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您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我知道归我知道,你说归你说,这可是两码事!”明台故意学着李强之前教训自己的口吻说道。
别说,这话还真起了作用,只见那郭骑云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低眉顺目地答道:“是……战略物资。”
“打开。”
“组长……”郭骑云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而且言语之中竟带着一丝祈求。
然而明台却不管那些,厉声断喝道:“我让你把它打开!”
不想话音未落郭骑云便勐地打了一个立正,拒绝道:“对不起,组长。“摆渡”命令是直接由重庆五处发出,经由陈站长特批下达的,并且在必要时候,我是有特殊处置权的!”
“怎么,用五处来压我?”明台轻笑了一声,“就算他五处处长沉醉亲临,我也不会给他留半点情面,定骂他一个狗血淋头你信不信?”
“明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你这么说自己教官的吗?”
“教官?”明台不听还好,听了郭骑云的话便一下子就火了,“他也配!”
说着,明台便勐地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钢钎,勐地撬开一个货箱,于曼丽本想制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战略物资?”明台一脚踢开货箱的盖子,怒不可遏地吼道。
见两人都不说话,明台便继续一个接着一个地撬……很快,货箱里的香烟、洋酒、名表、化妆品等等高档商品便逐一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并且每一件商品的外包装上,都贴着76号的批条,以及通关标识。
郭骑云没办法了,连忙喊了声,“组长!求您别撬了,算我求您!”
不想话音未落,明台便勐地一拳打来,直接将郭骑云打翻在地,紧接着不等他起身,明台便直接扑了上去将其按在了货箱上,怒声道:“郭骑云!这条运输线,是多少弟兄拿命换来的!可你却用它来***!你有几颗脑袋?说!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
直到这时,郭骑云这才明白了明台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于是连忙解释道:“组长,我……我是个军人,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真的是奉上峰的命令来执行任务的。并没有发什么国难财!”
“组长!”于曼丽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解释道,“郭副官说的是都是真话。是我,是我没对您讲真话。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得罪了上峰!更不想……”于曼丽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话没说完,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组长……”郭骑云被压在木箱上动弹不得,但还是奋力挣扎着说道,“请您相信我,这真不是我个人的行为,我是……我是一片保全之心,不忍看你步“毒蜂”的后尘,公然违抗军令,然后被人出卖,遭贬遭罚,最终死无葬身之地啊!”
“慢着!”明台敏锐地抓住了郭骑云的话柄,追问道,“你是说,老师他是因为不跟你们同流合污,才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被人出卖,险些丧命的?”
“这个……这个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测……”
“恐怕不仅仅是猜测吧?”明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上面跟76号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说完,明台便松开了郭骑云,后者这才爬了起来,忍着浑身的酸痛说道:“76号为重庆方面提供渠道,这在上峰那里根本就不是秘密。双方交换短缺物资,稳定货币,再互相出卖一些经济情报,牺牲一些彼此的手下,以供双方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
听到这,明台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如果***的不是郭骑云的话,那么就是军统高层了,而军统这么搞,老头子会不知道?那才有鬼呢!
想到这,明台第一次为自己选择加入军统而感觉到了一丝后悔。
“我算是明白了!”短暂的沉默过后,明台突然从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顿时便搞得一旁的郭骑云和于曼丽两人一头雾水。
“组长,您明白什么了?”郭骑云装着胆子问道。
“自然是上峰为什么那么急着要派我来上海帮忙重建上海站啊!”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你错了!只要我们不断地行动,那姓陈的就能继续毫无后顾之忧得地继续跟76号做交易,否则以戴老板的脾气,恐怕早就撤掉他的站长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说着,明台一跺脚,就要往外面走,于曼丽一把从后面将他抱住,苦口婆心地劝道:“明台!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就连一旁的郭骑云也急声说道:“组长,您就是去找陈站长也没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围甚广。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新政府用机场、港口和码头入股,而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就是军统高层。所以组长,您还是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学“毒蜂”,你玩不过他们的!”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的声音却陡然间响了起来,“算了吧,郭副官!他要是肯听你的话,那他就不是明台了,我说的对吧?”
此话一出,郭骑云整个人都懵了,李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而明台则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李强,彷佛想要将其看穿一般。
李强缓步来到近前,先是给于曼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手,然而于曼丽却执拗地连忙摇头,于是李强便只好明说道:“放开他吧,曼丽!他可还没傻到去找陈站长理论,而是打算找“毒蛇”理论,我说的没错吧?”
明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算是默认了,于曼丽也缓缓地松开了抱着明台的手,脸上则依旧写满了担忧。
李强则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慢悠悠地对明台说道:“你也知道家里面人多眼杂,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问吧!”
“问你?”明台下意识地说道。
“怎么?作为你上司的上司,毒蛇知道的我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难道还没资格回答你的问题么?”
此话一出,郭骑云和于曼丽两人便齐齐惊讶地长大了做吧,脸上写满了震惊。
明台也不客气,用手指了指身后那几个货箱,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这些勾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那你就不感到惭愧吗?”
“我又没跟他们同流合污,为什么要感到惭愧?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他们也都不全是为了自己,即便最终利益让他们占了大头,也总归能对稳定后方的经济起到一些作用不是?”
“大头?哼!我看最终能用来抗战的恐怕连一成都不到吧!”
“三成也好,一成也罢,总归比坐吃山空被日本人活活困死要强吧?”
“照你这么说,那帮家伙非但无过,反倒有功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哎!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那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大小小的官员打着抗日救亡的旗号大***?”
“救国先救官!连官都活不了,还救什么国?”
“放屁!”
“这是事实!国难当头,是谁组织队伍上前线去打仗卖命?是你去?还是我去?还不是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喂饱了他们,他们才肯去替党国卖命!”
“谁说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老头子了!”
听到这,明台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竟然还有了大道理!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就理应跟他们同流合污吗?”
然而李强却反问道:“明台,你回答我,这古往今来,是贪官多,还是清官多?”
“那还用问?自然是贪官多了!”
“不错,古往今来,这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那我们要做一件事,总想着跟贪官们划清界限,能成吗?就好比我要是不打入新政府的内部,能有机会获取到重要的情报吗?”
“所以呢?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让我当一个瞎子聋子,然后听之任之?”
“你会吗?”
“你说呢?”明台反问道。
李强则笑了笑,“一定不会!所以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个目的。”
说着李强便起身来到明台面前,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正式邀请你,成为“财神”小组的一员!”
……
“组长,你真打算要加入那个什么小组啊?”回面粉厂的路上,负责开车的郭骑云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是“财神”小组吧!”于曼丽连忙纠正道,此时她的心情比起之前好了不少,毕竟自己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明台也没因为自己对他隐瞒了真相而讨厌自己,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而明台也纠正道:“不是我,而是我们,别忘了咱们可是同一个小组的战友,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共进退!”
“对!共进退!”
于曼丽立刻应和道,而一直不苟言笑的郭骑云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澹澹的笑容,三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变得更加紧密了起来……
两天后,宪兵司令部。
办公室里,南造云子一脸愠色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桂姨,黑着一张脸训斥道:“谁让你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我面前的?对于一个伪装者而言,身份暴露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不想面对南造云子的训斥,桂姨却有些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所以我觉得应该到了摊牌的时候,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眯了眯眼,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即便如此,那你也应该却向76号的汪处长汇报,而是不是冷不防地跑到我的办公室来!”
“这是我准备向您汇报的第二件事,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76号的汪处长,已经被明楼策反,站到他那边去了!”
“你说什么?”南造云子不听还好,听桂姨这么一说,声音便立刻提高了好几个八度,但是很快便又强行冷静了下来,追问道,“你这么说可有凭证?”
“有!就在前段时间,我曾经写了一封密信送到76号,提醒汪处长留意明家的那间面粉厂,可是直到现在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汪处长那边却迟迟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而那封密信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下文,所以……”
“所以你就仅凭这一点,断定汪处长有问题?”
“是的。”桂姨连忙点头说道。
“好吧!这件事我会留意的,至于你口中那所谓“确凿的证据”,我会在三天之内进行确认,如果事实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南造课长放心,此次行动,绝对万无一失!”桂姨拍着胸脯保证道,然后才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可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身影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赫然竟是被桂姨告了一状的汪曼春!
“南造课长,我没说错吧?”
然而南造云子却摆了摆手,“或许她只是单纯地对你无视她的情报感到有些气愤而已,还没到挑拨离间的地步吧?”
“南造课长,那家伙要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也就罢了,卑职怕的是她另有所图。”
南造云子听了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卑职怀疑,她就是在想方设法地破坏成子小姐交给您的拉拢明家的任务,卑职甚至怀疑,她很有可能已经秘密投靠了藤田长官!”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致命巧合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藤田长官搞的鬼?”南造云子冷冷地说道,脸上则犹如一口古井一般平静的令人生畏。
汪曼春见状慌忙认错道:“南造课长息怒,是卑职失言了。”
“不!”南造云子摆了摆手说道,“时刻保持怀疑是个好习惯,你肯直言,足见你对我的忠心,只不过我对藤田长官还是很尊重的,所以下次再说类似的话之前,你的手上最好有足够证明自己观点的证据,而不是凭空臆断,明白吗?”
“是!卑职明白!”
听到这,南造云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说正事,我之所以提前赶回来,是因为我们收到线报,之前我们在五号军需库被劫走的紫色密码机有下落了!”
“真的吗?”此话一出,汪曼春便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在哪?”
“新四军手上!”
“这么说,袭击军需库的并非军统,而是红党?”
“不错!只不过对他们而言,得到的只是一堆零件,且不说他们或许根本不清楚自己劫走的究竟是什么,即便他们就是冲着密码机而来,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也绝无可能将其组装起来,更别说用来破译我们的密电了。”
汪曼春也不傻,听了南造云子所说便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么说,难道是密码机的图纸出了问题?”
“不错!就在昨天晚上,满铁上海事务所的机要室发生了一场蹊跷的大火,不少机密文件被付之一炬,然后一个人就失踪了。”
“是谁?”
“就是之前在总领事馆里跟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和生!出事之前,田中所长正在调查图纸失窃事件而紫色密码机的图纸,就在其中!”
“原来是他!难怪他能那么快破译密电,看来他早就在打密码机的主意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知道他将密码机的图纸交给了一支新四军的小分队后就躲了起来,而苏南一带的新四军大部分都已经被“清乡”部队打散了,所以我怀疑,这份图纸应该就藏在被抓进劳工营的某个劳工身上。”
此话一出,汪曼春立刻积极地说道:“那简单,卑职这就带人过去,保证将图纸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不想南造云子却摆了摆手,“不可!这件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找,就会引起红党的警觉,这样不但会让我们的后续计划难以展开,还会极大地增加我们内线暴露的风险,所以必须秘密调查,明白吗?”
“您说的没错!”汪曼春点头称是,但紧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只不过南造课长,我的那些手下你也知道,要她们监听电台还勉强能够胜任,可要是让她们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恐怕很难胜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