在大学教授的教义里,都不会逊色,我高兴了整整一个晚上。可到了天亮,我把那些初稿全都烧了,走不出去啊!青云之梯,走不出去了!记得刚入行的时候,前辈就赠了我一句话,我已经忘了很久了,可是看到你,我却又想起来了,悟出来了,有的话,是人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忘了,心就死了。宁移白首之心,不堕青云之志!”….
……
晚饭过后,李宁玉的房间里。
“玉姐,金生火真是这么说的?”听李宁玉述说了下午跟金生火见面的整个经过之后,李墙便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问道。
“嗯。”李宁玉点了点头,“不过我最在意的,还是他最后说的那段话,总觉得另有深意。”
“嗯,我也这么觉得。民国十三年……机会……走出去……中华书局……会不会是想要暗示我们什么呢?”
“暗示么……”说到这,李宁玉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