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张?还有更夸张的呢!”说到这李强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甚至怀疑,不光是那些明面上的势力,就连军统和红党也很有可能已经采取了行动,眼下咱们家门口的这条街,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微缩版的上海,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所以从今往后,你们两个无论做什么都要格外地小心才是啊!”
“这个你大可放心,只是大姐那边……”
然而不等阿诚把话说完,就被李强直接开口给截住了,“我说阿诚啊,跟你说了多少次,千万不要小看大姐,实话告诉你吧,早在两天以前,咱家外面出现第一个眼线的时候,就被大姐察觉到了。跟她比起来,你们两个还差得远呢!”
尽管李强的这一番话很不中听,但却还是成功地让阿诚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就在这时,明台终于忍不住说道:“好了,阿强哥,阿诚哥,现在强敌环伺,我们自己人就别在起争执了,眼下还是先研究一下,怎么完成刺杀张逆的任务吧!”
此话一出,阿诚便忍不住说道:“这可是“疯子”交给你的任务,为什么要把我也拉进来啊?”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译好的电文,“喏,这是总部发来的急电,电令所有小组必须无条件配合“毒蜂”的行动计划,别说你了,就连我的小组也必须乖乖地配合,你就别发那么多的牢骚了。”
听到这,阿诚不禁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发牢骚,而是现在的张啸林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整日待在家里不说,张公馆更是内有无数保镖,外有日本宪兵队把守,这个时候还要坚持动手,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啊!”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你对张逆还是不太了解啊!这么跟你说吧,虽然这张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被吓得不敢出门,但是他却毒性难改,即使是在如此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却依旧仗着又数十个保镖的贴身保护,每晚都会去赌钱,只是将赌钱的地点由大新公司五楼的赌场改成了“汤姆号”罢了。”
“真的假的?那这家伙的心也太大了吧?”
李强则耸了耸肩,“他的心大不大我不知道,但他的确是跟找死没什么两样,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明台听了很是兴奋地说道,“我这就安排人手,密切监视张逆的一举一动。”
“还不够,我们不但要尽快搞清楚他外出时在什么地方上车,在什么地方下车,坐在车上的哪个位置走什么路线,随身带几个保镖等等等等。”阿诚补充道。
“说的没错!”一旁的李强也开口对明台说道,“不过刚刚我也说了,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每天按时到面粉厂上班,至于监视张逆的任务就交给我来负责好了。”
“好,那我先去工厂了。”说完,明台便转身离开。
然而明台前脚刚走,阿诚便忍不住对李强问道:“你和那个疯子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不想李强却只是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道:“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眼见李强没有半点向自己透露的意思,阿诚便哼了一声,随即便强行把李强给赶出了书房,又仔细地把书房上锁之后,才气呼呼地出门上班去了。
然而阿诚刚一来到政府办公厅,便一头扎进了明楼的办公室,第一时间给明楼打了个电话,把整件事详详细细地向他做了汇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明楼听了却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特别的平静,“嗯,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么?”
尽管对明楼如此澹定的反应感到十分地意外,但阿诚却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解,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总部那边发来急电,电令上海的所有小组都要务必配合疯子的行动计划……”
“嗯,这不奇怪,毕竟死间计划关系到整个第三战区的战局,不过我想这应该是阿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我担心的不是这封电文,而是夜莺。”阿诚急声说道,“这封电文,应该是昨天晚上发出的,可我却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我担心……”
“你是说,夜莺遇到麻烦了?”
“很有可能,要不要我……”
“千万不要!”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楼就直接将其打断,“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旦出现意外状况就很有可能打乱疯子的计划。”
“那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那也总比让死间计划前功尽弃要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擅自采取任何行动,听到没有?”
“……是,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烟花街对面的一栋房子里,朱徽茵正头戴着耳机,坐在一间已经被改造成监听室的房间里,全神贯注地监听并记录着耳机里时不时传来的电波。
在她身后,则有一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是刚刚被李士群破格提拔为极司菲尔路55号招待所主任的张劲庐!
此女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却颇有心计,否则也不会不声不响地就获得了76号新任主事李士群的赏识,破格提拔为了招待所主任,跟那些行动队队长们平起平坐了。
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名义上是过来帮忙,但实际上则摆明了就是过来当李士群的眼线的。
正因如此,朱徽茵才没有及时将总部发来的电文向阿诚进行汇报。
然而就在朱徽茵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要如何尽快将电文的内容汇报给阿诚的时候,身后的房门便突然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身影便走了进来。
“汪处长!”房间里包括张劲庐在内的众人一见到来人,便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起身向其立正行礼。
汪曼春则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继续工作,随即便径直走到了朱徽茵的面前问道:“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一边说,还一边暗中用余光瞥了一旁的张劲庐一眼。
“还没有……”朱徽茵如实回道,“不知为何,最近几天对面特别安静,江大队那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然而朱徽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不动声色地将一张纸条悄悄塞进了汪曼春的手里。
汪曼春则一边将那张纸条揣进兜里,一边继续演道:“该不会是你们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打草惊蛇了吧?”
“属下等人完全都是按照您的指示行事,万不敢有半点懈怠,这一点张主任可以作证,还请汪处长明鉴。”
话音未落,一旁的张劲庐也连忙应和道:“是啊,汪处长。这几天朱组长她们可都在认认真真地执行任务,丝毫不敢又半点懈怠,您也知道,这些抗日分子狡猾得很,警惕性也高得离谱……”
听到这,汪曼春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既然张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相信你们,这样吧,你们再坚持一周,一周之后要是还没有任何进展的话,就收队吧,总部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你们呢!”
“是!”
是夜,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了烟花街的对面,停在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巷子里。
时间不大,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汪处长!”
朱徽茵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汪曼春给抬手打断了,“长话短说,否则一定会引起那姓张的怀疑。”
“是!”朱徽茵听了连忙点头,随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汪曼春接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张照片,而照片上的那个挎着一只菜篮子的中年妇女则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因为尽管上面只有一个背影,但她却基本上可以百分百地肯定,那个妇女就是桂姨,也就是孤狼!
“这是江大队的手下今天一早拍下的,据说这个可疑的女人已经是连续第三天早上在这附近徘回了,所以江大队今天专门找来了一部相机,把她给拍了下来。”
不想话音未落,汪曼春便怒不可遏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哼!”
“汪处长认识这个人?那这个人是不是特高课派去的?她一直在那里明目张胆地活动,属下担心那些抗日分子可能早就已经有所警觉了,如果不立刻采取行动的话,恐怕我们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可就……”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又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可能?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些个抗日分子一定是察觉到了危险,说不定早就已经秘密撤离了!”
“那我们要不要……”
“不!你们继续保持常态,不过告诉林大队,一旦发现照片上的女人再次出现,就立刻给我拿下,然后秘密送到我的办公室去。”
“是!”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阿诚刚一回到秘书处,就看到公共办公室里已经被翻得凌乱不堪,刘秘书则和其他几个小文秘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几名宪兵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在陈秘书的位置上检查着所有的物品和文件。
阿诚见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连忙一脸惊诧地对刘秘书问道:“陈秘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陈秘书是抗日分子,被特高课发现了……”
此话一出,阿诚立即脸色骤变,随即快步走到带队的高木面前急声问道:“高木君,我听刘秘书说,陈秘书是抗日分子?真的假的啊?”
高木则先是审视地看了阿诚一眼,然后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跟76号可不一样,从来不随便抓人,陈秘书是个隐藏很深的抗日分子,他跟你们共事那么久,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阿诚听了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出来不怕高木君你笑话,公事了这么久,我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陈秘书平日里工作,还挺是认真的,同事之间也都相处的不错,对吧,刘秘书?”
刘秘书连忙点头称是。
“会不会搞错了?陈秘书一向都是……”
“阿诚先生,看来你们也被他表面的忠厚给骗得不轻啊!”说到这,高木便压低了声音对阿诚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一开始只是接到线报,说陈秘书有可能是抗日分子,可就在我们去他家进行正常询问的时候,竟然遭遇了突袭,打得我们猝不及防,一整个宪兵班就这样交待了,现在特高课还在满城搜捕他和他的那些同党呢!”
“真没看出来。”阿诚感叹道,身后的刘秘书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想高木却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阿诚先生,看你的样子,好像平日里跟陈秘书相处的很融洽,是吗?”
“非常融洽。”阿诚连忙点头如实回道。
“可他现在已经是藤田长官认定的抗日分子了。你……们跟他平日里关系处得越好,就越容易被人怀疑,最近这段时间,特高课可能会传唤你们,希望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积极配合。”
说这话时,高木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阿诚身后的刘秘书,尽管这样的小动作不易被人察觉,但却被远处作为旁观者的李强敏锐地捕捉到了,紧接着便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
第四百五十四章 限量手表
比起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的李强,阿诚则当着高木的面直接把脸往下一沉,怒声道:“你们特高课如果向要例行询问的话,完全可以在秘书处办公室进行,为什么还要传唤我们到宪兵司令部去接受询问呢?”
然而这话高木听了也不生气,而是轻笑了一声澹澹地问道:“怎么,阿诚先生害怕了?”
不想阿诚却只是哼了一声,反问道:“高木君,请问你知道这秘书处里一共有多少个秘书吗?”
“不知道。”尽管不清楚阿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高木却还是如实地摇头回道。
“是啊,你不知道。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昏招来。”阿诚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搞清楚,秘书处里还有没有陈秘书的同党,可有一点你别忘了,秘书处总共就这么多人,远的不说,就说这栋楼里,就有民政局、外交局、军政局、财政局、实业局、交通局、司法局、文教局、内务处、警备处等等十余个重要部门,哪个部门的日常运转能离开这些秘书的沟通对接?一个秘书不上班,不要紧,可一旦超过三个,整栋大楼的日常运转就会出问题,别不要说是集体传唤,接受询问了!”
说到这,阿诚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直视着高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想请问高木君,即便如此,你们还坚持要集体传唤吗?如果答桉是肯定的,那么这期间一旦出了事故,谁负责,是你,还是藤田长官?”
阿诚这一番话可谓是绵里藏针,直接就把高木给震慑住了,房间里也随之变得异常安静。
好半晌,高木才铁青着脸说道:“好吧,既然你们秘书处对办公厅如此地不可或缺,那我也不为难你们,我会留一个宪兵班在这,一来进行例行询问,二来则是保护你们的安全,陈秘书虽然逃跑了,但在她穷途末路之际,很可能会伤害到你们!阿诚先生,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如果有发现陈秘书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就立刻向我们报告,越快抓到她,你们就越安全,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然,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们一定配合。”阿诚笑着回道。
“很好!”说着高木便大手一挥,“一班留下,其余人把陈秘书的物品和文件统统带走,一张纸片也不要留下!”
“是!”
然而特高课的人前脚刚一离开,阿诚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直听得外面那些秘书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时的高木已经走出了政府办公厅的大门,正准备上车之际,跟在身后的一个手下便忍不住说道:“长官您看,这个阿诚是不是挺可疑的啊?”
不想高木却摇了摇头,“真正有嫌疑的人,怎么会那么高调地公开表示对特高课的不满呢?老实说他的反应越大,恰恰就越是说明他心里没鬼。角田君,别忘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抓到陈秘书,而不是清查内鬼,明白了?”
此话一出,那个叫角田的宪兵便立刻“嗨”了一声,随即便跟随着高木上了车。
与此同时,特工总部76号。
“报告汪处长,警察局在郊外,发现了小琴的尸体!”
“你说什么?小琴?!”听到手下的报告,汪曼春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说道。
“是,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阵雨,尸体被雨水冲了出来,由于身上穿着银行的制服,所以警察局就立刻找来了银行的主管,这才确认了小琴的身份。”
“现场怎么样?戒严了吗?”
“警察赶到之后就已经戒严,将现场保护起来了。”
“好,备车!”
半小时后,汪曼春便感到了郊外发现小秦尸体的现场。
“抬走吧!”只是蹲下看了一眼白布之下的那具已经苍白僵硬的尸体,汪曼春便站起身来对手下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便有另一个手下走了过来像她汇报道:“汪处长,小琴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的,身上的财物都在,不是劫财,衣服整齐,也不像是劫色。”
“交给法医处理吧!”汪曼春冷冷地说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还有这个!”那手下说着便将一只沾满了泥土,甚至连一边的表带也断了的“伯爵”手表递给了汪曼春,“据说是跟着尸体一块儿被雨水冲出来的。”
汪曼春默默地接过那块“伯爵”手表,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汪曼春才终于开口对身边的手下说道:“你去查一下,上海各大名表行最近几年,这块“伯爵”表的销售清单。”
“几年?两年内?”
“五年!”
“五……五年?汪处长,这个工作量也太大了吧?”那人听了不由得面露难色。
不想汪曼春则直接把脸往下一沉,“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立刻行动,不会有这么多的废话。
那人听了立刻打了个立正,“是,汪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