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就待在泰拉，他知道原体和掌印者的确也没什么办法了，他们从牙缝中给他硬挤出来了充裕的物资，还给他配足了最好的装备和战舰：为了让黑骑士的舰队尽可能地再强大些，，掌印者甚至不惜冒险下令削弱泰拉北部的防御。
神圣泰拉在太阳星域的北部与暗黑天使和钢铁之手两个军团相接壤，虽然他们看起来都不打算卷入这场战争，但没人敢把他的安全放在两个军团的忠诚度上：掌印者的这个决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至此，西吉斯蒙德还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想说。
如果说现在真的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黑骑士感兴趣的话：那大概只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这些黑色圣堂了。
反正，西吉斯蒙德很难理解这些通过特殊手段培育出来的战斗兄弟，他们的思想和脑回路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整个军团甚至整个泰拉都将他们视为敢死队，在一份悲壮的气息中送他们离开的时候，黑色圣堂们居然表现的还挺……兴奋？
不仅如此，在听到了自己实际上被派往压力最大的战线后，这些在西吉斯蒙德眼里连毛都没长出的小崽子。居然还纷纷表露出了【这回可来对地方了】的快乐：他们甚至比黑骑士本人还要轻松。
……
在最开始，西吉斯蒙德还只是简单的将这种狂热理解为无知者无畏。
直到在他们离开泰拉的一个月后，在风暴星域的一场小规模遭遇战中，黑骑士的舰队与死亡守卫的侦察部队不期而遇。
西吉斯蒙德曾经与大名鼎鼎的第十四军团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他认识死亡守卫每个连队的标志和特色，所以，他很快就能清楚的辨认出自己的对手：看起来在这场战争中为莫塔里安担任军团先锋和侦察的，是死亡守卫的第二大连。
这个发现让西吉斯蒙德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不太正常，如果黑骑士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记得死亡守卫的第二大连中可是保留有不少泰拉裔战士的，其人数比例相当可观：而莫塔里安竟然敢让这些泰拉裔士兵来给他当做先锋，那就说明他有绝对的信心掌控他们的忠诚。
换句话说，荷鲁斯的叛乱在各个阿斯塔特军团被接受的程度，可能远比多恩和掌印者预料的要更多。
至少，在帝皇消失无踪时，哪怕是泰拉裔的战士，也会在原体的鼓舞下，与他们出生的母星刀兵相向。
好吧，这其实并不难理解。
西吉斯蒙德并没有让这个新发现困扰自己太久，在将问题如实汇报给原体后，他就展开了自己在南部战线的第一战。
兵力占据绝对劣势，如果想要尽可能地拖住死亡守卫的大军，那他就要抓住任何机会去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尽管当时，黑骑士还没来得及召集他的全部舰队，所以死亡守卫的人数也差不多是他的两倍，但无论是西吉斯蒙德还是黑色圣堂都没有犹豫：趁对手没有发现，他们展开了迅猛的跳帮作战，在不到四个小时里便解决了所有的对手。
死亡守卫有一部分被杀，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匆忙逃亡，西吉斯蒙德还是甚至还抓获了十几个阿斯塔特战俘，在将这些俘虏以及捷报送回到神圣泰拉后，黑骑士才饶有趣味地开始打量起了他的部队。
实话实说，黑色圣堂们在首战中的彪悍表现实在令西吉斯蒙德感到震惊。
他原以为这些小崽子的乐观心态是出于他们的无知者无畏，但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有这份狂傲的底气：黑色圣堂在这种突袭战中打出了相当漂亮的交换比，他们的狂热与嗜血掩盖了经验的不足，在死亡守卫来得及组织战线前，就撕碎了他们。
每倒下一个黑色圣堂，就有至少四五名死亡守卫倒下：尽管这其中也有突袭作战的影响因素，但这个漂亮的交换的已经足以让人忽略黑色圣堂的某些缺点。
比如说，在作战中，西吉斯蒙德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他下令要求各个黑色圣堂连队向各自的目标发起突击后，他基本上就无法再下达任何命令了。
除了他视野内，那些能够被他喊住或者抓住的黑色圣堂外，其他战线上的黑色圣堂都陷了某种程度的失控，他们直接无视了黑骑士的命令，凭着本能的狂热和嗜血精神完成了整场战斗。
这一点令黑骑士很不安。
他希望这只是缺乏经验的表现。
……
但事实证明：并不是。
西吉斯蒙德睁开了眼睛。
在刚才，他又回想了一下发生在风暴星域的第一场战斗，那已经是大约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总是可以让亲历者回味很久。
自那之后，西吉斯蒙德便正式接管了神圣泰拉的南部防，并与和死亡守卫们在双方的国境线上频繁发生摩擦，同时还在尽力搜查第十四军团的军事准备情况：每天收集到的数字都会让人感到更加绝望。
莫塔里安正在有条不紊地调集他麾下最精锐的力量，包括至少十八万死亡守卫战士和一支拥有近千艘战斗船的庞大舰队，以及超过一千万愿意为莫塔里安而战的凡人辅助军部队和几乎相同数字的护教军团，以及数量未知的泰坦和骑士家族。
尽管死亡之主还要留下三到四成的力量来防备与他关系紧张的邻居们，但仅仅是他伸出来的一只拳头，也根本不是西吉斯蒙德的力量能够抗衡的：与此同时，黑骑士还打听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消息。
早在很多年前，死亡之主就命令与他合作的铸造世界们，优先打造用于摧毁永久性工事的攻城重炮，以及可以无视厚重钢铁防御的生化武器：尤其是后者，一直以来都是第十四军团的看家本领，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引起过任何怀疑。
而现在，这些致命的东西毫无疑问将考验西吉斯蒙德的要塞防线。
黑骑士见过死亡守卫们的战斗。他知道在第十四军团的任何一艘战斗舰上，都会载有足以令整个世界化为一片糜烂废土的生化武器，而只要他觉得有必要，莫塔里安就绝不忌惮使用它们，早在大远征的时候，他就是那种会为了重要的军事目标，而随意抛弃数个巢都世界的人。
这样一个心思阴狠老练的原体，以及他在阴影中至少五十年的秘密准备，又会迸发出多么巨大的力量？
西吉斯蒙德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操心这些毫无作用的事情。
对于黑骑士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莫塔里安不会立刻攻来：他至少还要等荷鲁斯那边的消息。
自从泰拉危机之后，死亡之主就曾与荷鲁斯召开过一次军事会议，他发誓自己会在战争中听从战帅的指挥：在荷鲁斯的影月苍狼发起第一波攻势之前，死亡守卫军团绝对不会在南方擅自发动全面战争，这是谁都知道的秘密。
因此，在西吉斯摩德抵达风暴星域的这八个月以来，他始终都没有迎来第十四军团真正的考验，不过在双方的国境线上，彼此间的挑衅、侦查和小规模冲突，就从来都没有停歇过，这其中，死亡守卫的第二大连已经是西吉斯摩德最熟悉的对手了。
死亡守卫的二连长名为格鲁格尔，他是一个傲慢的、向来看不起泰拉人的巴巴鲁斯人，总是想做点儿什么来引起他所敬仰的原体的注意：毫无疑问，他肯定花了很长时间才争取来了先锋的荣誉。
所以，当西吉斯蒙德毫不犹豫的歼灭了第二连队的一支分舰队的时候，恼羞成怒的格鲁戈尔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在长达数个月的时间里，黑骑士冷静的与格鲁格尔庞大的舰队相抗衡。如凌迟般不断削减了死亡守卫的兵力：他在大多数遭遇战争都会取得胜利，少数几次撤退也不是死亡守卫所希望的崩溃，在长达八个月的彼此攻伐和互相拉扯后，这些前哨战以莫塔里安亲自下达命令，要求格鲁格尔的连队不得再随意出击而告终。
于是，在西吉斯蒙德来到风暴星域的第八个月，泰拉的南部战线平静了下来，双方不再激烈的进行攻杀，而且各自安静地准备着自己的事情：莫塔里安在等待荷鲁斯那边发出的进攻信号，而西吉斯蒙德都在等待掌印者和原体许诺的增援。
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岌岌可危的和平延续不到下一个标准年。
很快，死亡守卫的大军将席卷而来。
而西吉斯蒙德将利用好他能利用的一切来完成原体的期待。
也许是黑色圣堂。
也许是因维特。
也许是塔兰，克里格，或者其他飘扬着帝国之拳旗帜的世界。
总之，注定会有一个地方：西吉斯蒙德和莫塔里安，总会有人要扬名立万。
第905章 域外黑暗（12）
“我们成功了！”
“我们居然挺过了亚空间风暴！”
“但我们现在在哪里？”
“你等一下，我先看看星炬，确定一下我们现在的……”
“嗯？！”
“星炬呢！！！”
——————
作为探险船【西北航线号】的船长，富兰克林觉得自己最近一直都挺时运不济的。
但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又或者是几十年前的话，他可绝对不会这么想。
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
作为在大远征中最早一批效忠于人类之主的臣民，富兰克林出生在克里西斯，一个后来隶属于机械神教的骑士世界，此地身处太阳星域中，距离神圣泰拉很近：如果你无法理解有多近的话，克里西斯不远处就是克苏尼亚所在的星系。
没错：就是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荷鲁斯降落的那个克苏尼亚。
得益于独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大远征开始后的第五年，富兰克林就被动地成为了人类之主的忠诚臣民，但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坏事：原本，以富兰克林的出身，他最好的人生轨迹不过是给星球上的某位骑士老爷担当端茶倒水，或者帮助他背诵古老家族历史的侍从。
但当帝皇抵达后，事情却有了一些小小的改变，因为随帝皇一同抵达的还有人类帝国的庞大舰队：这是一头伴随着大远征的不断发展而飞速扩张的巨兽，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新鲜的血液。
而比起成为一个为骑士老爷们端牙具桶的服务生，担当一名荣耀的人类帝国水兵也许是份更不错的前途：富兰克林轻易的说服了他的父母和家人，然后在十七岁那年奔向了自己未知的命运。
他先后在三艘护卫舰、两艘巡洋舰和五艘战列舰上服过役，在人生最荣耀的阶段，他曾经是一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的诸多大副之一：尽管那艘伟大战舰如今早已不在帝国海军的军备列表内了，而他也已经遗忘了自己在上面的服役生涯。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曾参加过至少两次的冉丹战争和乌兰诺战争，还有大大小小上百次战役：尽管有关于冉丹战争的记忆早已被冲淡，只有几枚无名的勋章始终在提醒他过往的经历，而乌兰诺战役，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军事行动。
当帝皇在数十亿人面前宣布他将退出大远征的时候，富兰克林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于是，满载着荣誉、财富、以及战友和上司们的祝福，富兰克林大副回到了他的家乡克里西斯，现在他已经是能够让骑士老爷们专门摆宴招待的大人物了，他成为了克里西斯诸多领主们的座上宾，在无止境的纸醉金迷中沉溺了十几年。
但是，说真的，这段美妙的时光却无法让他感觉到更多的快乐。
无论是骑士世界本身繁琐到了极点的生活习惯，亦或是他根本无法适应和平生活的肉体与精神，都让富兰克林感觉自己与家乡变得格格不入：他曾希望久别重逢的亲情能够冲淡这一切，但现实让他失望。
那些曾在无数战斗的间隙中帮助他支撑下来的家人早已离去，他们的容貌永远停留在了影像和照片上，虽然他在这片土地上依旧有着亲人，但他们的血脉和关系都已经非常的疏远了，他们尊敬他，敬畏他，却无法像家人那样去爱他。
这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在他退役回乡的不过十五年后，富兰克林失去了继续停留在家乡的一切理由。
他向领主和家族辞别，最后搭上一艘船来到了神圣泰拉：他听说高领主议会正在征招经验丰富的水手。
彼时正是大远征后的和平年代，是帝皇留下的伟大秩序最辉煌的年景，距离帝皇分封他的子嗣刚刚过去了十几年，帝国不但停止了大远征的连年征战，也趟过了巴达布危机留下的阴影，同时还没有深陷于十一税和星际冲突的泥沼：人类之主的子民们享受着无尽的财富和荣耀，在亿万人的脑海中构想着属于人类和银河帝国最美好的未来。
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一些雄心勃勃的方案才会被提上会议桌：一个名为探险者协会的官方组织得到了高领主们的批准，他们被授予了数百条特别加工过的探险船，以及相对应的物资，准备为人类帝国探索和敲定星际之外最遥远的边疆。
这无疑是项伟大的事业，倘若连域外黑暗都能够被帝国所征服，那么帝国就可以骄傲的宣布，自己已经超越了过往的开拓时代以及黑暗科技时代，成为了自从人类诞生以来最伟大的政权：仅仅是这一个理由就让高领主们全票支持。
而富兰克林正好赶上了这个计划。
他成了一名探索船长，并在接下来的三十三年时间里，组织了数场非常成功的域外黑暗探险，为人类帝国寻找到了六十多处从未被探查过的星系：这让他成为了同僚中最优秀的人。
理所当然的，在他的下一次探索域外黑暗之前，富兰克林船长得到了掌印者马卡多的亲自召见，此时，距离帝皇离开帝国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八年。
就像凡人们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时，不常见面的人总会比身边人更清楚的觉察到：当探索船长再次返回到人类帝国的核心处时，与几十年前相比，他感受到了更多的不安。
在不知不觉间，帝国被改变了。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高领主们的权势依旧震慑人心，数以百万计的世界依旧享受着大远征所带来的财富与和平，帝国的如日方升宛如泰拉皇宫的通天尖顶，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倒塌的那一天：黄金般的岁月将延续到无数代人之后。
但是在空港，在码头，在那些与他交流的低阶官员和水手们的口中，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却在流传：人们不再考虑大远征中的传奇故事和对未来的希望，占据了主要的话题又变成了战争，但这一次，不再是大远征那种类型的战争了。
而是真正的战争。
数个原体封国在蠢蠢欲动，军团与泰拉政府之间的矛盾一日胜过了一日，几乎每个有权柄的统治者都在扩张他的军队，寻找并拉拢更多的朋友：火药味弥漫在人类帝国的百万个世界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愈发古怪的焦躁不安。
富兰克林也同样因此。
因此，当掌印者提出了一项没有任何探险船长或者行商浪人的舰队敢于承受的艰苦任务时，富兰克林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它。
这项任务要求他前往银河最北方，超脱了星炬的范围，那是帝国根本控制不到的域外黑暗区域，是哪怕黑暗科技时代都未曾踏足过的隐秘漩涡：他被要求将双头鹰的旗帜插在能够抵达的最远的世界上，以作为整个大远征达到鼎盛极点的标志。
人类帝国将成为银河有史以来幅员最为辽阔的宏伟王权，当富兰克林和他的船员们将旗帜插在域外黑暗的土壤上时，整个大远征乃至整个人类的命运，都将迎来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极盛】，那就是帝国攀登至时代顶峰的具象化时刻。
这正是富兰克林所追求的：与这项无可匹敌的人生意义相比，超过百分之九十七的死亡率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在人类帝皇离开他的帝国与大远征的第四十八年的一天，富兰克林的探险船驶入了曼德威尔点，就此远离了星炬以及人类之主的注视。
而就在一个月后，在拜蒙星上，战帅荷鲁斯正式向他的军团和所有的追随者，下达了进军泰拉的命令：短短一百余天后，泰拉危机就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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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兰克林船长是在泰拉危机爆发了整整十个月后，才从一封残破不堪的跨世界通讯中了解到了银河中发生的变故：他得感谢他的星语者，这位老练的灵能宗师，无疑突破了他的极限。
不仅仅是星语者，自从西北航线号从名为悲苦守望的哨站世界出发，驶进了星炬的范围之外后，磨难和不幸就围绕着这一艘从剑级护卫舰改造而来的探险船：没错，那群天才居然真的会将一处港口的名字取名为悲苦守望。
而事实证明了，跑船的人迷信不是没有原因的：自从他们离开悲苦守望，一头扎进了域外黑暗区域后，富兰克林和船员们在为期一年的航行中，经历了他在整场大远征中加起来都要多的致命危险，三分之二的船员为此而送了命。
他们挺过了三场亚空间风暴，被多达十四种不同的异形舰队追杀，趟过了二十多处海贼巢穴和在域外黑暗中被磨碎了所有道德与品性的【人类世界】，还经历了两场古怪的瘟疫，其中一场杀死了他们中所有有着紫色眼珠的人。
在此期间，他们也曾尝试降落在某些看起来比较安全的世界：第一次勇敢的尝试是在一处一无所有的荒芜世界上，但他们刚降落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群拿着可怕武器的银甲骷髅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富兰克林拼了老命才带着他的船只逃过了那些古怪黑色舰船的追杀。
而代价就是，他不得不抛弃好刚刚才画好的星图，再一次一头扎进了前途未卜的亚空间中，伴随着又一次小型风暴，西北航线号最终被卷到了就连资深领航员都无法看清前途的晦暗地狱中：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早已不是银河系的范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星语者在与银河系内部最后一次有效果的通讯中，为富兰克林带来了帝国崩裂的消息。
“就好像这一切还不够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