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生明点头,那人便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老实说,我是真没想到来这跟我接头的竟然是你。”
不想那唐生明听了却忍不住笑骂道:“我说“疯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做事的风格啊!”
然而王天风听了却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唐生明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好了,说正事,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以转变者的身份打入汪伪政府内部;其二,则是接替“毒蛇”,主导并实施“死间”计划的第二阶段行动。”
“你来主导?那“毒蛇”呢?”
“这个上峰自然另有安排,用不着你来操心。”说着唐生明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迷你交卷,丢给了王天风,“今后我们就用这个联系,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抗战必胜!”
“你也一样,抗战必胜!”
说完王天风便起身离开,唐生明也重新回到了三楼的赌场。
“唐大哥,你刚刚去哪了?可把我给急死了!”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发现了唐生明的身影,李墙便立刻跑了过来急声说道。
唐生明则很是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老弟。哥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去了一趟洗手间。”
“不舒服?那要不要先去看下医生?”
“不用,去了一趟厕所之后,已经好多了,没必要去看医生。”说到这,唐生明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筹码换好了?”
“换好了。”说着,李墙便将手里刚刚换好的两千块的筹码递给了他,“您看够不够?”
“足够了,走,今儿个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你大哥我的赌技!”
十分钟后。
“……大哥,要不……我再去换点筹码回来?”眼看着那唐生明已经输得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最小的十块钱筹码,李墙便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想这句话却让刚刚还当着他的面夸下海口的唐生明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没理由啊?真是邪了门了!”
眼看着那唐生明此时的状态明显已经是输上了头,那荷官的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李墙自然也看不出了情况不对,可就在他准备建议那唐生明稍微休息,冷静一下的时候,对方却猛地转过头说道:“去,再帮我换一万块筹码!”
听到这,李墙稍微犹豫了一下,“大哥,要不咱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再……”
“休息什么?我已经输了这么多,就算是轮也应该轮到我赢了,听我的,准没错!快去换!”
李墙无奈只好乖乖地换了一万块的筹码回来。
然而也不知是那唐生明已经输得失去了理智,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一万块的筹码才刚一到手,便一股脑地压了上去,而结果自然也给之前一样,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别人的口袋。
“大哥……”
“去,再换一万回来。”
就这样,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李墙便来来回回地跑了五趟,每一趟都是一万块的筹码,而那唐生明则继续跟之前一样,筹码到手之后便一股脑地梭哈押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此“特别”的赌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两人所在的赌台便被赌客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而直到唐生明又将那五万块的筹码输光之后,之前那个还在心中暗喜得意的荷官才猛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信号,竟主动开口劝了起来,“这位先生,您刚刚已经输得够多的了,要不您先到一旁休息片刻,等休息好了再回来玩?”
不想话音未落,那唐生明便索性把脸往下一沉,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我输了那么多都不怕,你这赢钱的怎么反倒怕了?实话告诉你,原本呢,本少爷只是想小赌几把消遣消遣,输赢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给过你机会,而且还是五次!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那不好意思,今儿个本少爷还就跟你奉陪到底了!发牌!”
“对!发牌!”
“发牌!”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赌客便一个个全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地叫嚷了起来,顿时就把那个荷官给搞懵了,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便从人群外响了起来,“册那,哪个不开眼的小赤佬,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
话音未落,原本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便自动左右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紧接着身穿一身黑色西服套装,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吴世宝便走到了唐生明和李墙的面前。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明科长吗?真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李墙则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听闻吴队长经营有方,日进斗金,所以就过来学习学习,只是没想到你这的学费可真是不便宜啊!”
听到这,那吴世宝不禁眯了眯眼,“明科长,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你们明家家大业大,不会连这么一点学费都输不起吧?”
“吵死了!”吴世宝的话音刚落,依旧坐在赌桌旁的唐生明便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吼道,“我说你们这赌场是怎么开的?既已下注,为什么还不发牌?”
“这……”此话一出,那荷官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连忙看向了对面的吴世宝。
“你看他做什么?我叫你发牌!听到没有?”
短短几句,便成功转移了吴世宝的注意力,“阿三,给他发牌!”
听到这,那个叫阿三的荷官这才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开始了发牌。
“庄七点,闲八点,闲赢。”开牌之后,那荷官便一边将面前的筹码往唐生明面前一推,一边说道,“先生,这是您这局赢的筹码。”
不想那唐生明却连看都没看那些个筹码一眼,直接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的雅兴了,这些筹码就当是本少爷赔礼好了,拿去分了吧!”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赌客们便全都当场愣住了,紧接着便欢呼着一拥而上,不顾一切地大肆争抢起了赌桌上的筹码,那场面简直比到了白刃战阶段的战场还要混乱。
“走了!”唐生明很是满意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然后才叫上了李墙潇洒地离开了赌场。
从赌场出来,两人便来到了一楼的咖啡厅。
“明老弟,看不出来你还挺沉得住气的嘛!我还以为你会被我给当场吓跑了呢!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是故意输钱给他的?”唐生明似笑非笑地问道。
李墙也不隐瞒,如实回道:“当您还剩下十块钱筹码的时候。”
“真的吗?那时候你就已经看出来了?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吗?”
听到这,李墙便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便趁机转换了话题,“不过大哥,小弟尚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要故意输钱呢?”
不想话音未落,那唐生明却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你自己才对呀!”
“问我自己?”
“是啊,你之所以带我来这,就是想让我跟那个吴世宝结下梁子,我说的没错吧?”
此话一出,便在李墙的心底掀起了惊涛巨浪,紧接着便瞪大了眼睛,脸上也写满了不敢相信。
而那唐生明则依旧淡定地喝着咖啡,慢悠悠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本少爷虽然纨绔,但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只是让我怎么都想不通的是,你们两个同为新政府效力,老弟你为什么偏偏要跟他过不去呢?”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知死活
“唐大哥,不瞒你说,不是我跟他过不去,实际上却恰恰相反,是他跟我,跟我们明家过不去。”
面对唐生明的追问,李墙毫不隐瞒地回道。
见那唐生明依旧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李墙便继续耐着性子说道:“不知大哥有没有听说,几个月前发生在东贵兴里的爆炸案?”
“略有耳闻,听说是76号在抓捕“毒蝎”的行动过程中出了意外,死伤了不少人。”
“不错!那吴世宝就是其中一个,当初正是由于他不听时任第二行动处处长郑耀先的命令,这才间接地导致了那场悲剧的发生。不过即便事出突然,但那小子的反应实在是快,第一时间把身边的手下给拉了过来做人肉盾牌,这才逃过了一劫,可即便如此,他也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
听到这,那唐生明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这跟你们之间恩怨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当他出院以后得知那郑耀先非但没有将责任一股脑地全都推给他,还在李士群的面前,替他说了不少的好话,于是就产生了报恩的想法。后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了郑耀先跟我大哥明楼早年间的恩怨,于是就开始处处跟明家作对了。”
“如此说来,本少爷是上了你的贼船咯?”唐生明似笑非笑地说道,“也罢,反正我也一向很讨厌那些不入流的混混,就当是还你个人情好了。说吧,还需要我做什么?”
不想李强却摊了摊手,摇头说道:“什么都不用做,吴世宝的性格我太了解了,我敢打赌,即便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也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两人就这样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闲聊,当然并不是普通的闲聊,而是有些心照不宣地通过闲聊相互试探。
很快,天色渐渐暗下,俱乐部里也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晚上的四旦争魁而来的。
“宝爷,看今天这架势,咱们的效益恐怕又要再创新高了啊!”一个手下看着那络绎不绝前来捧场的人群,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对吴世宝说道。
而此时的吴世宝虽然心里仍旧对下午赌场的事耿耿于怀,但听了手下的话后,脸上也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就在这时,却好巧不巧地看到李墙和唐生明两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于是便冷笑了一声把那个手下叫来耳语了几句。
“两位,你们已经被列为本俱乐部不受欢迎之人,所以不能进去,请回吧!”两人刚一走到舞厅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想那唐生明却用比他还要狂妄的口吻说道:“好一个不受欢迎之人,本少爷今儿个要是非进去不可,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墙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道:“混账东西!竟敢这么跟唐少这么说话,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么?”
“什么糖少,盐少的,没听说过,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上海滩有这么一号人物?识相的就赶紧滚,少在这里碍眼,听到没有?”
“你!”
“什么事这么吵啊!”就在双方越吵越凶,火药味也越来越浓的时候,吴世宝那独具特色的沙哑嗓音便懒洋洋地响了起来,“又是你!?姓明的,我看你今天是来故意找茬的是不是?”
“诶我说吴队长,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好心好意带人来捧你的场,怎么就成了故意找茬了?”
“废话少说,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说不接待就不接待你们,你们能奈我何?”
“你!”
李强还要再说什么,便被那唐生明给拦了下来,“好了,明科长,多说无益,跟这种人就不要再浪费口舌了,我们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来奇怪,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吴世宝竟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情绪,而且越想越是不安,于是便对自己最得力的那个手下说道:“去,查一查明墙身边的那个家伙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
……
虽然因为明家跟吴世宝之间的恩怨使得那唐生明没能一睹四旦争魁的盛景,但在接下来的两天,李墙几乎带着他玩遍了整个上海,上午跑马场,中午大戏院,下午赛狗场,晚上百乐门,光是日本人旗下的汤姆号李墙就带他去了三次。
玩得那叫一个尽兴,差点连去南京面见汪精卫的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尽管两人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两天半的时间,但却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之间火速建立起了深厚的纨绔子弟之间的友谊。
至此,李墙也算是比较圆满地完成了周佛海交代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可就在李墙送别了唐四公子之后不久,这天一早,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收到了一个消息:那个曾经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国货大王方夜先,被人绑架了!
收到消息之后,李墙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顾公馆,一进门,就看到原本还比较宽敞的顾家客厅此刻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尽管人来得不少,但一个个全都愁眉不展,脸上无不写满了担忧。
“贤侄,你来了!”看到李墙进来,顾民章便立刻起身对他说道,“走,跟我去书房。”
说完便带着李墙进了书房,而书房里,冼老等人则早已等候多时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方董事长突然接到了一个熟人的电话。电话里说:从南洋来的一位大商人要和他洽谈生意,问他见不见面?方董事长经过询问,问明了生意项目之后,就答应了对方见面的请求。双方约定今天上午在国际饭店见面。可就在方董事长准时离开家门前去赴约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顾民章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向李墙叙述着事情的经过,“上午九点,方董事长的轿车刚一出院门,一伙绑匪便突然一拥而上,挡住了轿车的去路。方董事长的保镖见状立即掏枪,却被那凶残的绑匪头目连开七枪,当场打死。随即便一股脑地钻进车内挟住方董事长,逼迫司机开车。”
说到这,一旁的冼老便继续说道:“由于方董事长被绑时的奋力呼救,被方宅和周边的居民听见,很快,几个方家的仆人和租界的安南巡捕便闻声赶了过来。那伙绑匪情急之下,便将司机一脚踹到车下,然后便掉头往东,一路疾驰而去了。”
李墙听了连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也就是说距离方夜先被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
“既然是绑票,那绑匪为的无非也就是钱财而已,不知方家有没有接到绑匪送来的勒索信件或者电话呢?”
顾民章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在那边安排了人手,一旦有任何进展就会立即向我报告。”
李墙的脸色则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如果只是哪个不开眼的愣头青阴差阳错地将方董事长绑走也就罢了,怕就怕……”
“贤侄,你的意思是……76号干的?”顾民章敏锐地听出了李墙的弦外之音,心情沉重地问道。
“十有八九,毕竟像这样打闷棍,绑肉票,敲竹杠的勾当他们可没少干,如果真是他们做的,那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是啊,我们最担心的也是这种情况。贤侄啊,不瞒你说,我虽然身为维持会的副会长,但是相信你也知道,有些事我是不方便出面的,所以才这么急着把你给叫过来,请你帮忙确认一下。”
“顾伯父放心,小侄自当尽力而为,几位叔伯稍候,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与此同时,上海西郊的一处破旧的民房里,被方夜先这一路上不停地挣扎呼救给搞得不厌其烦的绑匪头子终于找到了一块破布,将方夜先的嘴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随即又扭头对其中一个手下说道:“去,把“那个药”拿来给他打一针!”
此话一出,那个手下便不禁迟疑了一下,要知道那个绑匪头子口中的“那个药”可不是一般的药,而是兽医用来给牛麻醉的强效***,一旦控制不好剂量可是会出人命的。
而那绑匪头子见状便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分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这会怎么就一个比一个怂了?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