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阿诚便以最快的速度载着李墙来到了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张司令的府邸门口。
“白秘书的车还在!看样子应该赶上了。”眼尖的阿诚一眼就认出了停在院子里的车,长出了一口气道。
“嗯,梅机关那边就交给你了,掌握好时机,既不能早也不能晚。”
“知道。”
听到这,李墙才点了点头,随即便跳下车子径直走了进去。
书房里,张司令正在耳提面命地对白小年做上船前的最后交代,管家便敲门走了进来。
“老爷,外面有位姓明的科长求见。”
“明科长?哪个明科长?”
然而话音未落,白小年就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司令,我猜应该就是总务科的那个明科长。”
“总务科的科长?他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不见!”
“且慢!”管家刚要领命离开,就被白小年给拦了下来,“司令,据我了解,这个明科长的背景可不一般,听说在上海的时候不但跟日本人打得火热,还跟不少军政要员都有来往,甚至还曾经被汪主席亲自接见过。卑职愚见,这种人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您看……”
张司令听了略微思忖了片刻,觉得然后才对管家说道:“嗯,白秘书说得在理,你去请他进来吧!”
“是!”
“时间不大,李墙便在那个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卑职明墙,拜见司令大人!”一进门,李墙便打了个立正,说完才又转头对一旁的白小年说道,“哟!白秘书,您也在啊?”
“刚好有几份紧急公文需要司令签字,我就给他送过来了。”白小年笑道,随即又不动声色地问道,“明科长您呢?深夜造访,该不会是司令部的仓库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嘛……”
“明科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顾虑的。”张司令道。
“那好吧,是这样的,就在刚刚卑职按照惯例清点仓库库存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罐芥子毒气,于是卑职就立即展开了内部调查,结果发现竟然是森田大佐派人拿走的!可奇怪的是,森田大佐虽然派人拿走了毒气,但却并没有出示调取凭证,事后也没有进行登记,卑职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立刻过来向司令您汇报了。这是详细的调查报告,以及仓库管理员的证词,请您过目!”
“芥子毒气?”张司令不听还好,听李墙这么一说,有看到那铁一般大量的证据,便猛地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说道,“难不成……他把拿东西带上船了?不行!这件事必须立刻确认!”
然而就在张司令刚要拿起电话的时候,李墙和白小年两人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阻止道,“司令且慢!”
此话一出,张司令便不由得一愣,一旁白小年则连忙开口说道:“司令,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轻易采取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啊!”
“白秘书说的没错,司令,日本人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出了名的爱面子,万一要是他们碍于面子护起短来,咱们可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听到这,张司令这才冷静了下来,“嗯,你们说的对,刚刚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吧?证据可不会是自己跳出来的。”
白小年跟在张司令身边多年,自然马上就听出了张司令的言外之意,于是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司令,您刚刚不是还打算让我以您的名义上船监督这次业务研讨会吗?何不借此机会再派一个训练有素的高级特工跟我一块儿上船,暗中调查呢?”
张司令等的就是白小年这句话,听了之后便猛地一拍手,“对呀!我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不过,你明天一早就要登船了,我上哪去找什么训练有素的高级特工啊?”
话音未落,白小年便嘿嘿一笑,“司令,这可不是我说您,您这可真有点骑驴觅驴的意思了啊!有明科长在,您还用的着找别人吗?”
“你说谁?明科长?”张司令听了下意识地打量了李墙一眼,“白秘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了,明科长的履历可不是一般的丰富呢!想当初远赴汉口追查物资,樱花号专列事件,破译军统刺杀密电,抓捕毒蝎,再到半年前军部清查黑龙会,明科长可都是相当活跃呢!这样还不算训练有素吗?”
即便是在演戏,但当那张司令听到白小年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李墙的部分经历之后,也不自觉地大吃了一惊,同时也终于明白刚刚白小年为什么坚持要自己见他了。
“白秘书,你这一番话,可是把我的老底给揭了个精光啊!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运气好罢了。”
“明科长太谦虚了,就算是运气,那也是能力的一部分。想不到我的手下竟然还有明科长这样深藏不露的高手,难怪这么快就查清了毒气丢失事件的来龙去脉啊!这样看来,这搜集森田罪证的任务人选,还真就非你莫属了。”
“这……”
“放心好了,明科长,我只要求你尽力而为,也不是非要你查出什么结果不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你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吧?”
“既然张司令您都这么说了,卑职要是继续推辞,那可就太不识抬举了。您放心,卑职已经全力以赴!”
“好!”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李墙和白小年便连夜赶路来到了钱江海关。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森田所乘坐的轮船才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而此时船上的金生火正在自己的房间心情大好地开了一瓶香槟,依次倒了四杯,分别递给了同在房间里的吴志国和顾晓梦一杯,然后才端起了自己那杯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可惜玉姐还在昏睡,喝不了这杯庆功酒了。”顾晓梦端着杯子,有些失神地说道。
金生火听了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杯酒,是给李宁玉倒的?等着吧,船就要入港了,喝这杯酒的正主,就要到了。”
“呜——呜——”
随着两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轮船缓缓靠岸,金生火等人也走上了甲板看向了码头。
然而金生火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并不是张司令,而是白小年和李墙,顿时便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头,自语道:“怎么会是他们?”
随即又转头看向了吴志国,用略带质问的语气对他说道:“昨天的电文里,你到底发了什么?”
吴志国却根本没有半点回答他的意思,潇洒地将手中的烟头一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晓梦则是一脸好奇地问道:“明科长我认识,那个穿白衣服的是谁啊?”
“张司令的机要秘书,白小年。看来这张司令,是贵脚不愿踏险地,把他干儿子给推出来了。只是明科长为什么也跟着来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连金处长都想不通的事啊?”顾晓梦打趣道,“不过看来你还要多准备一只杯子了。”
金生火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走,去迎迎他们,这下这船上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
“来,白秘书,明科长,请!”房间里,金生火热情地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香槟。
然而白秘书却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便故意卖弄地说道:“香槟王,唐·培力农,民国十年收成最佳的葡萄酿成,据说当年只有一百箱从欧洲运往美国。金处长,向来知道您手里头有好酒,但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
金生火则话里有话地说道:“欧洲一流的品酒大师也不过如此,不像某些人只会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简直就是牛嚼牡丹!”
“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就把刚含了一大口香槟的李墙给呛得够呛,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咳,咳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金生火连忙强忍着笑将手帕递了过去,“哎呀,明老弟,我又不是在说你!你说你这是……唉,快擦擦!”
然而话没说完,站在沙发后面的吴志国便哼了一声,随即便猛地将手中的名贵香槟往地下一洒,随手抓起了一瓶廉价的威士忌,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呵呵呵……”眼看着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白小年连忙干笑了两声说道,“金处长您谬赞了,小子无能,也就这么一丁点不值一提的闲人本事,比不过您金处长,对了金处长,水上盘桓这么多天了,断粮了吧?”
说着便将一大盒包装精美的进口雪茄双手奉上。
金生火一看到那盒雪茄便立刻两眼放光,又惊又喜地接了过去说道:“哎呀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啊!多谢了,白老弟!”
白小年又拿出了一盒最新款的明家香美妆套装转头对顾晓梦说道:“顾小姐,水上潮湿,盥洗不便,这个呢,应该合用。只是不知道顾少尉平常用的是什么牌子,所以就听从明科长的建议,买了这个,还请顾小姐姑且将就一下。”
“白秘书,这可不算将就了,我可听说这个可是上海租界里最受英美上流人士欢迎的美妆用品了,不过我倒奇怪,您,是张司令的机要秘书,怎么行事周到得,倒像是司令的勤务兵啊?”
“晓梦!”此话一出,金生火连忙提醒似的说了一句。
而白秘书却好像并不在意,笑着回道:“这也不过是在下另外一点,不值一提的微末长处罢了。”
“白秘书你太谦虚了,这可不是什么微末长处啊!”金生火道。
不想白秘书却连连摇头,“不,我并不是谦虚,我这点长处跟明科长比起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只是伺候张司令一个人,明科长伺候的可是整个剿总司令部啊!”
“诶!白秘书,这话可就过了啊,这不过是我这个总务科长的分内只是罢了,算不得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
李墙说着便主动举杯,众人也很给面子,纷纷举杯喝了一口。
然而就在气氛稍微有些缓和的时候,顾晓梦却突然调转枪头对准了吴志国,“不过吴大队,有件事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的兵此前把我搜得差点跳了水,怎么白秘书这一箱细软,倒能安然无恙地带上船来呢?想必也是因为白秘书这不值一提的本事吧?”
此话一出,吴志国便索性把脸扭向了窗外,似乎是不屑于回答顾晓梦的问题,白小年则笑而不语,微微地摇了摇头。
就在气氛即将再次冷场之际,金生火便主动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不说笑话了。白老弟,可否请问司令他老人家……”
“哦,是这样的,司令他老人家公务繁忙,今天要去南京开会,无暇分身,所以才派我以他的名义上船监督的。”
“原来如此,那明科长……”
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墙便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说道:“哦,是这样的,金处长,我原本就在海关这边办理剿总和海关之间供应物资运输的相关事宜,刚要返回杭州,就碰到了白秘书,于是就索性搭个顺风船跟你们一块儿回去了。”
“是这样吗?唉!”听到这金生火不由得轻叹了一声,“那你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此话一出,白小年和李墙两人便齐齐地一愣。
金生火则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地对白小年说道:“白老弟,不瞒你说,这次千方百计地把你请来,是这帮兄弟,需要你来救命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来龙去脉
“救命?金处长何出此言啊?”听金生火这么一说,白小年先是偷眼看了李墙一眼,然后才明知故问地说道。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金生火的眼睛,然而他却看破不说破,只是犹如一只笑面虎一般,看着白小年笑而不语。
而说到底,白小年也只是个机要秘书,一时间竟被金生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呵呵呵,虽然在下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基本上是看明白了,诸位原本以为,能把张司令搬来当救命菩萨,可不曾想司令分身乏术,却只派了我这个自身都难保的泥菩萨过来,想必诸位此刻,心中一定十分的失落吧?”
“这就要追问吴大队昨天这电文里到底写了什么了。”金生火似笑非笑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齐齐看向了吴志国,而吴志国却依旧若无其事地自顾自地着喝酒,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金生火立刻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亲自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门外则不出意外地站着森田和三井寿一。
“大左!您怎么过来了?”
“金处长!我是来……”话说到一半,森田便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其他人,于是便连忙改口说道,“哦,诸位都在这里呀?那就省得我多跑几趟了,这次诸位破译有功,今晚七点,在船上的大餐厅,举行庆功宴,届时还请诸位务必准时参加!”
然而话音未落,顾晓梦便主动上前说道:“只有庆功宴吗?大左,没有舞会呀?”
“舞会?”森田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笑着说道,“当然有,我借用法国人的一句话,能跟顾少尉这样的美女共舞,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以命相搏的荣幸啊!”
说着森田便色眯眯地拉起顾晓梦的手故作绅士地来了个“吻手礼”,色眯眯地说道:“晚上七点见。”
顾晓梦此刻心里虽然极度地反感恶心,但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诸位,那我们就……晚上见了!”说完,森田便带着三井寿一心满意足地走了。
而森田前脚刚一离开,顾晓梦就立刻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猜,今天晚上的鸿门宴,他是会下毒,还是扫机枪?”
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吴志国的一声冷哼,随即众人便不欢而散了。
房间里,昏迷许久了的李宁玉终于醒了过来,可就在她缓缓睁开眼睛的下一瞬,便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似的厉声道:“谁?”
然而紧接着顾晓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玉姐,是我!”
“你到我房间来做什么?”李宁玉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就要起身。
顾晓梦连忙急声说道:“玉姐,你别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可即便如此,李宁玉却还是执拗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是由于她此刻实在是太虚弱了,以至于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顾晓梦见状连忙上前帮她从床上坐起来,随即便不顾李宁玉那愤怒的眼神,坐到了她的床边,压了声音用急快的语速说道:“在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第一,张司令的侍从官白小年还有总务科的明科长上船了。”
此话一出,李宁玉的眼中立刻便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问道:“他们两个上船来干什么?”
“是金生火的主意,他担心,森田在玉姐你成功破解二代机之后杀人灭口,所以就说服吴大队长,闯进机电室,杀了一名日本宪兵,偷偷向司令部,发送了一个密电。可没想到,张司令在接到密电后,并没有上船,只是派了白秘书过来。至于那个明科长嘛,说是刚好在这边办事,要搭这艘顺风船回杭州,就这么湖里湖涂地卷进来了。”
“第二件呢?”李宁玉又问。
“今晚七点,森田要在大餐厅举办庆功宴,可是我想,这应该是他杀人灭口最后的晚餐。”
不想听到这,李宁玉却笑了,笑过之后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说道:“你真不该来告诉我,无可奈何之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原本我还可以享受这场为了我的胜利而开设的庆功宴,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在无奈之中等待死亡了。”
“我来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听天由命的!吴大队已经摸清了日本人的守备换防时间,到时候,吴志国会想方设法地劫持森田,利用后舱的逃生艇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