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毒蛇。”明楼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道。
“另外……”
“另外什么?”
“‘毒蝎"发来密电,请求在行动前见‘毒蛇"一面。”
明楼则再次将目光落回到了手中的文件上,慢悠悠地说道:“不见!”
……
“还是不见?”再次返回华东影楼的明台在接到毒蛇的回复之后,终于忍不住瞪着眼睛说道,“他为什么不见我?从军校出来到现在,他布置的每一次任务,我都完成了。为什么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行,他就这样不信任我!绝对我会出卖他吗?简直就是混蛋!他要是不相信我,为什么又要我执行这样的命令?”
郭骑云和于曼丽虽然了解他此时的心情,但是两人都明白,这种时候,谁也帮不了他。
“我自己给他发电,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就要往楼上走。
郭骑云连忙将其拦住,劝道:“组长,您冷静点。”
明台则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放开我,我要再电请一次!”
“组长,你再电请多少次也没用,他不会见你的。反而还很有可能暴露我们的电台位置,那到时候来的可就不是毒蛇,而是76号的特务了!”
“你!”尽管此刻明台还在气头上,但仅有的一点理智却告诉他,郭骑云说的没错,可就在正是脑海里却突然勐地灵光一闪,抓住了刚刚郭骑云的话里的漏洞,随即便眯缝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见过他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郭骑云有些不知所措,而就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便让明台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看你这个反应,难道我也见过他?”
郭骑云则立即改口找补道:“组长,你回上海这么久了,‘毒蛇"几乎就没有主动跟我们联系过,更别说提出来要见你了。你想想,‘毒蜂"在上海滩苦心经营了两年,最终还是不得不撤离了上海,‘毒蛇"接任才多久,经营一个战略情报站,他还不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说着,他又故意加重语气,“所以,属下不得不提醒您,这里是敌后!”
一句“敌后”,让明台清醒了些,但还是恨恨地说道:“我见他,只想问他一句话,为什么是我?他不知道明楼是我大哥吗?他为什么非要选我?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时间,他不肯见我,又怎么会知道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就有办法让我大哥脱了那身皮。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我去杀我大哥?他就一点都不怕我抗命吗?”
处在崩溃边缘上的明台,郭骑云还是第一次看到,竟不自觉地心生同情,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会抗命吗?”
话音未落,明台勐然瞪着郭骑云,竟让他一时间被瞪得心里发慌。
“你说的没错,这里是敌后,但对我们这些伪装者来说,就是前线!”明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我,作为前线指挥官,无论接到什么样的任务,都不会做逃兵,这是我离开军校前对老师的承诺!”
此话一出,不光是于曼丽,就连郭骑云也不禁对明台肃然起敬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让在场的三人一下子全都紧张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章 天人交战
“说得好!好一个不做逃兵!看来疯子在调教学生这方面,还是挺有一手的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于曼丽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部将明台护在身后,郭骑云更是直接掏出手枪,警惕地指着来人。
直到这时,明台才终于回过神来,惊讶不已地说道:“阿……阿强哥?!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不想李强却似笑非笑地回道:“不是你发报电请,非要见我一面不可的么?”
……
十分钟后,李强和明台分别坐在那辆新提的道奇车的正副驾驶座位上,相互看着对方。
“你真是毒蛇?”对视良久,明台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不像吗?”
“既然你是毒蛇,那为什么还要下那样的命令?”
面对明台的质问,李强并没有做任何的解释,而是直接将一样东西甩给了他。
明台接过去一看赫然竟是一份报纸,于是便一脸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十二号,也就是咱们去参加研讨会那天的报纸,好好看看,上面的头版头条。”
然而明台不看还好,当他在报纸的头版头条看到那条“特务委员会明副主任手刃抗日分子”的醒目标题以及标题下面附带的照片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
明台刚要说什么,李强便直接开口截住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很遗憾,我已经派人暗中核实过了,有关这件事的报道完全属实,并非有人恶意捏造,所以,上峰便下达了暗杀令。”
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深厚,但是军令如山,即便是我也断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如果你实在下不去手的话……”
“不!”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明台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身为党***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上峰交给我的任务,哪怕这个人……是我大哥。如果事情果真如此的话,那他确实该死!”
说罢明台便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李强连忙开口问道:“你去哪?不回家吗?”
“不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明台便下了车,漫无目的地沿着已经没有多少行人的马路向远处走去。
而李强则只是看着明台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并未阻拦,而是索性发动车子,调转车头直奔华东影楼而去……
……
即便是在上海,冬夜的寒风也依旧刺骨。使得明台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此时的他已经沿着一排老建筑盲目地走了半个多钟头,老实说,他很讨厌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做某件事。
但是现在的他出了这个,已经想不出其它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思考的办法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之后,明台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双眼直视着前方朦胧无尽的黑暗,急速运转起了大脑,一动不动地陷入了沉思。
首先在脑海中浮现的,是小时候自己第一天上学时的情景,自己在前面走,明楼跟在后面叫道:“明台,过来……”
待他欢蹦乱跳地跑到明楼跟前之后,明楼便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温柔地说道:“你瞧,鞋带散了。”
说着,便蹲下来帮他系上鞋带。
而就在这时,一名摄影记者上前拍下了照片。第二天,一篇标题为“开学第一天”的文章便连同那张照片一起被登在了报纸上……
紧接着,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另一个情景,大年初一,自己拿着那张刊登了一张明楼出任新政府职务时的照片的报纸当面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楼则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怎么回事?你想知道什么呀?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你管好你的功课就好了!”
“在香港的时候,我看出来大姐很担心你。她不相信你是汉女干,我也不信!”明台很是激动地说道。
然而明楼却只是澹澹地回了一句,“我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是非功过,还是都留给历史来评判吧!你不是史官,我也不是。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想要知道什么,都要自己去寻找答桉。”……
“大哥,这就是你让我寻找的答桉吗?”明台狠狠地甩了甩脑袋,默默地在心中自语道,“大哥,难道你真的是汉女干吗?”
想到这,明台默默地给自己点了颗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暗自想道:“如果他真是汉女干,依大姐的性子还会让他住在家里?还会像往常那样对待他吗?可如果他不是汉女干,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明台反复地回想着明楼跟明镜两人相处时的状态,努力地回忆着每一个能够支撑自己判断的细节,从他们两个时不时地背着自己低声争论,到两人发现自己在听的时候那奇怪的反应,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
难道说大哥跟自己一样,都是抗日分子?从大姐对他的态度来看,好像只有这一个解释。
可如果他真的是抗日分子,那为什么还要亲手打死自己的同志呢?
这件事会不会另有隐情,还是他真的叛变了?
还有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红党那边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是在静待时机,还是……
随着一个有一个猜想不断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使得明台刚刚获得了一丝难得的清明的大脑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可即便如此,最终明台却还是成功初步拟定了一个试探计划,随即便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径直向自家公馆而去。
“大姐,我回来了!”一进家门,就看到明镜正在客厅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报纸,明台便装出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对明镜说道。
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明镜则有些责怪地看了明台一眼,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这孩子,成天就知道往外面跑,一整天都不见个人影,你知不知道现在租界外面有多乱呀!对了,我已经跟苏太太约好,明天上午在‘一品香",让你跟那个女孩子见个面,你可不许不去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姐弟谈心
“放心吧,大姐。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去的啦!”明台很是乖巧地说道。
明镜也很满意地点头说道:“嗯,这还差不多!”
“对了大姐,十二号那天的报纸您还留着吗?”
此话一出,明镜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你要那天的报纸干什么?”
“没什么,我有个同学说,他写的文章被报社采用,刊登在了那天的报纸上,我想看看他有没有吹牛!”
“嗨呀!都这么晚了,还什么报纸不报纸的,赶紧上楼洗个澡睡觉!”
“哦。”明台虽然嘴上应着,但明镜的反应却让他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明台便跟着大姐如约来到了福州路的“一品香”西餐厅门口。
刚一走进预订号的包间,明台便一眼看到了跟苏医生并排而坐,等在里面的程锦云,顿时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啊,苏太太,我们来迟了。你说这孩子,非要做完那张他大哥从巴黎题库弄来的卷子才肯下楼,让你们久等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明镜一边赔着笑一边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苏太太很是得体地回道,“这位应该就是明台吧?果然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啊!”
明台连忙站起身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回道:“苏太太您过奖了,我和大哥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多亏有您和苏医生,我大姐的病才会一天天地好起来,请允许我代表整个明家由衷地对您说一声‘谢谢"。”
苏太太听了连连摆手,虽然嘴上说着“不必如此”,但脸上却早已露出了万分满意的笑容。
明镜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了对面的程锦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程小姐了吧?”
程锦云则有些害羞矜持地回道:“明董事长好,我叫程锦云。”
饶是明镜也没有想到,原本一顿简简单单的相亲饭,竟然会从上午一直吃到了下午,这便让她感到既欣慰,又意外。
回家的路上,明镜先是看了一眼开车的明台,然后才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个女孩子……怎么有点怪怪的?”
明台听了不禁轻笑了一声,“怪怪的才好呢!”
此话一出,明镜的目光立刻就扫了过来,若有所指地说道:“你也有点怪怪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是咱们家里最正常的一个呢!”
明台话里有话,明镜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便轻咳一声稍微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随口说了一句,“小心开车。”
“叩叩叩……”
随着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明楼便推门走进了明镜的房间,轻声叫道:“大姐。”
“你回来了?”
说着明镜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生怕吵醒了和衣缩在床角酣睡的明台。
明楼则看了一眼熟睡的明台,很是诧异地说道:“这孩子,怎么又睡在这了?”
“今天我带他去相亲,回来的时候有点累了,我就先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缩在床脚就睡了。”
说完,明镜先是细心地给明台盖了床锦被,然后才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熟睡中的明台,眼中尽是满足,“以前明台一有心事,跑到我的房间来睡。小时候,等他睡熟了,我再把他抱回去,可是现在我是抱不动了。”
明楼笑了笑,“你凡事都宠着他,把他给惯坏了。”
明镜则笑而不答,算是一种无声的反驳。
明楼也不在意,而是仿佛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对了,今天相亲怎么样啊?”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简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两个人就像前世里有缘一样!”说起相亲,明镜的眼睛立刻就是一亮,“你说明台平时多挑剔啊,眼光多高啊!今天见了那个程小姐呀,就像是天上掉了一块宝贝被他给拾着了一样,一口一个锦云妹妹,多亏了人家苏太太有事要急着赶回诊所,要不然也不知道两个人要聊到什么时候呢!”
明楼惊疑地问道:“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我也怀疑呢!”明镜努力回忆着,“我回来审他,他说他没见过,他不认识她,只是肯听话要宽我的心。”
明楼端着茶杯,哑然失笑。
“还有呢,他说相亲任务圆满完成,既然两厢情愿,情投意合,他不介意加快速度,年底订亲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明楼一口茶几乎要喷出来了。
“你说说,这事是不是太顺了,顺得有点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