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拉着奥莉薇娅,疾奔于旷野,不知是体力还是压力,连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
一个小小的尸巫,都能凭借那尸车指挥数万亡魂席卷大地
可堪塔达尔发动的这场东侵中,光罗兰纳尔一地死伤的平民,都何止十几万,二十万?
还有死守圣地城的数万瑟瑞安将士,而整个瑟瑞安边境受难的民众,又有多少万?
死在罗兰纳尔城下的堪塔达尔军队又有几万?
这还只是当初战争中的死者。
隔绝死海的亡灵冥土,已经在信息交流不畅的大陆上,于世人无知下肆虐了至少数月。
有多少人已经被无声无息的吞噬了?
若没有自己二人意外插手,沙泰城也是其中之一。
当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亡灵,伴随头顶的阴云,铺天盖地的向西奔来,到时要多少士兵才能抵挡?
这片魔法领域中,狂暴的尸鬼大军不需要补给,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训练,不需要俘虏,没有士气,无惧死伤.而生命每被掳走一个灵魂,无论是战士还是平民,甚至是飞禽走兽,可能都会变成一头新的尸鬼和怨魂。
莱昂攥紧魔杖,越细想,越背脊发凉,他忍不住暗骂堪塔达尔的统治者,这大半年都在吃干饭吗?
从伊文那知道的消息,早几个月前,奥兰德还没有从噩梦森林南下前,灾难或许才刚刚开始,堪塔达尔军就从瑟瑞安撤军了。
现在南方王国的东部边疆,已经变成一片鬼域,当初气势汹汹进犯瑟瑞安的大军,却跑回了堪塔达尔王领?
边境都完蛋了,大军是回国在王领集体聚餐吗?这个王国,还有人管没人管了?
深呼吸着幽暗冥土上的凉气,莱昂恼火中,渐渐冷静。
眼下,除非有神迹发生,让体内自家这位古代法王,立刻原地满状态复活,恢复如古书上描述的强大法力。
不然,这不只超出了他一个凡人能应付的范畴,更不是西大陆哪个王国能单独应付的灾难
待二人远远瞧见天上数公里外阴云的边缘,外界焦急等待的死亡爪也发现了他们。
狮鹫振翅,忍着本能的不适,飞入阴云之下的领域。
莱昂和奥莉薇娅迅速登上座鞍,腾空离开了这片冥土。
阳光再次照拂于身上,二人和死亡爪都稍稍放松下来。
“.莱昂,我们该怎么办?这里的灾难,也会蔓延到阿瓦隆吗?”奥莉薇娅在后面拽了拽对方的胳膊。
少女并非胆怯,只是此行所见的灾难,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想象。
“我们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寻找盟友,联合更多的军队,遏制这片领域扩张.”莱昂回头安慰道。
他所能想的,也只是联络一切力量,沿着冥土边缘建立防线,以免这领域继续吞噬凡世,让亡灵规模如滚雪球一样几何般增长。
并非不想主动出击扼杀灾祸,但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有法王保护灵魂,或者如奥莉薇娅这样体质特殊。
如果无法解决那抽魂的钟声,寻常活人甚至没法靠近成型的唤灵大钟。
然而没有军队的帮助,单凭自己和奥莉薇娅,又怎么可能解决守卫大钟的庞大尸海。
不说那些精锐武士转化的强大高阶亡灵,还有之前被死亡爪杀死的那种大型妖鬼。
哪怕是最普通的行尸和尸妖,靠着庞大数量,耗也能耗干二人的体力。
尸鬼不会害怕,自己和奥莉薇娅不管杀得多么凶悍,都无法像击溃活人士兵那样吓退尸潮。
“再不济,我们还有萝拉小姐在,她可是个伟大的法师,肯定有办法保护阿瓦隆无恙。”莱昂想起自己的靠山,腰板又直了些。
萝拉忽然幽幽的出声叹道:“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当然,这么大的祸事,也只有神通广大的萝拉老师您能力挽狂澜了。”莱昂心中讪笑。
“呵,这个时候‘老师’倒叫的勤快,平时没见你这么尊师敬长呢。”
“我不是拜师前叫习惯了吗,那要不我改改,从今以后都这么叫你老师?”莱昂问道。
“.算了,就这样吧.听你一直那么叫的话”萝拉的声音,淡淡的顿住。
她继续道:“回法师塔再说,眼下这一环环不同效果嵌套的‘大魔法’,由许多陌生的死灵与灵界魔法构成,可能结合了来自虚空外域的术式。
我现在这副虚弱的状态,没法强行驱散,得花时间逆推那些法术,才能找到如今世人可以实施的应对方式。”
“好,我先将这危险通知一下那个沙泰城的骑士,就立刻启程回阿瓦隆。”莱昂应道。
然而等死亡爪一路飞回了沙泰城上空,他突然发现,下方伊文家的塔堡院落里,不知何因聚集了大量士兵,好像正发生一场骚动。
219.第214章 杀一人
第214章 杀一人
血迹未洗去的大厅内,再次被泼上一道道猩红。
兵刃相接的金鸣,在大厅中回荡,一同响起的还有濒死之人的惨叫与咒骂。
近卫挥过封喉的钢刀,洒落沾染寒芒的赤色。
毕竟只是些曾在田地苦耕的农汉,没有数量优势,即使身戴盔甲,经历过一两次战斗,又怎是自幼习武的近卫武士敌手。
双眼通红的少年,试图保护倒地的同伴大叔,小布兰登尖叫声含着恐惧,可无比的愤怒,驱使着他朝无法抗衡的近卫刺去短刃。
领主近卫举起仍带血腥的长刀,面具下眼神,略有犹豫。
挥落的同时,动了动手腕,还是转而用刀柄,将这勇气非凡的少年打翻到一旁。
看着痛呼着再难爬起的男孩,近卫没有继续。
男爵的命令不能违逆,这孩子必死无疑,但.别人下手也一样,没必要让一个孩童的血,污了自己的刀。
不远处,被数个士兵们摁在地上的伊文怒目圆瞪,耻辱与羞愧,叫他几乎咬碎牙齿。
“放开我!拉尔,我将你升为军士,不是让你令我蒙羞的!我命你们立刻放开我!”他咆哮中奋力挣扎。
暴怒的骑士依旧力量非凡,若非重伤在身,区区几人又如何压得住能生撕猛虎的武勋骑士。
拉尔军士与士兵们闷声死死扼着骑士大人的身体,心中和嘴上都为之叫苦。
“伊文大人,领主有令不要为难我们。”
他们哪敢放手,今日得罪伊文骑士,最严重不过是挨顿军鞭撤职滚蛋,可若不遵男爵的命令,自己下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听着又一个手下捂颈濒死的哑声,以一敌二,正绝望中苦战的罗恩,被少年的尖叫惊得分神。
“.肯斯!.布兰登!!”罗恩稍有差池,转瞬就被领主近卫的枪戟刺倒在地。
“——啊!”伊文怒到了极点,他不顾身上的痛苦,右手揪住军士胸甲侧漏出的内衬,大吼着将其甩脱,解放了右臂。
侧身一松,骑士趁机扭身挥拳,砸翻了左边一人。
摆脱束缚的左臂顺势,把背后压着的士兵肘飞出去。
剩下一个压着双腿的士兵见状,突然张嘴发出惨呼,像被无形之力踢开似的,噔噔两步倒退着倒地,趴下找了个合适的姿势,闭上眼睛不敢再闻领主的家事。
没管那主动退走的士兵,摆脱束缚的伊文蹬地而起,冲入人群撞开一名近卫,瞬间拔出佩刀挑开那朝罗恩刺下的枪戟。
他匆匆转身,横刀拦在倒地的难民首领面前。
得到喘息机会的罗恩,这才有机会艰难爬起,拖着一旁的布兰登,与此行被骗入塔堡的最后几个幸存的手下,退至廊柱边,背靠而立。
抬眼望向已经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同伴,还有其他难民团伙的头头,以及逐渐包围而来的沙泰士兵,罗恩惨笑。
卫兵团团包围,而自己的队伍,此刻恐怕还在城墙上,等着被划编为领地军民的好消息。
这消息.没准还真做不得假。
只是他们这些难民队伍的领头者,看样子不被计算在内。
没想到沙泰男爵不知何时跑回了城镇,还假借伊文的名义,召自己等人进堡议事。
无耻阴损的家伙
悲哀的唾弃着,罗恩揽紧身旁痛苦蜷缩的少年。
自己死了便死了,他的命早在妻儿被残害后就已经该逝去,只是这孩子被自己连累.
宝座上的胖男爵,胡须随肥脸上的恼火而扬起,猛的拍着扶手训斥次子:“才几天不见?你疯了吗?为几个下贱的暴民,违逆你的父亲,你的君主?”
沙泰男爵不明白这逆子吃错什么药,非拦着自己杀鸡儆猴,尤其是那威胁过自己的难民领头者,必须得死!
他不反对收编那几千贱民,正好死伤近半的居民需要补充人口,但不趁这几千人没拧成一股势力,杀掉领头者,打散成型的外来团体,待将来这几千人做大,自己到时候要平添多少麻烦?
紧握长刀的伊文,呼吸如拉风箱般沉重,体内尚未愈合的伤势仿佛再次崩裂,但他无心感受这股疼痛,那仿佛燃火的双眼,从未有此刻这般,鄙夷而憎恶生父的面目。
“疯了的是你,父亲.你口中的贱民曾与我站在城墙上,并肩面对死亡,他们与我一同保卫城镇,挽救了沙泰。
而你,抛弃领地,领民,妻子,儿子,还有我的妻儿,只为能在船舱内多运走哪怕一箱财宝.
今日,你羞辱我的名誉欺杀这些共同捍卫沙泰城的战士,我耻于你的卑劣。”伊文骑士羞愤中咬牙切齿.
“你这畜生!!”沙泰男爵眉头挑起,勃然大怒:“你跟着塞芬男爵那么多年,只学会了忤逆君父吗?”
他发现这从小被送去盟友家族当侍从,接受了十多年骑士教育的次子,当真是被教成了愚不可及的傻子。
虽然本就不待见这经常的愚直顶撞自己的小儿子,但过去对其表现的忠诚和勇武,也还算满意。
一个榆木脑袋的家族成员,用来巩固自己,以及其兄长未来的统治,可谓十分合适。
但现在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行,沙泰男爵无法容忍权威被当众挑衅,即使是亲儿子也不行!
伊文并未对父亲的质问感到羞愧,有着曾侍奉的塞芬男爵言行对比,他更加厌恶起这个,背叛了家人和领民的生父。
“.忤逆?不,是我将你弃绝父亲,你不配做我效忠的君主。”骑士的目光,此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沙泰男爵听了这话,怒极而笑,冲反目的逆子森然道:“好好个混账东西,背弃主君,我现在剥夺你的头衔和领地!你将被贬为罪民!”
“领地尽管拿走就是。”
做出觉悟的伊文不为所动:“但我的头衔,乃是塞芬大人册封,没有违背大誓,即使你为我父也无权剥夺!”
深呼吸,年轻的骑士对男爵近卫们,抬起长刀。
“以名誉发誓,我会用生命履行对身后之人的承诺,要杀害他们,今日你们就从我尸体上踏过。”
罗恩捂着伤口,看那年轻骑士守在身前的背影,胸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就算是自己曾侍奉的那位骑士,也没有如此对待过他.
领主近卫们握着武器面面相觑,人脸面具下的表情十分为难,有些进退不得。
有着长久以来,对沙泰男爵那德行的了解,他们隐约对面前的男爵次子心生敬意。
但也仅此而已,近卫们不会为尊敬违逆领主,搭上自己的富贵,仅仅是感慨.刚直的“费鲁剑”易折,堪塔达尔人还是用“乌利亚刀”为好。
沙泰男爵气得脸上肥肉都在颤抖。
他朝犹豫的近卫们大声催促:“愣着干什么?拿下这蠢材,死活我都恕你们无罪,赶紧动手杀掉那几个碍眼的贱民。”
近卫们叹息,举起武器,就要尝试尽可能先制服挡路的伊文骑士。
嘭!
一声震响。
本该被外面士兵严加把守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那突兀的声音像暂停键,让气氛凝重的大厅中,所有人纷纷望去,原本嘈杂的声音略微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