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炮弹,持续不断地落到永安市中国守军的阵地上,爆炸声此起彼伏,犹似天崩地裂一般,震耳欲聋。永安市守军阵地上的工事,有些较为简陋,在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剧震中,轰然倾塌。
炸弹和炮弹在中国守军的阵地上到处爆炸,巨大的爆炸声犹如千万把铁锤凿打着整座山的石头,爆炸产生的炙热气流灼烤着中国守军。张志超觉得心脏“怦怦怦”的狂跳,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心烦意躁,几乎就要从地上跳起大喊大叫,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落得个痛快。张志超微抬起头,就看见阵地上自己的担负观察任务的士兵不断地被巨大的爆炸抛起来,然后像泥巴似的摔到地上,一动不动。
日军的炮火终于稀疏了,凭着多年和鬼子作战的经验,张志超知道,日本人的攻击已然开始了,更残酷的撕杀即将开始。张志超抬起头,果然就看见成群的日本兵端着上好刺刀的枪,已经冲到距离中国守军前沿阵地不足百米的地方。
张志超看到眼前的鬼子越来越清楚,终于,鬼子前进到了阵地前大约50米的距离,已经进入了冲锋枪的有效射程。
“弟兄们,开火。”张志超率先扣动了扳机,向着不断前进的日本兵倾斜子弹。紧接着,2营阵地上的各种自动火器,包括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和马克沁重机枪,都一齐开火了,不断的喷吐着火舌。
日军在特务团的阵地前,遭遇到了密集的弹雨。虽然,日本的三八式步枪,射程远,射击精度高,但是射速实在有限。在几乎完全由自动火器组成的拦阻火网面前,这就成了巨大的劣势。守军阵地前50米左右的距离,对于日军的士兵来说,就像横亘着一道透明的墙壁,无论日军如何的反复冲击,就是无法突破这个死亡距离,冲进守军的阵地。日军的士兵,不断的在这个距离上被放倒,重重地栽倒在异国的土地上。
守军的坚强抵抗,激发起了坪岛支队士兵内心的兽性。坪岛支队的基本部队是日军的第13联队。这个联队的兵源都是来自于日本九州岛上的熊本县。这些来自于熊本的士兵们,秉承了他们先辈的一贯作风,打起仗来极为悍勇,号称日本陆军第一等部队,当然残杀起敌国的老百姓,也是第一等的。遭遇到对手的坚决抵抗,熊本士兵在下级军官和军曹们的带领下,丝毫没有退让,用浪式队形不断地向守军阵地冲击。
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2营的阵地上伤亡数量不断增加,原本密不透风的阻击火网也变得稀疏了下来,火力密度已经不能继续有效的压制住日军的冲锋。
张志超跳出战壕,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高喊:“弟兄们,和小鬼子拼啊!”2营的士兵们听到命令,纷纷从战壕里跳出来,挥舞大刀,呐喊着迎着日军冲过去。
张志超的通信员李德禄迎着一名日本兵冲过去,猛地向上一窜,居高临下,挥刀狠狠地劈下。日本兵举起枪,刺刀顺着李德禄劈下的刀势斜拨。李德禄这一刀使上了全身的力气,被日本兵顺势斜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身体前倾,踉踉跄跄地几乎摔倒在地上。日本兵“嗷”的大叫一声,举枪狠刺。李德禄用手在地上一撑,就势侧滚出去,躲开了日本兵的刺刀。
张志超看见李德禄遇到危险,骂了句:“日你个娘!”大刀一挥,冲了过来。日本兵挺枪疾刺。张志超举刀上撩,格开日本兵的刺刀,顺势下劈,只一刀就砍断了日本兵的脖子。日本兵像被割倒的庄稼杆栽到地上,脸恰好正对着李德禄,鲜血从脖子的断处咕涌咕涌地喷涌出来,李德禄被热乎乎的血腥气熏得几乎要呕吐。
张志超俯身拽起李福禄,骂道:“日你娘的,牛皮吹得震山响,这两下子算个球,要不是你刚从四川征兵来,就你这个熊样,老子就能一脚把你踢得远远的。”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除了永安市北面的方向,紧挨着捞刀河,得到对面新14师部队的火力支援,日军无法采取行动,其他的三个方向上,特务团都和日军坪岛支队进行了极为激烈的战斗。虽然,各阵地上尸骸枕藉,战死疆场的特务团官兵的尸体到处可见,可是阵地依然在中国守军的手里。中国守军,以顽强拼杀的意志和奋然蹈死的精神,将坪岛支队阻挡在永安市外,再不能前进一步。
坪岛支队深入腹地作战,无法得到补充,此时面对自己一方同样惨重的伤亡损失,也只能暂时停止进攻,让部队能够休整重编,等待明天天亮以后再行进攻。
“命令新14师在捞刀河北面的部队留下两个营继续留守春华山,保护炮兵部队,其余部队立即沿捞刀河北岸展开,切断坪岛支队的后路。“刘建业一等双方的战事暂时缓和下来,就下达了命令。
“命令新52团乘夜接手特务团的阵地,特务团全体撤回镇内重编休整。明天,我要给小鬼子好看。”刘建业咬牙切齿地说道。
“军座,薛长官的电话。”杨副官走过来说道。
“报告长官,我是新20军军长刘建业。”
“我接到报告说,鬼子已经渡过捞刀河,现在正在猛攻你所在的永安市,是不是真的?”
“报告长官,千真万确。卑职所部刚刚顶住了鬼子一个下午的进攻。”
“我不想知道别的情况,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守住永安市?”
“长官放心,我部官兵只要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停止战斗。”
“那就好,我马上调第4军的部队来,协助你们围攻这股鬼子,你必须至少坚持到明天中午。记住,明天中午以前,你必须守住永安市,否则,军法从事。”
“长官,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一部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捞刀河畔(七)
“杨副官,你去把岭幕理给我找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接完电话,刘建业把自己的副官叫了过来。
“军座,听说你找我有急事?”过了没一会,特务团团长岭幕理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对,我找你的确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告诉我,特务团今天白天的战斗损失有多少?还能不能继续打?”
“今天白天的战斗里,特务团全团2468名作战人员,战死224人,重伤317人,轻伤542人,轻伤人员里有一半左右不影响战斗能力。所以,全团能够继续战斗的人员,差不多还有1600人。”岭幕理迅速地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
“也就是说,特务团还保留有大部分的战斗能力?”刘建业盯着岭幕理的眼睛问道。
“是的。特务团还有继续一战的能力。”岭幕理毫不畏惧的迎着刘建业的目光,大声地回答。
“那好。你现在回去以后,先把部队整编一下,然后隐蔽接近敌人的阵地,在凌晨4点钟,给我狠狠地凑一下小鬼子。你敢不敢?”
“没说的,只要军座你下命令,我一定去办。”
“那你就回去准备吧。记住,一定要把小鬼子揍得狠一点。”刘建业最后还不忘叮嘱一遍。
“杨参谋长,你去下命令,新52团全部枪上刺刀,手榴弹足量发放,同时把军部所有的参谋,文书,伙夫,马夫,担架兵还有通信营,工兵营,全都发放武器弹药,组织起来,凌晨2点钟开饭。”刘建业转身对杨参谋长说道。
“军座,你这是要做什么?”杨参谋长感到纳闷。刘建业这个时候做出这个架势,俨然就是一副要和鬼子拼命的样子,可是现在的战局,至少在永安市这里,新20军军部还没有落到那样的境地。
“我要和鬼子玩命,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敢让一个联队级别的部队孤军深入来冒险,我们就有胃口一口吃掉它。”刘建业恶狠狠的说道。刘建业没有说出来的是,薛长官要新20军坚守永安市消耗鬼子的锐气,却让出自广东的第4军来围歼这股鬼子,显然是想要家乡的子弟兵摘桃子,这让一直以来在中央军系统里混得顺风顺水的刘建业深感到愤怒和屈辱。这也就是薛长官敢这么干了,就连第五战区的李长官,也不敢这么样做的。谁不知道这些中央军部队的身后,都是一双双大佬的眼睛在盯着。要不是新20军现在是第九战区直属,让刘建业没有地方叫屈,换成在罗总司令,汤总司令或者那位和陈部长如同水火的关总司令手下,也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今天,刘建业是憋着一股气,非要和小鬼子来个面对面地大开大阖的进攻战,一举击溃面前的敌人,让那位薛长官知道,新20军绝对不比他的那支顶着北伐铁军名号的广东子弟兵差。
漆黑的深夜,新20军的军部里,所有的人员,除了值班人员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全副武装的,静静地在等待着。
刘建业独自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端着一杯自己冲泡的咖啡,不时地小饮一口,含在嘴里回味着那种苦苦的味道。在前世的时候,刘建业可没有多少能力去没事喝那种从西洋传来的饮料。在重庆逍遥的那一个半月时间里,刘建业是有了充分的时间和条件去享受一下咖啡的味道了。在品尝了多种咖啡以后,包括后来风靡城市小资阶层的蓝山和卡布奇诺,刘建业独独喜欢三种口味的咖啡,一是纯粹的清咖啡,没有奶,也没有糖,只有咖啡的原本味道;二是兑了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三是兑了白兰地的皇帝咖啡。刘建业自认为,清咖啡的味道,是咖啡的本来味道,不加修饰,纯粹的本源,兑了酒的咖啡,则是一种另外的可以让人热血加温的感觉。只有这样的味道,才符合刘建业的脾气。在刘建业的内心里,尽管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中国的政治斗争里,但是他还是认为自己最适合的角色,还是一个纯粹的铁血军人。军人不干涉政治,政治是政治家的事情,是刘建业的内心想法。只不过,刘建业也很清楚,他的这种想法,在那个时代的中国,是幼稚的,可笑的。随着抗战胜利,国内的不同政治势力之间对于未来政治利益的争夺,必然会越来越激烈。当这种争夺通过政治方式无法解决的时候,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内战了。那个时候,作为高级军官,必然要做出自己的政治选择。这会让无数的昔日同袍,转眼之间反目成仇,势不两立,刀兵相见。作为知道后来历史的人,刘建业认为那场战争里的双方,都不是战争的最后赢家,双方的行动其实都是在自己的祖国本来就嬴弱无比的身上有增加了无数的伤痕,更使得自己的祖国只能在两个大国之间做出选择,而不能像南斯拉夫的铁托一样,坚定地走自己的道路。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一大壶的咖啡,也一点点地被刘建业喝得差不多了。刘建业驱赶了自己头脑中的各种烦乱复杂的思绪,看了一眼手表表盘,时间已经接近了攻击发起的时刻。刘建业戴上钢盔,走出房间,来到作战室。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刘建业,依旧是往常那个精力充沛,打仗时候神情严肃的刘建业。
“各位都已经准备好了?”刘建业环顾了一下作战室里的众人,问道。
“都准备好了,就等军座的命令了。”杨参谋长代表众人回答道。
“好,各就各位,等待我的命令。”刘建业冷冷得说道。
表盘上的指针,终于走到了凌晨四点。
“攻击行动开始。”刘建业发布了命令。
随着刘建业的命令,早就做好准备的部队开始了对前线日军的进攻。
新20军的直属炮兵营,在接到命令以后,丝毫不顾弹药的消耗,拼命的向日军的阵地开炮。一发发炮弹划破夜空,向日军阵地飞去,炸起一团团火光。
伴随着炮弹的落下,特务团全部还能作战的人员,都领着冲锋枪,背着大刀,向着日军的阵地发起冲锋。
前线阵地上,双方的机枪射手们都不顾对方的压制,拼命的射出子弹。日军阵地上的喊杀声震天动地,两军士兵都已经杀红了眼。特务团一营长崔连斌冲锋在全营的最前面,连着劈倒了三名日本兵,浑身溅满了鲜血,嗓子也喊哑了,瞪着眼睛,抡着大刀,迎着冲上来的日本兵狠命拼杀。特务团一营的士兵怒吼着、奔跑着、拼杀着,子弹打光了,就用大刀砍,大刀折断了了,就搬起石头砸,没有石头可搬,就抱住日本兵用牙咬,被日本兵刺倒了,就掏出手榴弹,滚到日本兵脚下,拉响手榴弹和日本兵同归于尽。
特务团2营,3营的官兵们也在各自营长的带领下,冒着敌人疯狂的炮火,拼命地向前冲击,冲击,再冲击。
遇到特务团的突然夜袭,坪岛大佐瞪圆了眼睛,挥舞着指挥刀,命令日军步兵第十三联队两个大队的官兵不计伤亡,务必击退特务团对日军阵地的进攻。
看着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嗷嗷”怪叫着冲上来的日本兵,特务团官兵端着冲锋枪,拼命向日军队列扫射,日军队列象被死神的镰刀收割一样,成片地倒下。可是所有的日本兵都知道今日身陷险境,凶多吉少,端着枪,怪叫着,拼了命往特务团的人群里冲。
三营长刘桂中也急红了眼,拔出背在身后的大刀,跳起来,迎着一名日本兵就冲过去。这名日本兵瞪着眼睛,怪叫着,挺枪就刺。刘桂中闪过日本兵三八大盖前的刺刀,圆睁双眼,大喊一声,挥刀劈下。日本兵举起枪托,想要架格刘桂中劈下的大刀,却被刘桂中伸手抓住枪杆往下一压,大刀闪着寒光,已劈到日本兵的脖子上。这一刀刘桂中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刀削颈而过,一颗日本兵的脑袋滚落地上,身躯竟然没有跌倒,脖颈里的鲜血却似喷泉般喷溅出来,溅得刘桂中满脸都是鲜血。刘桂中抹了把脸上的鲜血,举起大刀,怒吼着扑向另一名日本兵。
特务团三营的士兵看见营长冲了出去,一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有的端着随手在地上捡起来的日军步枪,有的举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大喊着冲向涌过来的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