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尼斯挠了挠头。
“不是愚蠢,而是你总会提出一些听起来不合时宜的主意。”
“就像刚才那个。”
“将狼人的消息透露出去?”
“不是我说,马洛赫斯特。”
“这个主意简直阴险、恶毒:但最重要的是还很愚蠢。”
“我们明明是一支堂堂之师。”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扭曲者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但我同样知道:必须有一个人,把这个愚蠢的主意说出来。”
“哪怕只是为了提醒我们的原体他可以这么干:至于他的选择则是另一件事。”
“我只是原体的阴暗面,他当然可以以纯洁无邪的太阳神的身份示人,但他也不应该忘记他总会有些其他的选项。”
“而我则负责提出它们。”
“即便它们愚蠢、恶毒、阴险。”
“……”
阿格尼斯沉默了。
“我……我还是无法理解。”
“既然明明知道这是个坏主意,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原体永远都用不上的。”
“你怎么能确定这件事情?”
扭曲者毫无感情的瞥了眼他的同事。
“记住,阿格尼斯。”
“主意永远没有最好或者最坏。”
“它只有最合适的。”
“哪怕是愚蠢,恶毒且阴险的主意:有时候也会是最合适的主意。”
“……为什么?”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了:同时,也是我和我们的基因之父间最大的不同。”
扭曲者的声音有些空虚,他有些费劲的活动着自己弯曲的脊椎,像是个苍老的凡人般在走廊里费劲的移动着,而阿根尼斯只能心惊胆战的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根本不敢有蔑视这个【残疾人】的想法:身为马洛赫斯特的同僚,他知道得罪这位扭曲者的下场会有多么的悲惨。
他是个真正的怪物。
“简单来说。”
扭曲者顿了顿。
“我和荷鲁斯大人对于眼前这场战争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
“他是乐观的,充满信心的。”
“他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在情况失控之前解决所有的事情:这场战争从始至终都不会脱离他的掌控,他会成为他梦想中的解放者和英雄。”
“……坦白的说,我也希望是这样。”
马洛赫斯特摇了摇头。
“但我并不相信会这样。”
“我对战争是悲观的。”
“我相信这场战争血腥和荒唐迟早会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掌握。”
“迟早有一天,战场上会出现荷鲁斯大人之前从未预料过的情况。”
“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它的血腥程度将超过所有人的预料,我们根本不可能按照预期的计划去结束一切。”
“或者说。”
“战争本就是不可控的。”
“没人能够控制战争,哪怕那个人是打赢了所有战争的战帅。”
“而等到战局走向失控,我们的基因之父对情况失去掌握的时候。”
“也许他就用得上我的计划了。”
“……”
阿格尼斯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尽管马洛赫斯特的语气平淡,但战帅的侍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真切的恐惧,他本能地停下了步伐,与扭曲者拉开了距离,敬畏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进黑暗。
而声音依旧在耳旁回荡。
“总有一天。”
“疯狂会取代乐观。”
“鲜血会洗刷高贵。”
“一次可控的伟大计划,会成为星宇间经年累月的不死不休。”
“战争终究会脱离我们的掌控,并反过来吞噬掉我们所有人。”
“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还想在这座截然不同的地狱里,找到胜利的道路。”
“那么也许。”
“我们将不得不采用这些在今日的我们看来,愚蠢,恶毒,且阴险的办法了。”
“……”
“虽然我并不希望那一天会到来。”
扭曲者抬起了头,眯起眼睛,享受般的聆听着空气中回荡的最后一声狼嚎。
“但我决定不了任何事。”
——————
“呼——”
阿巴顿深深地呼吸着,他的盔甲上已经沾满了新鲜的血迹。
这位加斯塔林之首用他冰冷无情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战场,最后的一批狼人战士已经倒在了地上,流干鲜血,他们的兽性和疯狂并没有带来胜利:掌握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和先进武器,影月苍狼们有条不紊的屠杀约林血嚎最后的精锐。
到现在,只剩下这位狼主了。
“……”
阿巴顿走上前,与这头已经伤痕累累的狼人之王单独会面。
阿巴顿望向了太空野狼的双眼,试图寻找什么,寻找任何能证明约林血嚎依旧存在的碎片,但落在他的眼中的只有痛苦:也许是动物的痛苦,也许是被昔日的战斗兄弟所背叛的痛苦,肯定不是人的痛苦。
阿巴顿放弃了。
他举起了自己的利爪,迎面冲向了同样的向他冲锋的狼人,粗重的铁骑型终结者甲传来了被野蛮身体撞击的撼动,却并未能停止加斯塔林的脚步:荷鲁斯最骄傲的儿子猛地向前撞去,趁着他的对手立足未稳,举起了他的利爪,用力一挥。
听到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他又迅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枪支,扣动扳机。
爆弹一触即发,几声枪响后,地上只有一具血流如注的垂死之躯。
“……”
阿巴顿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了战锤。
他走上前,寻找着狼主的瞳孔中,最后一丝生命的痕迹。
在最后一刻,他向这位向来没有什么交集的阿斯塔特战士点了点头。
“愿你魂归帝皇身边,兄弟。”
“在那等着我。”
“我们来日再战。”
言罢,他握紧了战锤。
高高举起,狠狠砸落。
第929章 以牙还牙
“砰!”
不知是谁的拳头敲打墙壁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黎曼鲁斯。
芬里斯之王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就恢复了自己的神智,接着,他又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集结、出征、遇敌、战斗、拼死一搏以及功败垂成。
好吧,说是功败垂成,难免有些身为当事者的自欺欺人:实际上,他距离真正走到荷鲁斯面前,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而从事态的发展来看,这同样也是一段几乎不可能跨越过去的距离。
哪怕他赌上整个军团。
黎曼鲁斯坐直了身子,战斗时留下的伤痛和强行跃迁带来的滞胀感,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袭击他的大脑,他挠了挠自己早就乱成一撮麻团的头发,用狼一样的犬齿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需要尽快从先前的战斗中走出来。
无论失败有多么惨烈,都不重要。
他还有一个军团需要指挥。他还有一群子嗣需要负责。
他还有一场战争要打。
战帅也许击败了太空野狼,但距离击垮鲁斯的猎群还早着呢。
更何况,在他的身后,帝国之拳与神圣泰拉想必已经收到了信息:高领主议会真正的力量将会很快动员起来,在武装到牙齿的帝国之拳和泰拉军队面前,荷鲁斯如今的胜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他就连胜利拼图的百分之一都没有拿到手。
即便他明天就占领了芬里斯,也不过是堪堪拿到了那百分之一。
这倒不是鲁斯贬低自己,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罗格多恩,或者说,他前后打造出来的那条防线的恐怖。
自从罗格多恩从帝皇手中,接过了全银河都为之羡慕的荣誉,正式走马上任为泰拉禁卫的第一天起,帝拳之主余下的一生就只为了一件事情而存在:那就是将神圣泰拉及其周边的每一片宙域,打造为足以抵抗全银河围攻的天罗地网。
没错:整个银河。
即便他并不相信的所有兄弟都有可能成为帝皇与帝国之敌,但当他实际开始构造防线的时候,多恩的假想敌始终都是他预想中最强大的那一种:那就是整个帝国都已经被叛徒的浪潮席卷,而泰拉要凭借一己之力死撑下去,等待转机。
而他也的确是以这个目标来落实的。
虽然作为一名极度崇尚大规模攻势作战的基因原体,黎曼鲁斯对于长时间的固守防御作战可谓一窍不通,但在多恩允许他视察了几座作为节点的要塞后,芬里斯人还是得出了笃定的结论。
多恩没有说谎。
他的防线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阻挡住来自全银河的恶意。
泰拉宙域的防御机制是完美的:不过也剩下了一点不足之处。
那就是它并没有修完。
连鲁斯都能看出这一点:尽管多恩已经极力弥补了,但很多条防线的衔接处和细枝末节依旧不是完美的,在神圣泰拉将海量资源都投入那项不能说的大工程后,帝拳之主没有足够的物资完成他心中的野望,他的防线没能延伸到心中预想的位置,这也极大的削弱了泰拉的战略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