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李宁玉还在与白小年做交易的同时,另一个房间里,金生火已然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好酒来招待李墙。
“怎么样,明科长,刚刚那个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还是那句话,金处长,仅凭一根救命稻草,可没办法保住那么多条人命啊!”李墙自顾自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地摇晃了几下,轻描澹写地说道。
“这我当然清楚,不过如果我告诉你现如今我手里的救命稻草已经不再是一根,而是三根,甚至更多根的话,明科长会不会重新考虑一下刚刚那个提议呢?”
“哦?”李墙听了不禁眉毛一挑,“金处长真不愧是老牌间谍,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替自己找到那么多根救命稻草,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啊。在下不才,还请金处长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是想啊……”金生火听了连连摆手,随即便压低了声音对李墙耳语了起来……
……
李宁玉的房间里,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得肺结核死的,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很英俊,也很有才华,空谈理想时尤其吸引人,可我恨他。”
“为什么?”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撑不了太久,他自己没有了前途,也不再考虑我的前途,在我看来,理想主义者都是最自私的。除了理想,不会为任何人留下活路。”
“嗯,这句话我赞同。”白小年点头说道,“裘老庄主,有三个子女,长女长子为前妻所生,一个嫁去了日本,从此再无音讯,一个在日军占领杭州的前一夜就仓皇出城去了。据说他后来还加入了红党。”….
“那个小少爷呢?”
“还活着。”白小年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就脱口而出道,“但他并不是刘中队,刘中队只不过是钱司令找的一个冒牌货,想要蒙骗过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套出他们所以为的裘庄宝藏的秘密,但很快就被老管家给识破了,而再加上我无意之中看出了破绽,钱司令就只好赶快把刘中队给调走了。估计……早就已经被他给灭口了吧!裘老庄主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两儿一女,竟然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那真正的裘庄小少爷又去哪了?”
听到这,白小年的身子便不自觉地一震,随后才转过身来直视着李宁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第三个交易!”
“好!”李宁玉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开口说道,“我是在他的葬礼上遇见老潘的,我穿着一身黑衣,他看着我对我说永远都不要穿黑夜的眼色,因为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就因为这一句话,你就嫁给了他?”白小年听了不由得轻笑道,“还是因为他是英国驻华大使馆里的高级翻译?”
“当然,男人的光彩来自自信,在一群哀戚戚的人里,只有他意气风发,就像冬天里的太阳,我习惯跟这样的光源在一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下去,都需要自己的阳光。不是吗?”
“那李上校一定在这阳光里获得了不少的好处,通过这位新贵丈夫,结交了不少英美驻华要人,民国二十六年,许阁森大使被日军低空扫射至重伤,那个时候潘先生也在现场吗?”
“白秘书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一个兄弟,曾就任于军统南京站,也在这场袭击中受累,死得不明不白,生死之交,我必须得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丢的命。”
“日本人要杀的,并不是许阁森大使,而是老蒋,当时上海仗打得紧,老蒋想要赶往前线督战,为了保证安全,白崇禧建议他乘坐许阁森大使的专车前往上海,没想到,消息泄露了,日本人错把车里的大使,当成了老蒋,不惜与英国交恶,也要予以狙杀。当时老潘不在场,但大使受伤后,他受了大使的委托全程参与了与日本人的交涉,至于白秘书你的那位生死之交,我想应该是受到了当时南京政府的内部清查,负责这次清查的也不是别人,就是后来军统八大金刚的老五,金志坚。而最终的调查结果,据说情报是被一个叫黄浚的泄露给了日本女间谍南造云子的,他是行政院的机要秘书,说起来还跟白秘书你同行,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白小年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感慨地说道:“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等凡人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生死之谜,原来只不过是,要人们饭后的笑谈。那当潘大翻译失去了大使馆里的职位之后,也就是失去了吸引你的阳光了,对吗?”….
“是他自己变了。你现在看他,身上还有一丝光彩吗?”
“李上校,不得不说,你是我所见过,把趋炎附势四个字说得最动听的凉薄人了,不止在女人里。”说到这,白小年却突然勐地话锋一转,“可为什么,无论是此前在司令部也好,刚刚在楼下大厅里也好,你却还是在处处关心,处处维护于他呢?难道这一切你都是在演戏不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你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如此不加掩饰的评价和质问,李宁玉听了却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追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裘家的小少爷,曾经回来过裘家,对么?”
“没错,他回来过!但是物非人也非,裘庄已经落到了钱虎翼的手里,还有,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李宁玉有些诧异地问道,“钱虎翼的二太太?”
白小年也不傻,知道李宁玉这是一语双关,于是也不隐瞒,坦言道:“没错,那是老管家的女儿,也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
“所以,钱虎翼一定是裘家小少爷杀的。”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为了夺回裘庄和他的爱人,老管家是二太太的父亲,又对裘家忠心耿耿,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他们的。”
“于是他们就杀了人,或许还取走了裘庄的宝藏一起远走高飞了,所以我才说,现如今这裘庄里,也许根本就早已经没有什么宝藏了。”
然而李宁玉却好像并不这么认为,话里有话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我们几个现在就不会被龙川大左困在这裘庄里了。你说呢,白秘书?”
白小年哼了一声,颇为感慨地说道:“这最危险的刀片,就藏在最优美的音符里,而最致命的杀机,往往就在女人说着情话的嘴里,我说的对吗,李上校?”
“可像我这样总是暗藏杀机的人,往往总是能活到最后,不是吗?”
“既如此,我看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说着,白秘书便起身向门口走去,而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站了下来,回过头来说了一句,“李上校,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依然希望你可以活着走出裘庄。”
说完,便拉开房门,直面门口吴志国那足以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澹定离去。
夜色渐浓,清河坊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头戴礼帽的中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随口点了一杯咖啡之后,便在一处无人的卡座上坐了下来。
然而就在服务生离开之后,那人却有意无意地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据打入敌人内部侦查的老鳖报告,已经确认老虎同志被捕,而老汉同志的失联,则应该与身份暴露无关,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的声音便从那人的身后传来,“为什么这么说?”
“在她失联的第二天,宪兵队和特务机关的人,又重新从警察局调出了裘庄命桉的桉卷。”
“说说你的判断。”
“在我看来,这应该是敌人拙劣的障眼法,老汉同志的身份应该彻底暴露了,应当马上切断和她有关的一切情报线索,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老汉同志,不可能再恢复工作了,为了确保信息链的畅通,我建议组织应当马上启动预备人选,而不是等到消息得到确认证实之后,非常时期应该采取非常的手段,我已经充分做好了调整工作的一切准备。”
“你的工作,就是绝对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在新的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别说是你,连我也不能轻易采取行动,明白吗?”
“……我明白。”
但凡对裘庄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裘老庄主在前院的喷水池里养了一水池的食人鱼,而鲜少有人知道其背后的原因,实际上,这做喷水池的边上有一个机关,藏在水池下面的暗道就会开启,而暗道的下面竟是一座阴暗潮湿,所有刑具都一应俱全的地牢。
而此刻,一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女子正被牢牢地绑在行刑椅上,身上的几处大穴赫然插着几根银针,剧烈的疼痛早已让她的眼中失去了应有的神采,只能犹如一具死尸一般,静静地瘫倒在那里。
“诶,你看看,好好的一个美人,几针下去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可惜啊!”龙川肥原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完了六爷对那个何剪竹实施针刑的全过程之后,一脸澹定地说道。
“是啊!”一旁的王田香先是擦了擦汗,随即便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大左,看来这个女人百分百就是红党了。除了红党,还有谁能受得住这份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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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处长,话也不能这么说,之前那个老虎,再受刑之前不也挺硬气的吗?可到了六爷手里,不还是乖乖地招供了吗?那个家伙要是有这个女人一半硬气,恐怕我们直到现在也抓不到她啊!”
“是是是,不过说到底,还是龙川大左您的手段高明。”
“好了,奉承的话就不要说了,明天你就把风声给我放出去,就说这位二太太已经被捕了。记住一定要强调,她是因为涉嫌谋害钱虎翼被捕的。”
“大左,不是您吩咐的,一定要秘密抓捕不要声张的吗?”
“已经三天了,那红党再蠢,你以为他们会相信,这位二太太进警察局只是为了喝喝茶吗?”
听到这,王田香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哦,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作坊街的成记刚刚开门,一个拉着菜车的菜农便走了进来,“掌柜的,快给我拿几块霉豆腐带走。”
“好嘞,今天怎么这么急啊?”成记掌柜的一边帮他去拿霉豆腐一边问道。
那人却摆了摆手,“不急不行啊,裘庄的太君说了,以后送菜要提前一个钟头,你说我敢不听吗?”
“那是那是。”掌柜的听了连忙应和道。
殊不知两人的对话,却早已传进了隔壁桌坐着的潘汉卿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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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中统青灯
“号外号外,军方要员暴死裘庄,凶嫌恶妇终于落网!号外号外……”
潘汉卿刚一从成记出来,就听见了报童的卖报声,于是便连忙冲着那个报童招了招手,“卖报的,来!”
“先生,要报纸吗?”
“嗯,来一份,多少钱?”
“两毛!”
“好,给你。”付了钱之后,顾汉卿并没有立刻翻看,而是转身走进了一家书局,可前脚刚一迈进书局的大门却又勐地转身退了出来,这一退不要紧,竟好巧不巧地跟身后那人撞了个满怀。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路的啊?”
然而面对潘汉卿的指责,那人却并没有跟他理论,只是不停地赔着不是,“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撞着您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听那人这么一说,饶是那潘汉卿也不好继续发作了,只能丢下一句,“下次看着点啊!”,然后才气呼呼地走了。
与此同时,裘庄的东楼大厅里,几人正在享用着进入裘庄之后的第四天的早餐。
“哎呀呀,这又是咖啡香,又是臭豆腐香,你别说,这霉豆腐味道真是不错啊!”金生火一边吃一边说道,“虽说咱们是在接受调查,被捉鬼,但说实话白秘书,这儿的待遇真不含湖,这出去之后啊,你得跟张司令好好说说,咱那食堂得收拾收拾了,你瞧瞧那几个厨子,长得比总务科的老廖还肥呢!”
不想话没说完,对面的李墙就不干了,“唉我说金处长,您抱怨归抱怨,怎么还拿我的人说事啊?难不成那小子哪里得罪金处长您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明科长,你要是听不得的话,那我收回,这总行了吧?”
正说着,顾晓梦也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金处长,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出去呢?快吃你的霉豆腐吧!这味我可闻不得。”
“顾上尉,人家金处长这是相信自己肯定能活着走出去。”白小年笑道,“不过金处长,您也真是个奇人,既品得了法国的顶级红酒,又抽得了美洲特制的雪茄,还咽得下去街边的霉豆腐,真亏了您这张什么都能吃得下去的好嘴啊!怪不得说起话来,颠倒黑白,翻云覆雨,我说的是不是,吴大队?”
然而吴志国却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只是看了他两眼便擦了擦嘴,起身上楼了。
而白小年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这吴大队一辈子说的话呀,估计还没有我一个月说的梦话多,李上校,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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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宁玉则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自顾自地看着报纸,仿佛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报纸上的美元汇率重要似的。
倒是顾晓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接过了话茬说道:“只怕他杀过的人,比你见的人都多,白秘书,我劝你还是少说点话,保命要紧。”
….
“多谢顾上尉的提醒。好了,我先上去再睡个回笼觉,要是王处长再提审的话,麻烦再把我叫起来。我也是难得享受清闲啊!”
白小年走后,金生火的注意力就立刻转移到了李宁玉的身上,笑着问道:“小李啊,还在研究外汇?也太用功了吧?连早饭都没功夫吃了?看样子自信能活着出去的,不止我一个啊!晓梦,瞧瞧,这才叫沉得住气!”
然而话音未落,不等顾晓梦开口,李宁玉便终于开口说道:“外汇交易,不过是种密码游戏,我既然是个破译人员,就该把任何数字都当成密电来破译。哪怕是快死了,也不例外!”
此话一出,李墙的脸色便突然变得很是难看,而金生火却依旧笑着说道:“小李啊,这多年前,中统有位破译专家,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破译了香港渣打银行的金库密码,一下子就盗走了几十万英镑的巨款,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抱歉,属下孤陋寡闻,不知道。”
“虽说这军统和中统势不两立,但连戴老板都由衷地佩服,中统内部,确实有很多天才奇人啊!除了这位,还有一个误入歧途的高手,就是‘青灯,!”
“青灯?”一听到这个代号,顾晓梦便立刻来了兴致,连忙追问道。
金生火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对,就是十年前在上海兰心大剧院和我交手的那位,那可是中统顶尖的高级特工啊!”
“金处长您不是说过,军统、中统分际如同山海,你对那位对手的情况一无所知吗?”
“抱歉,我说谎了。”金生火坦然地说道,“我调查过,他曾是徐恩曾的心腹,年少成名,对于抓捕,破译,营救和侦查都有极高的天赋,十年的间谍生涯,据说只有一败,就是和我交手的那一次!”
“想对您金处长不利的家伙,能不败吗?”
“惭愧,惭愧,只可惜我对于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额不,我还知道一点,就是他身上,一个很私人的特征,就是紧张的时候,他的左耳会动!当年我只看到了他半张侧脸。”
眼看着李宁玉快要被金生火给代入他的节奏,李墙便冷不防地恭维道:“想不到金处长不光观察敏锐,视力也这么好,在剧院里那么混乱的局面之下也能看得这么仔细,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不已啊!”
此话一出,李宁玉便勐地回过神来,原本因为惊讶而有些混乱的思绪也重新理顺了起来。
“金处长,仅凭这一个算不上特征的特征找人,是不是有点太过盲目了?”
“盲目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为此后来我请教了美国来的解剖学专家,人体一共六百三十九块肌肉,其中这耳廓上的三块肌肉是不能动的,除了少数人例外,这一部分人,大多是因为遗传造成的肌肉痉挛,但也不会超过几十万分之一,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对自己的身体控制能力极为出色的天才,比如超级间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