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狩猎法则 第140节

  他们注视着水面,从石头落水后激起的第一圈涟漪开始一直等到水面平复,河水中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女性身影询问他们是金石头还是银石头。

  因为在河边长时间的站立不动,连狼人都感到有些冷了。

  “抱歉,唐娜,但是这么做真的有用吗?”克雷顿忍不住扭头问她。

  唐娜松开抱在胸前的双手,烦躁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红色兜帽,将垂在外面的黑色微卷发塞进去一些。

  要是没有水泽仙女出现,那就意味着克雷顿和朱利尔斯的想法才是对的,而她提供的情报毫无帮助。

  她还是第一次正式出手,可不想给叔叔留下自己还不成熟的印象。

  “没准她来的有点慢.”

  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的话语,一只白色的手臂从河水中悄然出现,它迟缓而柔滑地从水面上慢慢伸长抬起,令人联想到雨水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渗出。

  在那鱼刺般苍白纤小的五指之间正是唐娜投入水中的石头。

  幽邃的水面之下,一颗人头浮现了出来。

  潮湿海藻一样贴合着皮肤的黑色长发从头顶垂下,长度夸张的睫毛扇子似得开合着,没有瞳孔的湖绿色眼珠矿石珠宝般镶嵌在那张美丽的女性脸孔上,毫无生气地注视着众人。

  这幅样貌不禁让克雷顿想起了厄运珠宝——那件象牙项链上的少女形象。

  她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象牙雕刻上的少女反而比眼前这一位多了几分灵动。

  克雷顿感到一阵不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被眼前这位女性所监视着,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手上这条项链背后的故事,却从未主动现身,而是默然看着他和男巫在热沃来回奔波,在毫无意义的事上消磨时间。

  他充满顾虑地回头看唐娜,后者极为凝重地注视着水泽仙女还浸在水中的身体,而朱利尔斯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可阿德莱德的黑色长发烟幕般在水中弥漫开,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是你们在找我?”

  阿德莱德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声音却很温柔,她的感情色彩比外貌看起来更丰富。

  “拉克斯女士,我们一直在找你,或者说,我们是在找这条项链的主人。如果你有一直注意身边的动静,就该知道我们是为了恢复我的运势而来。”

  克雷顿沉声回答她,同时举起那条象牙项链。

  “我想,这条项链应该是某人打算赠予伱的礼物,或许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水泽仙女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在项链上停留了许久。

  “抱歉,虽然上面刻着的人似乎是我,但我从没有见过它,也想不出来会有谁送给我这样一件礼物。”

  “它的上一位主人声称自己是在你的领域找到它的,你怎么可能没见过它?”朱利尔斯质疑道。

  阿德莱德露出困扰的神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直到昨天才醒来。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没有感到害怕,还知道呼唤我的办法。所以,你们应该也是和我相同的存在吧?”

  一个狼人,两个巫师都点了点头。

  水泽仙女的态度也让他们解开了一部分疑惑。

  她似乎是刚刚经受转化的暗裔,知道的事情未必比他们多。

  克雷顿免费提供了一点信息,希望能凭此展露己方的善意:“如果您还记得有城里来的圣职带着其他‘病人’折返这件事,那么您沉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三周。”

  阿德莱德道了声谢:“那就还好,我想还不是很迟。”

  “所以你原本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仙女了,是吗?”唐娜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阿德莱德微微低头,注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那双纯色的湖绿眼眸所代表的寒意可不仅只有外人能够感受到:“没错,我一直知道我的祖先有着不平凡的血液,但我没想过它会有一天以这样明显的方式呈现出来.直到八月之前,我还只是将那些传说当做祖先抬高身价的一种方式.”

  在古代,仙女常常被视作祥瑞的象征。

  许多骑士都喜欢宣称自己得到了水泽仙女的青睐,被赠予了特殊的赐福或某种神兵利器,以此展示自己的勇武过人或品德高尚的美好资质。

  她沉默了片刻:“你们似乎很了解我。”

  “和你的祖先同时迁徙到热沃的外乡人里也有神秘学的专家,他们记录了你们的故事。”唐娜看着阿德莱德,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我们应该不是你见过的第一批拜访者吧?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这里,但他们失去了关于某人的记忆,这似乎是仙子圈的效果。”

  仙子圈正是以干扰记忆的效果而出名的,而培养“仙子圈”真菌一直是仙女的拿手好戏。

  阿德莱德没有回避此事:“我知道这件事,但这并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做的?”

  水泽仙女突然又把手伸出水面,指向克雷顿·贝略:“他。”

  “我?”

  克雷顿大吃一惊:“我可不知道我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阿德莱德点了点头:“你是没有,但你把那个人献祭给我了,所以他们会忘了他,所以我会提前醒来,回应你们的召唤,因为这是他的愿望。”

  同行的两个巫师都吃惊地看向克雷顿,让他很不自在。

  他辩解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利尔斯相信他的神秘学造诣不足以在摆脱自己后做出什么成就,因此轻易地相信了他,转而看向阿德莱德:“看来当事人并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那么作为献祭的受益人,阿德莱德小姐,你来向我们解释一下吧?”

  唐娜也秉着质疑的态度看过去,她觉得自己的叔叔一定又是被某种超自然力量诱导了。

  “他把那个活人装进了柳树干里,然后推进了河水中。”阿德莱德说。

  于是两个巫师又同时回头看克雷顿。

  后者简直有些手足无措:“我把他扔进河里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所以你没有否认柳树干的事?!”朱利尔斯怒气冲冲地问他。

  克雷顿抬手捂住脸,唉声叹气起来。

  他现在可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德鲁伊教的司祭在祭祀山水诸神时,正是要将活物塞进柳条编织的笼子里,然后再使他们死去,将生命力献与神灵和精怪们。

  那段腐朽断裂的枯干柳树正充当了柳条笼子的角色。

  换句话说,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了一次活祭。

  活祭并不会影响人的记忆,但向水泽仙女进行活祭就不一定了。

  这类生物有着拨弄命运之弦的能力,活祭品被她们容纳入身体后相当于成为其命运的一部分,自身的存在也会错乱,这也是为什么盗墓贼的同伴不再记得他的原因。

  克雷顿能够记住他,不仅是因为他是“主祭”的缘故,还因为他的精神与月相系。

  而唐娜则是拥有独角兽的祝福,才免于忘记这件事。

第183章 仙女的委托

  “好吧,这的确是个重大失误,但看在它没有发展的很坏的份上”

  克雷顿没有再说下去,而朱利尔斯对这样的回答十分不满,但也无从计较。

  自己的雇主虽然因着突发奇想做出这样的事来,但结果却给予了正面的反馈,如果他没有向阿德莱德所在的河流献上活祭,让阿德莱德苏醒,那么他们可能要到很晚才能与这位水泽仙女相遇。

  “我们需要你帮个忙。”唐娜对阿德莱德说。

  “找出这条项链的主人,或者你有办法解决我身上的运势异常。”克雷顿抖了抖手里的项链。“你毕竟接受了我的祭品,该为我做点什么。而且我怀疑伱对它的了解并非一无所知。”

  仙女接受了活祭,她必须回报,这是规矩。

  然而水泽仙女依旧面无表情,活像个服饰店展台上的木头模特,她没有否认克雷顿的怀疑。

  “抱歉,但接收你们的召唤已经算是我的付出了,教会的人试图在我联系上这片水土之前将我逮捕走,所以我原本打算在水底隐居,再也不出来,我的每一次出现都冒着风险。”她没有再说下去,可已经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要是你来做生意,没多久就能致富的。”克雷顿冷笑起来。

  阿德莱德的年龄和唐娜差不多,不过是个小姑娘,他本该生出一点慈心的,但运势的变化危及家族,也包括唐娜。他承担了两周的压力,又在这段日子里杀了不少人,心里没有可供“悲悯”栖身的余地。

  “请您不要这样说,我也是迫不得已。”

  克雷顿不置可否:“那么请说吧。”

  “你们既然已经查到了我的身份,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我的父亲现在是否安好?”

  “他在你不再露面后与人同乘去了萨沙市,你的同乡都以为他是去找你了。”克雷顿说到这里,对于阿德莱德的脸色多了几分关注:“劳伦斯的儿子丹尼说你和一个外乡人走了,去了城里结婚,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这么说的吗?哦,他一定是为了掩护我而撒谎,我们之前一起长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知道我身上发生的变化。还有我面临的威胁。”

  说到这里,阿德莱德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实不相瞒,我的请求正和丹尼有关,要是你们见到他,就请他来河边。因为我的身体还处于新生的状态,上岸会让我变得虚弱,也可能被教会的人发现,所以我想要拜托你们替我做这件事。”

  克雷顿没有解释城里教会的人已经离开了,他直接答应了下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路易斯教士的儿子塞万也失踪了,不过他的枪留在了河边,还击发过一次,或许你看到过他?当然,我是替路易斯教士问的这个问题,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可以保持沉默,我不想为他付出什么。”

  这一次,阿德莱德回应的速度有些慢,不过还算是做出了一个有效的答复。

  “或许他是听说了丹尼编造的借口,所以和外乡人决斗了吧。”

  “你有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没有。”

  阿德莱德的表情无动于衷,真像个马戏团里的傀儡。

  克雷顿用同样具备非人特质的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同时右手拇指在项链上那象牙雕琢的少女面额上摩挲着。

  水泽仙女不是很能忍受这种凝视:“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问题的话就离开吧,我想我没有别的话可以和您说了。”

  “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唐娜和她的叔叔一样紧盯着阿德莱德:“为什么你不愿意露出自己的身体呢?据我所知,水泽仙女虽然不喜欢干燥的环境,但还没有脆弱到只能在水面上把头露出来的地步。”

  平静的河水在上午的阳光照耀下微微摇晃起来,水浪如同火车启动般加快了涌动的速度,拍击河岸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女巫和水泽仙女在干湿的交界线两边对视着。

  阿德莱德将目光投向她——尽管水泽仙女的湖绿色眼球没有瞳孔,但他们还是能这么感觉到。

  “嗯——因为我没穿衣服。”阿德莱德说。

  这个回答再合理不过了。

  就在克雷顿一行人愣神的时候,她迅速下沉,消失不见了。

  水泽仙女不愿意再见客,他们只好往回走。

  走到一个水泽仙女也绝对无法察觉的距离之外后,克雷顿刻意在路上放慢了脚步,他看到少女抿了抿嘴唇。

  “我不相信她。”

  “没关系,我也不相信她,但要找到一个能够互相信任的合作对象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克雷顿看着唐娜因寒冷而泛着青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的圆顶礼帽摘下按在她头上。

  红兜帽上加一顶黑帽子看起来很奇怪,但的确让唐娜暖和了一点,她因为头顶的受力缩了缩脖子,疑惑地转头看去,克雷顿脸上的表情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隐隐令人恐惧,不过那样的神色只是一闪而逝。

  她所不知道的是,或者说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叔叔并非一个好人。

  克雷顿公平地怀疑每一个陌生人。

  他见识过许多狠角色,也知道心理不够强大的人会如何表现,因此尽管阿德莱德伪装得很好,他还是能看出这个小姑娘对于他们的到来十分恐惧,因此对自己,还有他们需要的消息都有所隐瞒。

  她有求于他们,而且不敢让自己的利用价值消失得太快。

  那些强硬的语气和冷静的态度不过是面对外来者的伪装而已,阿德莱德没有把握对付他们三个人。

  压力和狼人的血液催化了克雷顿原本就有的易怒品质,如果不是唐娜在这里,他甚至不会犹豫。大可以为了效率而使用更不那么柔和的手段从阿德莱德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比如用对方去了城里的老父亲做威胁,并且没有任何忏悔之心。

  这么做当然是可耻的。

  克雷顿看到唐娜才想起来这点值得羞愧,他试图反省,但目前竟没有找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于是决定暂时搁置这些想法,以一切正常的态度继续下去。

  唐娜看到叔叔的脸色变化,因为缺乏对他的理解而做出了误解,开始解释自己怀疑阿德莱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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