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听了点了点头,随即便退了出去。
……
天色渐暗。
亭子间里,李宁玉正在画板上画着什么,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个开门的声音,于是便连忙放下手中的画笔从楼上下来,略带责怪地对那个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老妇人说道:“刘妈,这个时间才回来,你到哪去了?”
“我……”
“好了,别说了,快抓紧时间准备晚饭吧!要不一会先生回来又要发脾气了,我帮你!”李宁玉一边利落地将袖口挽起,一边说道。
然而那刘妈却依旧木讷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下李宁玉可真有些生气了,“刘妈,你怎么还愣在那发呆呀?”
“太太,其实……其实您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先生他……”
“先生他怎么了?”
“河坊街上新开了一间俱乐部,先生知道以后就经常光顾那里,已经两天都没回家吃饭了。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不说,还赖在那里不走,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李宁玉听了不禁神色一黯,但却依旧强打精神地说道:“这么说,你刚刚是替他结账去了?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还能怎么办?太太您又不在家,只能拿我自己的工钱先垫上了呀!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生被人丢到大街上去吧?”
听到这,李宁玉的脸上顿时便多了一些歉意,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刘妈,真是不好意思,我待会就把你替先生垫上的钱都补给你,你就多担待一下了。”
“没关系的,太太。那……那我先去做晚饭了。”
李宁玉点了点头,而就在她上楼的时候,却无意间透过窗子看到了早已浑身湿透,却依旧偏执地站在雨里的吴志国,可即便如此,李宁玉的脚步却依旧没有半点迟疑,径直回房间去了。
……
尽管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金生火却依旧还在顾公馆的客厅里耐心地候着。
百无聊赖之际,金生火便将目光放在了面前茶几上的一款构思奇特的建筑模型上面。
而就在这时,顾晓梦终于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后从楼上走了下来,“金处长慧眼独具,那是巴塞罗那博览会德国馆的概念模型,路德维希的作品。”….
“没想到顾会长还喜好建筑。”金生火听了不禁感慨道。
“是啊,我不是跟您说过,无论哪个行业只要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我父亲都很欣赏,也很乐于跟他们结交。实际上,他已经请路德维希先生帮忙设计他在德国新买的乡间别墅了。”
顾晓梦一边说着,一边好像很讨厌这样的雷雨天气一般地将客厅里的窗帘拉上,眼不见为净。
而一看到那幅巨大的落地窗帘,金生火便不禁感叹道:“莫奈的睡莲!当今物资如此匮乏,像这样进口的印花呢整整两幅,色彩图案又不是凡品,实在是……令金某人大开眼界啊!”
“金处长,看来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了。”顾晓梦笑着说道,“您不只是慧眼独具,而是一个天然的鉴赏家呀!或许您要是以这个身份前来,早就已经能够在书房跟我父亲相谈甚欢了。”
此话一出,金生火的脸上便不由得一僵,但很快便又恢复了笑容,随即话锋一转,“是这样吗?只可惜,这样的好东西,现如今在南京的那些大人物的家里,可是再也不敢挂这些又厚又长的落地窗帘了。”
“怎么,是怕被汪主席查贪污啊?”
“不!是怕暗杀!像这么厚这么长的落地窗帘,里边足够藏两个军统锄女干团的杀手了,世事艰难,保命要紧。晓梦,劝劝你父亲……”
然而话音未落,顾民章的声音便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打断了金生火的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迄今为止,汪主席被锄女干团暗杀了十三次,周部长被暗杀过七次,我这个全国头号的经济汉女干,如果要是不被暗杀几次,那岂不是太不让人放心了吗?”
金生火连忙起身解释道:“久仰顾会长大名,金某今日特来拜访,绝无冒犯之意,绝无……”
顾民章则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必多心。金处长今日大驾光临,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不敢!金某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沾了贵千金的光。像我这样的转变者,即便已经破格做到了将官,也是不够资格坐到顾会长家的客厅里的。”
“爸爸,金处长的意思是,在密码船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
“哎呀,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金某……金某只是站在上司的角度,对晓梦这个新人加以关照,仅此而已。”
可这一番话却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那样,起到抬高自己在顾民章眼中评价的作用,反而让气氛陷入了一种迷之尴尬氛围之中。
“既如此……顾会长,那……那我就……就先告辞了!”自讨没趣之后,金生火也不好再待下去了,于是就要起身告辞。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顾民章便终于开口说道:“金处长,您误会了,顾某对您的救命之恩并不吃惊,不是不领情,而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哈哈哈,来来来坐,请坐!”….
待金生火再次坐下,顾民章才继续说道:“我这个女儿啊!人是不笨,就是感情动得比脑子快,人动得比情势急,莽撞如此,实在是不该踏入贵行。可是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做的,我不管,也管不了。”
“顾会长此言,恕金某不敢苟同。”金生火摇头说道,“依我看,晓梦行事决断,最合适干这行,做我们这工作,需要的不是谨慎。”
“哦?这话听着倒是新鲜,不是谨慎,那是什么?”
“是直觉。”
“直觉?”顾民章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在想了想之后便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像也有点道理。啊对了,金处长,您现在是否能拿出五万美元?”
这下便轮到金生火发愣了,“顾会长您这是何意?”
“啊!刚才我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一条新闻,瑞典的铁矿石,十日之内价格暴涨了三成。”
此话一出,金生火便立刻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据我所知,这其中的原因应该是德国没有优质的铁矿石,而军工用铁,都是来自瑞典,能够让价格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暴涨三成,绝对是因为他们疯狂抢购钢铁原料的缘故,以满足更大的战略举动。”
“金处长不愧是机要处的一把手,一点就通。”顾民章一脸赞赏地说道,“现如今欧战打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个地方,值得德军做如此准备!”
“你指的该不会是……”
“苏联!?”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即便相视一笑。
“顾会长果然料事如神,这次我们在密码船上就……”
然而话没说完,顾民章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金处长,你们的军机大事,就不要对我一个搞经济的人讲啦!不过话说回来,如此简单的事情我一个搞经济的都能看出来,那么像金处长这样的业界翘楚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而一旦开战,大国之内就只有美国还幸免于战,我相信,这条新闻一处,经过那些国际投机家们的分析,那两日之内,大笔的游资就会涌入华尔街,美元的汇率必然大涨!现在是晚上八点,再过几个小时,华尔街就开始交易了,多了不敢说,让您的本金翻上一番还是轻轻松松的。”
听到这,金生火的内心便不由得一阵狂喜,而他之所以会如此,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可以趁机大赚一笔,他更在意的,则是顾民章的这些推断,摆明了就是要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功绩,一个既能让自己捞到足够的资本,又能完美地堵上日本人的嘴的天大的功劳。
想到这,金生火便一脸感激地对顾民章说道:“金某之前只听晓梦说,顾会长过的不是中国时间,现在我总算是知道,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在医生眼中,时间就是生命;商人眼中,时间就是金钱;而在汪主席和周先生的眼中,时间就是一场战争的胜败,甚至于一个国家的生死!东京的时间比南京早了整整一个小时,只怕就是这一个小时,我们就要用尽两代人才能追得上!”
……
与此同时,南京鸡鸣寺,周佛海的办公室里。
周佛海满意地合上了手中的那份长长的报告,满怀欣慰地拍了拍明楼的肩膀说道:“明楼啊,还是你的消息灵,动作快!不等这个消息见报,你的人就已经赶到了南京,当面向我汇报,真是辛苦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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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暗潮汹涌
日本总领事馆,赤木茂之站在一间并不起眼的办公室门前,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军装,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时间不大,一个低沉的声音便从里面响了起来,“进来!”
而即便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赤木茂之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身子却依旧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可尽管如此,赤木茂之最终却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赤木君,你又失败了!”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尽管语气中并没有夹杂半点情绪,但却已然让赤木茂之如坠冰窟,如芒刺背了。
“卑职无能,请您恕罪!”赤木茂之“啪”地打了一个立正,低着认错道。
“我当然可以恕你的罪,否则也就不必大老远地从本土跑过来见你了。”那声音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已经是第三次败在那家伙的手上了吧?”
“卑职……卑职……”
“好了,既然想不出理由,就别把心思浪费在那些毫无意义的借口上了。”
“是!您放心,下一次,卑职一定……”
“有决心是好的,但是赤木君,有时候也要学会面对现实。”说到这那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怎么,你还在怀疑阿强就是‘财神,?”
“是的!”赤木茂之语气坚定地说道,“卑职已经查明,劝业商会的魏会长就是财神小组的成员,只可惜被他们抢先一步灭了口,但这恰恰说明卑职已经接近了真相。”
“说下去!”对面那人依旧语气冰冷。
“为了进一步确认我的判断,卑职已经在明公馆里安装了大量的窃听器,并对其进行了全天候监控。而就在昨天,监听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什么进展?”
“他似乎在暗中策划了一个什么计划,并且马上就要付诸实施了。卑职以为,只要继续严密监视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就可以知道他到底在谋划什么,进而识破他的真实身份!”
此话一出,房间里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缓缓开口,然而却并没有对赤木茂之的计划做出任何的评价,而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啊?”赤木茂之听了不由得一愣,“松冈先生……”
“我问你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不等赤木茂之把话说完,那人便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遍的语气明显比之前加重了许多。
“您……您放心,卑职已经暗中打通了所有关节,第一批大约三十个车厢的物资将于下个月六号起运。”
“具体的护卫工作呢?”
“您放心,整趟列车届时将会被伪装成一列普通的客运列车正常对外售票,当然,只有前面几节车厢,而我的人也将会假扮成乘客登上列车,卑职也会随行暗中保护。”….
直到这时,那人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嗯,做得不错,只要成功开辟了这条运输线,你就是大功一件!”
说到这,那人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啊对了,赤木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你的家人了吧?”
此话一出,赤木茂之的心便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命人将你的妻子和孩子送到冰城去了,等你完成了这个任务,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赤木茂之也不傻,当然知道那人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在用自己的家人做人质,以防止自己半路上动什么歪脑筋,故而即便心里十分的不爽,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多谢长官体恤!”
而那人显然也十分精通御下之道,威胁过后便开始对他画起了大饼,“赤木君,不要怪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另外,我不妨提前向你透露一个机密,近卫君很快就会重掌内阁了!至于阿强君……”
说到这那人又顿了顿,然后才在那赤木茂之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缓缓说道:“还是停止对他的调查吧!因为你已经输了。”
……
几天以后,明公馆的门前便搭起了一座灵堂。
明堂抱着骨灰盒,在两旁亲友们的注目下走了进来。
明镜坐在椅子上,伤心地哭着。
当然,她这一哭并不是在演戏,而是一想到明台就要跟自己分别,就没来由地感到伤心,于是便哭得十分地自然,就连一直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汪曼春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可即便如此,在场所有人之中哭得最惨的,却不是她,而是阿香,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仿佛连心都哭碎了。
“大妹,明台的后事我已经替他办了,你就放心吧。世事无常,你多保重。”明堂眼含热泪,一边说一边将那只装着明台“骨灰”的盒子递到了明镜的手上。
明镜则一把抱住“骨灰盒”,泪如泉涌,“明台啊,你怎么舍得姐姐啊,明台。”
阿香也痛哭道:“小少爷,我不相信,小少爷不会死,我不相信……”
“阿香!”眼看着阿香越说越是激动,一旁的李强终于忍不住责备似的瞪了她一眼。
明堂则趁机对明镜说道,“要我看,叶落归根,明台的亲娘不是埋在苏州老宅吗?不如,就把明台送回苏州吧,就埋在他亲娘旁边,也算是让他们母子团圆了。”
明镜听了则先是一愣,随即便流泪答应了下来。
“还有什么要跑腿的事就知会一声,别怕麻烦。”
明镜带着哭腔道:“谢谢大哥。”
“车票的事我来安排,到时候,我通知你,你好好保重。”说完,便带着阿强招呼起了前来吊唁的客人。….
于是接下来的整整七天时间,明公馆内的哭声都没有断绝过,甚至离着老远都能听到。
那场面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而这期间,还发生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灵堂搭建起来的第二天,明楼便带着汪曼春前来吊唁,可是却连大门都没进,就被暴怒之下的明镜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和报社记者的面给轰了出来,不到一天的功夫便见了报,很快便在上海滩穿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