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只是几百米外。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每一座有资格搭建灵能传送阵的核心堡垒,至少都是宽达几公里的庞然大物,而灵能传送阵又是这些前线堡垒核心中的核心,无不被放置在受到层层保护的核心处。
敌人既然已经侵入到了这里,看来这座堡垒与沦陷已无区别。
但即便如此,前来支援的破晓者第二连队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沦陷了?
再夺回来就是。
果不其然,在灵能传送阵的刺眼光芒彻底散尽后,还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巴亚尔就发现了第一个敌人:只见一名火蜥蜴的战士正倒在前方几十米远的大门处,而他的身上蹲着一名黑暗灵族,正享受般的将自己的匕首从火蜥蜴破碎的胸甲中拔出来。
她穿着一身暴露的、几乎不能提供任何有效保护的紧身刃甲,无论是纤细的身段儿还是浓妆艳抹的姿容,无不说明这是一位强大的科摩罗巫灵:这个擅长谋杀的悍妇很快也发现了自己的对手,她狭长的目光看向突然出现的破晓者,瞳孔中并无恐惧,而是发现了新猎物的兴奋。
但还不等她尖锐的嘴角翘起,一抹寒芒便将其面容永远地固定了。
巴亚尔习惯性地甩了甩剑,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形势,一边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探查火蜥蜴的呼吸,直到确定这位坚韧的汉子还有着心跳:再等了一个心跳,巫灵那无头的尸体才缓缓地倒下,似乎还没来得及适应自己的死亡。
后续的战斗兄弟们涌上来,药剂师开始抢救还有一口气的火蜥蜴,而巴亚尔则是如山猫一般无声地前进的,他跟随着巫灵那颗不断滚动的美丽脑袋,推开大门,来到了外面阴暗的走廊里。
墙壁上四溅的鲜血表明阿斯塔特们并非将此处拱手相让,而至少七具火蜥蜴战士的尸体同样说明了这一点:作为胜利者们的巫灵丢下了同样多的尸体,在尚有一些还活着的科摩罗悍妇,四五人,正在火蜥蜴的遗骸上切割自己的战利品。
在黑暗中,冠军剑士与这些优雅的血腥新娘们,彼此对视着。
双方都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下一刻,巫灵们嚎叫着,迫不及待地抛下了自己的战利品,向着眼前这令人心动的猎物涌去,她们如扑向腐肉的兀鹫般在空中不断的旋转、翻滚,十二把利刃从不同的方向争先恐后的刺下,俏丽的脸庞上满是如狼似虎的掠夺神情。
她们彼此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巴亚尔握紧了利刃,瞅准时机,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向前跃进。
实在是……太近了。
他总共只挥了两刀,六颗狂热而美丽的头颅便噼啪作响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第二连队的战士手持刀剑或枪械,战靴踏地的沉闷声汇成了一股暗流,迅速的跟紧了冠军剑士的步伐:没有人为巴亚尔刚才的壮举感到惊叹,因为一墙之隔的喊杀震天已经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巴亚尔冲在了最前方,他的一只手紧握着利刃,沉默的面容下却积蓄着足以烧尽陶钢的滔天怒火:一路上,他们目睹到的尸骸和惨状越多,冠军剑士心中积蓄的怒火便越可怕:直到下一个敌人出现在了距离出口三十米远的位置。
巴亚尔没有呼喊。
他冲了上去。
宛如传说中的克拉肯怪物用它巨大的血肉触须一击打碎了战舰的舰首,选择正面迎击巴亚尔的曼德拉怪物也被冠军剑术滔天的怒火打翻在地,他失去了重心,狼狈不堪的跪在地面上,似乎还想用他的那把锯骨大刀支撑着站起身来,但在此之前,破晓者的查那巴尔军刀撕碎了他的喉咙。
而当这头怪物倒下时,巴亚尔的另一只手则顺势接过了那把大刀,他用自己晃动的胳臂来调整重心,转过身来,顺着惯性将这把异形的利刃抛了出去,精准的命中另一个想要逃回黑暗维度的曼德拉。
那怪物在这命中脊椎的一击下,踉踉跄跄了几步,然后失去了力气,闷头倒向了他漆黑一片的避难所。
而在他彻底停止呼吸的几秒里,占据着入口处的三十多名黑暗灵族已经被破晓者们沉默地清理干净了:第二连队的战士们默契的涌出了大门,来到了外面的战场,他们甚至不需要适应光芒,因为黑暗之城的每一处角落都同样的晦暗。
而直到此时,巴亚尔才明白为什么此处的战局竟糜烂到了如此程度。
作为一名已在帝皇麾下中服役了超过三百年的老兵,除了那一次外,巴亚尔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黑暗灵族和网道怪物。
原体在上,他们也许出动了数万人来围攻这处只有几百名火蜥蜴驻守的要塞。
作为帝国军的要塞,这里勉强还可以看到它昔日的影子,那是一座典型的,科摩罗式的宏伟尖塔,遍布荆棘和紫色电磁光束的墙面曾在黑色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了如水晶般的光芒轨迹:但如今,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汹涌的烈火吞噬了
苍白的火焰如一条贪婪的巨蟒,嘶嘶吐信着窜升而上,纵使这座改造自尖塔的帝国要塞足以抗住集团式的炮击,但狡诈的火蛇仍找到了侵略的路径,它一路从宽阔的地基吞噬而上,直到阿斯塔特们驻守的城墙。
当火蜥蜴们忙于应对时,科摩罗的大军便从阴影中杀出,如刀锋般切入到阿斯塔特疏于防范的侧翼,而那些古老的反重力飞行器也载着它们残忍的主子,借着弯弯绕绕的拱门和薄纱般的迷雾,一路潜伏到了伏尔甘子嗣们的枪口下。
当这些傲慢又娴熟的杀手们用速度的优势碾过了火蜥蜴的防线时,无穷无尽的科摩罗大军才发动了他们的进攻,他们摧毁了帝国军队的城墙和火炮,狂野的野兽们在血腥中将帝皇的战士撕成碎片,傲慢的天灾和驯兽师在天空上不断翱翔,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升腾而上的痛苦和折磨。
他们本可以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杀死仅剩的这几百名火蜥蜴,但他们偏偏留下了这些早已支离破碎的战士,让他们在各自的坚固堡垒中苦苦坚守:只为了细细地品味阿斯塔特的绝望与不甘。
他们的确品尝到了他们渴望的。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等到了巴亚尔和破晓者们银白色的利刃。
摩根的子嗣们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战场。
爆弹的声响比野兽的哀嚎更响亮,傲慢的天灾们应声而落,他们脆弱的躯体在狼奔豕突中被活活地碾为碎片。
细长的利刃在阴影中折射出了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刺眼光芒,无数披头散发的科摩罗暴徒如地狱中冲出的恶鬼,狂嚎的来到了巴亚尔等人的面前,却又在这如太阳般的光芒面前狂乱地畏缩着,要他们满是脏污的头颅被痛快的砍下,高高跃起,他们那肮脏的身躯依旧在不安地扭动着。
巫灵们狂热地冲向战场,又在狂热中被砍成了血腥的碎块儿:破晓者们从不会怜惜他们的任何一个对手,这些悍妇们的盔甲被她们亲手削去了一部分,露出白晃晃的皮肤正是上好的目标。
每当利刃划过它们的皮肤,以自己的美貌为傲的巫灵就会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破晓者,又在那些锋芒的利刃面前撞得粉碎,而还有一些人,甚至寻不到同归于尽的机会,就会在一阵哀嚎中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火蜥蜴们并非愚笨之徒,尽管他们的战线已经支离破碎,在先前的战斗中几乎将要全军覆灭,但这些老练的战士依旧抓住了骤然转变的战局,他们毫无畏惧的抓起了自己的枪械和火焰喷射器,站在更远方为更敏锐的战斗兄弟们打着掩护。
尽管此前从未合作过,但摩根与伏尔甘的子嗣们依旧配合愉快。
他们的人数并不占优势,但坚决的意志和齐整的队列很好弥补这一点,当黑暗灵族们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成片成片地撞碎在了破晓者们的盾墙前,数以千计的科摩罗暴徒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水母体与蛇人接二连三地倒下,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驯兽师更是第一个绝迹了,他们要么死了,要么狼狈的逃向了更远的地方。
但很快,破晓者就会意识到。
让这些大吼大叫的野兽爱好者逃到更远方并非是一个好主意。
因为就在几分钟后,一阵呜咽的,沉闷的野兽声,和完全不似任何现实宇宙中的生命会发出的可怖咆哮,一口气便冲散了战场上的喊杀震天。
摇摇欲坠的城墙被推倒,四处升腾的烟尘暂时挡住了来犯者的身影,但巴亚尔依旧能够勉强地看清楚,那是成千上百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
最小的,如终结者般臃肿。
而其中最大的,隐藏在远方,影影绰绰间竟如骑士般巍峨。
“原体在上啊……”
即便是巴亚尔,在这一刻,也情不自禁的在口中祈祷着。
然后,他看向一旁。
一名火蜥蜴正站在他的身边。
“这就是你们求援的原因吗?”
“不。”
伏尔甘的战士只是苦笑着回应。
“把我们打垮的那东西……可没这么小。”
第957章 前有巨人(中)
“援军还有多久!”
“九分钟!九分钟后就到!”
“九分钟?”
“行吧。”
“原体保佑:九分钟后,我的部队不会被从地图上抹去。”
……
从他接过了荣耀,正式成为破晓者军团的首席冠军剑士的那一天起,巴亚尔就从未料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今天。
他竟然也会成为那个在军团通讯器里面大呼小叫,寻求援军的人。
巴亚尔?求援?
这两个关联词足以让一百万名阿斯塔特战士惊愕地挑起他们的眉头。
该死,他可不希望阿库多纳或者阿斯特兰会听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会被那些混蛋嘲笑到下一个纪元的。
当然:如果他们到时候还活着的话。
“……呲!”
一想到当他在这座该死的异形巢穴里浴血奋战时,那些留在现实宇宙中的老伙计又在遭遇多么闹心的事情:巴亚尔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幽默感给逗笑了。
他保持着笑容,捕捉到了从侧面推向他的风有了一丝异样,便横过长剑,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来,还不等破晓者的眼睛寻找到那个想要偷袭的家伙,被力量所牵引的利刃便将其拦腰斩断,污秽不堪的尸体倒在了遍布的血与土的战场上。
而摩根之子并未放松警惕,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思考,斩杀了侧翼之敌后,便立刻一百八十度转身,另一只手上的利刃顺势从上到下的重重劈落:又是一颗丑陋的头颅在他面前被断成两截,而那柄弯刀状的利刃距离他已近在咫尺。
而在这对妄图对他进行左右夹击的对手双双倒下时,摩根的冠军剑士早就已经娴熟地向后连退了几步,将自己的后背和侧翼托付给了更后方的友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到不过几个心跳的时间。
对于巴亚尔来说,上述这些动作不过是无数场战斗后的肉体记忆,是根本不需要叨扰大脑去思考的生理本能,他曾无数次被人从侧翼偷袭过,而这些偷袭往往都是两个对手从相对的方向同时夹击:当他处理完这种左右夹击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他已经有些脱离己方战线了。
这是任何一个老兵的基本认知:保持移动和警惕才是上上之选。
那些只会拄在毫无掩护的平地上站立射击的家伙:不过是三流写手印象中的【精锐战士】而已,他们在阿斯塔特的战场上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巴亚尔的思维偏移了一瞬,战场上的局势便又恶劣了一分:他刚刚退却的空地已然被黑暗灵族的浪潮淹没,无数刺耳的嚎叫声隐藏在尘土和烟雾里,成千上万个恶毒的幽灵投下无数的影子,而这些影子正在从更多的方向涌来,将破晓者和火蜥蜴的联合部队团团包围在了中心。
巴亚尔在心中默默清点。
一千、两千、三千……
当清点到第八千个模糊的影子时,摩根之子终于失去了信心:因为他发现视野之外至少还有数千个未被涉及到的。
“你们有多少人。”
干涩到极致的喉结上下滚动,冠军剑士抬手砍飞一颗异形的头颅,向一直守在他身旁的火蜥蜴连长问道。
“三百,最多。”
伏尔甘的子嗣似乎颇有不甘。
“我们在前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然战线不至于瓦解地这么快。”
只见这位彪悍的黑皮战士手持一柄等离子轰击炮,他沉默的目光瞥向哪里,哪里的异形便会粉身碎骨。
这种珍贵的武器在制造杀戮的方面丝毫不逊于巴亚尔的利刃,而当数百名火蜥蜴都手持着诸如此类的杀手锏:比如说重型分解炮或者粒子粉碎炮时,除了因为过度的重量而导致的步履蹒跚,他们就是战场上最为完美无缺的杀戮方阵。
破晓者亲眼目睹着他身旁的火蜥蜴是如何在一分钟内处决了数十名异形,让他们变成烧焦后的煤渣:这些向来以温和著称的伏尔甘之子在面对科摩罗人时,那隐藏在沉默下的怒火足以令圣血天使肃然起敬,而那沉醉在杀戮中的效率,更是足以让任何一名暗黑天使汗颜。
在更多的时候,巴亚尔习惯于保护这位伟大的火力输出者:他们也可以趁机交流下各自部队的情况。
“你带来了多少人?”
火蜥蜴问道。
“四百七十六。”
破晓者吐出一口浊气,他注意到自己的长剑因为太多的鲜血而变得湿黏。
“那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
伏尔甘的子嗣似乎在叹息:他深绿色的盔甲被天蓝色的等离子所照亮。
“我们只有不到八百人:但至少有一万两千个黑暗灵族在包围我们。”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开战不到三分钟后就选择向外求援了?”
破晓者苦笑了一声。
即便是有资格竞争最强阿斯塔特之名的女皇冠军,也绝非自傲的蠢货,巴亚尔也许敢于在一处狭窄的通道中,向一位血腥疯狂的原体亮剑,但他绝对没有信心用己方的八百人挡住一万个灵族:更何况,他和火蜥蜴都没有提及那些野兽。
那些怪物可比寻常的黑暗灵族更棘手。
平心而论,巴亚尔并不觉得自己手下的第二连队能够扭转战局:尽管他们几乎是全帝国最能打的一支连队,但绝对的兵力优势依旧是令人绝望的,黑暗灵族可不是什么以炮灰闻名的力量,即便是他们中稍加训练过的凡人单位,都可以在力量、速度和敏捷等多方面比肩阿斯塔特。
千万年帝国的遗产,可真令人羡慕。
破晓者军团第二连队就像是一捧不够坚固的黏土,仅仅是让要塞沦陷的进度稍微受到了一些拖延:最有意思的是,阻拦黑暗灵族脚步的最大因素,并非是破晓者和火蜥蜴们浴血奋战,而是对方糟糕的指挥会让战场变成了无限制的添油,科摩罗的绝大多数力量都来不及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