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伊瓦尔的印象里，他们与方舟灵族的几次交火都是如此。
少量精锐的支派武士作为军官团和绝对的中坚力量，身旁围绕着大量的守护者民兵或者少许载具：尽管这种听起来鱼龙混杂的配置似乎不堪一击，但得益于方舟灵族强大的科技和优秀的身体天赋，他们依旧是能让阿斯塔特感到头疼的对手。
在同等数量下，这种听起来鱼龙混杂的队伍可是一点都不好对付。
至于现在：情况则要更糟。
“呼……”
伊瓦尔压低了身子，聆听着自己因为高度紧张而颤抖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时不时掠过站在他身边的拉格纳：这位手持双斧的传奇，是第五舰队的最高长官，同时也是整个军团中足以排进前五，甚至前三的高手：即便放眼所有的泰拉裔老兵，拉格纳的战斗力和战绩也都是名列前茅的。
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在他参加过的所有真剑决斗中，唯一能够击败拉格纳的只有巴亚尔与阿库多纳。
而根据这两位的描述来看，他们的胜利并不轻松：拉格纳是有能力在实际战斗中击杀他们的银牌选手。
不过要注意的一点是：这些真剑决斗并不会有第一军团参与，他们对此不感兴趣。
但这也足以说明，第五舰队的最高长官是一位多么强大的战士，更不用说他身旁的护卫们有着仅次于他的实力：在追随拉格纳南征北战的这些年里，伊瓦尔从未在拉格纳的脸上看到任何惊慌的表情。
现在也一样。
他没有惊慌，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时绷紧了脸上的所有褶皱，以及两手的大拇指下意识的摩挲着粗糙的斧柄：伊瓦尔了解这个动作的潜意识，他知道，他的老上司在思考着光荣的战死。
他也一样。
说话间，伊瓦尔无不感慨的再次扫过面前已经列装整齐的灵族军队：尽管知道他们是人类不死不休的异形渣滓，但当他的目光在那沉默齐整的队列间巡视而过时，阿斯塔特依旧不由得感慨。
多么美丽的景象啊。
不过几息之间，走出了网道枢纽的灵族军队就在距离阿斯塔特们并不遥远的土丘上排列出了完美的队列，哪怕是帝皇之子的挑剔或者暗黑天使的老辣，也不可能比这些承载的古老荣耀的异形更夸张：他们仅仅是站在那里，数百张沉默的面孔却宛如一支百万人的兵团。
走在最前方的是慢条斯理的凶暴复仇者和如噩梦般可怖的火龙：前者戴着高挑的灰白色头盔，上有亮黑色的鬃毛，天蓝色的盔甲上由红宝石点缀，或散发着令人感到不祥的冷绿色幽光，他们背负战刀，密密麻麻的枪口排成了两个队列。
而每相隔几名凶暴复仇者，就会出现两名身着大红色盔甲的火龙，他们手中的热熔枪如神话中那些恐怖的冷血怪物般，用火焰清扫一切，伊瓦尔还看到了他们腰间明晃晃的热熔炸弹，他记得这些武器是如何摧毁帝国的装甲军团的。
而在数百名【常规兵种】的前方，行走的方舟领族中最杰出的精锐：唯有掌握了灵族战士之道中各个支派的要领和精华，成为取百家之所长的领袖，才能够被赋予其荣耀的司战者们，手握着金色的配枪与能够释放闪电的长剑，行走在最前方。
在他们身旁，头戴战争头盔，顶着血红色的鬃毛，背负披风与战旗的主教是各个支派战士神殿的代言人，他们身上的纹章诉说着其来自于不同的方舟世界：伊瓦尔能够认出凶名远扬的比耶坦和伊扬登，还有不祥的萨姆罕与乌斯维。
而在更远一些的位置，身披灵族符文盔甲的先知们若隐若现，其中也不乏更凶暴的战巫们的身影，在他们身侧里，还环绕着上百名拖着猩红尾翼的嚎叫女妖，她们的面具能将佩戴者的战吼转化为灵能尖啸，震晕不幸者们的耳膜。
而在更远处的角落与裂隙中，鬼祟的突击蝎轻抚着他们的链锯长剑，数个小队的游侠正缓缓的消散在空气中，而凶名显赫的黑色死神们则是端起他们的大口径火力，同时蔑视着整座战场。
被他们簇拥在中央的，则是两位早已声名显赫的凤凰领主，即便伊瓦尔等人对于方舟灵族的学识并不深厚，但他们也能敏感的意识到眼前两个劲敌的身份：其中一名凤凰灵族的衣着，与其身旁早已蠢动不安的嚎叫女妖们简直一模一样。
金扎尔，这个异形的名字在大远征中并不是默默无闻的，作为嚎叫女妖支派神殿的创始人，她是凤凰领主中的好战分子，曾数次与帝国交锋。
而站在金扎尔的左后方，手持星镖大炮的凤凰领主则让人感到陌生，但他的穿着同样与那些黑色死神们一模一样：其阴冷的气息和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凯恩化身的鲜血味道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呼……”
“真是荣幸啊……”
在仔细的看清楚了在场最后一名灵族战士的脸后，伊瓦尔不由得感慨道。
没有守护者，也没有民兵，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数百名支派武士，是艾达灵族中所有叫得上名字的精华：哪怕是在那些规模最大的方舟世界里，专门派遣出这样一支军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从纸面数据来说：这支灵族军队足以全歼与他们数量对等的阿斯塔特。
想到这里的时候，近地轨道上的一声爆炸和火光照亮了伊瓦尔的脸：是一艘帝国驱逐舰屈服于本身的脆弱和异形的火力，但是指挥者们却并没有屈服，他们过载了自己的亚空间引擎，决定与几艘贴得过近的灵族海盗舰船做到同归于尽。
这也是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
尽管拉格纳没有下达命令，但所有人已经在心里达成了共识。
他们做着最后的准备，空气中唯有两位凤凰领主沉默的脚步声。
和他们在无形空间中的交谈。
——————
“这里居然有人类？”
“并不奇怪。”
我们之前一直没能准确地定位那些深入到食尸鬼群星，在无意中偷走了我族神器的人类队伍的行踪所在：尽管我们将他们的大部队逼入时空乱流中，但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神器的价值，并派遣了精英的小队秘密运出食尸鬼群星。”
“正因如此，我们才追杀至此。”
“但这些人类的确有些能力：他们在死之前布置的足以干扰我们的防御措施。”
“如果不是这些后来的人类误打误撞的解开了这些措施的话，我们是找不到这里的。”
“而且，诸神保佑，看起来这一批人类部队并非是专门来此接受神器的：毕竟他们的力量弱的可怜。”
“近地轨道那里已经分出胜负了。”
“别大意，那些海贼也不可信，如果人类的舰队想同归于尽的话，他们是会逃跑的。”
“无妨，我们真正需要的是那些被人类军队藏在身后的神器。”
“那我们该怎么办？与他们交涉嘛？”
“看起来很难：这些人类已经准备好和我们进行死斗了。”
“而且倘若他们知道神器的价值，那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出来的。”
“那就动手吧。”
“嘁……”
“如此看来，当初为了保卫神器而从各个世界征召来的精锐，倒也派上了用场。”
“要动用载具么？”
“不，距离太近了。”
“另外，看好你的嚎叫女妖：眼前这些人类里有几个硬茬子，金扎尔。”
“他们未必比你弱。”
“用不着你提醒，莫甘拉。”
——————
战斗开始了。
没有谈判，没有拖延，也没有任何这种劝说或者和平解决的企图：双方的领袖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谈的外交分子，在狭路相逢的震惊感过去后，在不远处的近地轨道上传来了又一声几乎同归于尽的爆炸后，两支军队宛如不死不休的仇敌，在或是沉默或是战吼的纷争中，冲向对方。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灵族都没有预料到战斗的爆发，当他们看清对方的时候，站在最近的两名士兵，甚至相距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都能够将对方的眉梢与鼻尖看的清清楚楚：而对于阿斯塔特或者艾达武士来说，这点距离和短兵相接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女妖嚎叫着，灰白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道暗色的沟壑，她们如同凶狠的野兽般越过了阵线，冲在最前方，狂乱又不失章法，而司战与先知则是率领了齐整布阵的凶暴复仇者紧紧追随，像是一堵不可撼动的银白之墙，高耸的塔楼间则是火龙与突击蝎们狂热的火力。
而在他们身后，游侠的每一发子弹都会在空气中发出撕裂时间的嘶鸣，全副武装的黑死神虽然人数最少，但每当他们手中的大口径火力闪过致命光芒时，总会有阿斯塔特被死亡或者毁灭吞噬：在战争开始的短短几分钟之后，效忠于人类之主的战士就用尸体填满了第一条战线。
但他们并不是孤独的，也不是无力的。
链锯和动力剑的轰鸣同样能够夺走支派武士的宝贵性命，冲在最前方的阿斯塔特战士手持着尖锐的利斧，和灵族的支派精英们接二连三的倒下，嚎叫女妖用星镖手枪和动力剑撕碎了两枚心脏，但眨眼间，她的头颅便会被粗暴的拧下，拽着红色鬃毛砸向一旁的火龙，当后者因此而打断射击时，自然有未知的科技武器发射出来的爆弹，就会精准的命中他的眉间。
凶暴复仇者们和他们天蓝色的盔甲一起被撕的粉碎，但在临死之前，还不忘用手枪击穿对手的头颅，强大的司战与主教就是在乱战人群中寻找的最可怕的对手，他们的脚边堆满了血流如注的小山，但同样有人的尸体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就连最远方的黑死神与游侠们，也未能彻底逃出这场互相杀戮的盛宴，在数十名阿斯塔特战士被无情的点杀后，这些敌方的牺牲者们却用他们本人的性命，成功的为大部队拖延出了足够的时间：他们的战斗兄弟目露凶光，从战线后方赶来，打开那些被尘封许久的黑匣子。
战斗才刚刚开始。
（这章还没写完，待会还有一章。）
第915章 失落者的故事（下）
长久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是银河中经久不衰的热门。
那便是作为一前一后的银河霸主，人类与灵族之间，究竟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无论是在人口上，力量上，亦或是在用于厮杀的科技上：后者尤其是经典的话题。
而答案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有了定论。
作为一个崛起了不到两万年，霸权便匆匆而过的种族，人类自然不可能与有着六千万年底蕴的灵族帝国相媲美，但这并不说明人类这一后起之辈就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在剥夺他人生命这项艺术领域中，人类和灵族是并驾齐驱的对手。
在那个被称为黑暗科技时代，虽然并不美好却又十足癫狂的岁月里，人类的科技霸主们的确走出了他们自己的道路：虽然这条道路未必是正确的，虽然这条道路践踏了世间的所有良知和底线，但没人能说道路尽头结果不是丰厚的。
尽管黑暗科技时代的科研成果远没有灵族的技术那么尖端，那么华美，但他们的核心功能上就丝毫不落下风：当灵族帝国的战舰能够轻易的击穿人类的装甲时，由人类的枪械所发射出来的子弹，也同样可以轻易的射穿古老种族的头颅。
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当彼此流血厮杀的时候，灵族并不是比人类更高贵的物种。
而现在，它将被再一次地论证。
当傲慢的黑死神们用他们掌中的枪械无情地点杀着战场上的阿斯塔特时，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些人正在悄无声息的离开，然后又飞速的折返回来：而在他们的手中已经多了些致命的黑匣子。
第二军团的第五舰队虽然向来是以他们的放荡不羁和对近战的热衷而组成的，但是并不说明该有的东西他们会没有的：在当年整个第二军团走向分裂的时候，受所有人尊重的临时军团长马歇尔，虽然并没有给拉格纳等人一支强大的舰队，不过依旧给他们留下了足以扭转乾坤的利器。
当黑死神们注意到战场上出现了某些足以威胁到他们的恐怖气息的时候，还没等他们及时的调整自己的枪口，寻找并抹掉这些威胁的时候，阿斯塔特中的神射手们就已经满怀着怒火，狞笑着举起了自己掌中那些同样不甘于下风的死神了。
一时间，无数种不知名，甚至从未见过的能量乱流与各色光束在战场上飞窜，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灵族武士，他们的盔甲在面对足以扭曲时间与空间的能量面前，都如同干燥的纸张般脆弱，一旦被击中，血肉甚至比盔甲消失的更快，紧随而至的就是双瞳中转瞬即逝的生命之息。
来自于各个艾达世界的黑死神与游侠们刚刚击杀了他们的对手，还未来得及在高速移动中寻找下一个目标，帝皇的神射手便回以凶狠的反击，那些头戴骷髅面具的黑死神被无情的打穿了他们的死亡假面，取而代之的则是真正的死寂。
至于游侠，这些战士引以为傲的隐身天赋在阿斯塔特老兵面前同样不值一提，他们残缺不全的躯体滚落到沙丘和由鲜血堆积出来的沟壑里，身旁则是阿斯塔特战士的断臂和突击蝎灰暗的头盔。
战斗成了一场残酷的游戏，每一个人仿佛都只是用来兑子的棋子。
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每一秒都有更狂暴的武器被投入到战场上，敏锐和个人的智慧在这样的死局中似乎毫无用处，取而代之的是在疯狂中互相夺取他人性命，在漆黑的天幕下拖拽着走向地狱：两支数百人的军队却宛如百万大军般厮杀不休，直到一整片沙丘都被鲜血和残骸染红。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另一边的战场同样陷入了以命相搏的决心中：灵族的海盗舰队终究是低估了他们对手，虽然帝国的舰船不可能在这场毫无预防的突袭中取胜，但大远征的精英们从来都不缺少与他们的的对手同归于尽的勇气和觉悟。
当第一艘命不久矣的帝国驱逐舰毫不犹豫的点燃了自己的亚空间引擎后，它的姊妹舰们接二连三地选择了同样的做法，扭曲的时间乱流和空间塌陷，也开始在这颗无名世界的上方不断上演，直到海盗舰队开始流下他们不希望的鲜血。
伴随着虚空中的战斗从一开始的迅猛突袭和包抄分割，逐渐发展到了对于人类舰队来说更加有利、更加熟悉的近身缠斗和如泥潭中的互相搏杀后，帝国的舰长们终于掌握了他们的技巧，搭载有阿斯塔特战士的登陆鱼雷在虚空中到处穿梭，用他们最后的生命去摧毁敌人的舰船，而一艘帝国巡洋舰则干脆将所有能力补充到虚空盾中，向着远方的异形战列舰发起了冲锋。
几乎是在同时，地面上的阿斯塔特们也采取了完全相同的成果，数百名如野兽般怒吼的战士挥舞着他们的利刃，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正面的灵族军团，将原本还有一些章法的战斗彻底变成了一团乱麻，从两支军队的战争变成了所有人和所有人的战争，每个人都是彼此的对手，每个人的后背都不再有着战友的安全保障，而是在无止境的厮杀中与死神争夺着幸运的筹码。
不知有多少阿斯塔特的冠军还未能发挥出来的他们全部的实力，就在乱战中被背后的一把利刃刺透了心脏，也不知道有多少飘逸的灵族神射手来不及撤退，便稀里糊涂的被一把斧子劈开了脑袋：没人知道这场战争持续了多久，但当超过三分之二的阿斯塔特和灵族纷纷倒下后，还能够站立的人早已忘记了什么是理智。
他们的眼中只有杀光对方的仇恨。
而在所有以命相搏的对手中，伊瓦尔是进展最顺利的一个，他怀着无尽的狂喜，砍下了面前司战的脑袋，然后四下寻顾，一边寻找着下一个对手，一边紧张的查看着整个战场的最中央：拉格纳与他的护卫正在迎战灵族中最强大的领主。
这位传奇的阿斯塔特与嚎叫女妖的凤凰领主金扎尔狂热的厮杀在了一起，而他们身旁的护卫们，同样在恶毒地渴求着彼此的生命，两位传奇的盔甲上都已经遍布了伤疤与剑痕，在拉格纳的一枚心脏上，插着金扎尔的长刀，而凤凰领主胸前则有着一道血淋淋的疤痕。
轰鸣的链锯斧和飞转的三柄镰刀在半空中勾勒着血与冰的痕迹，金扎尔炫目的战技和速度堪称耀眼，她在拉格纳的身旁如同灵敏的死神般跳跃，不断的寻找着最合适的攻击位置，阿斯塔特似乎总慢她一步，但又没有拖延到致命的地步。
双方依旧在缠斗，他们的彼此厮杀会似乎会延续到世界末日，如同两股仇恨的旋风般紧紧贴近彼此的兵刃，就连远处早已瞄准了这里的另一位凤凰领主，也迟迟都找不到扣动扳机的好时机。
而如他这样纠结的，不止一个人。
伊瓦尔甩了甩刀上的利刃，他已经认清了面前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也认清了拉格纳的胜利将会有多么重要，但是当这个没有参加过统一战争的泰拉老兵左右环视时，发现他亲近的战斗兄弟们，要么已经毫无生气地倒在了地上，要么正与他的对手进行不死不休的厮杀：仅有两个人能够回应他的目光。
彼此对视，点了点头。
不需要说更多。
下一刻，三名泰拉老兵沉默的贴近了拉格纳与凤凰领主的战场，他们绕过了同样厮杀不休的连长亲卫和嚎叫女妖，轻易的将两名试图阻拦的突击蝎撕成碎片，飞快的摸进到了凤凰领主的身侧。
而在远方，另一位凤凰领主以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三名不速之客，他刚准备扣动手中的扳机，目光却又被战场不远处的那个真正的重要目标吸引了：趁着混战，几名突击蝎已经摸进了伊瓦尔先前进入的洞穴，他们搬出了那些箱子，急不可耐地向凤凰领主发出了行动成功的手势。
这让莫甘拉的注意力停顿了一瞬间。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