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白浪吹拂海岸,如大海上岸。像是寒冷漫过深秋,如冬季降临。
“呜……呜……呜……”
那是巨大的号角声,洪亮且可怕,像是耳边有个巨人在低吼,远远的辐射向整个战场。
伴随号角声,出现在远方的是冰岛之王的旗帜。
它的纹章是沾染着血迹的交叉双斧,残酷又锋利。
“蛮族号角?!是冰岛之王的斧卫队来了!”圣战军的骑士大吼道,他勒住那听了号角而变得狂躁的马匹。
那绝非寻常的军队,乃是冰岛禁军,他们簇拥着冰岛之王亚尔曼,和他一并奔赴战场,从地平线上出现。
所有的斧卫队俱是身材高大、装备精良,手持三五十斤的厚背重斧。
而早在百余年前,在征服者尚未征服冰岛和伊戈之前,他们被称作狂战士。
最高大魁梧的莫过于冰岛之王亚尔曼。
他身高两米,扛着八十斤斧子,肩膀挂着箭矢,虽是步战者,却足以令所有征战骑士胆寒。
冰岛是伊戈混血,体质的适应性强到可怕,饮下了那用草药和蘑菇调配的秘药,疲惫的身体涌上了新生的力量,常人喝了暴毙,他们喝了能支撑未来数个小时的战斗,且不会被副作用击倒,他们的体质耐受度相当恐怖。
“我们冲破裂甲的封锁,船只翻了,马匹死了,但我们依旧靠着双腿来到这片战场了,现在咱们来支援黑铁之王和河谷的弟兄了,让这群叛军杂碎见识见识冰岛勇士的厉害吧!”亚尔曼用堪比巨人的洪亮嗓音说道。
他战意高涨,深吸一口气,再度猛力吹响蛮牛号角,由于力道过大,那号角竟然轰然爆碎了。
百余年前的海盗王进攻大陆时吹响的号角,时隔百多年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奔向战场!冲啊!兑现承诺!杀啊!”
“为亚尔曼陛下而战!”
“亚尔曼为伊奥陛下而战!!”
一千多位全副武装的狂战士在平野奔袭,如重斧般横扫了圣战军的侧翼。
杰特终于明白圣战军为何不计损失的进攻他们了。
只因援军就在后方。
“掩护冰岛战士!掩护他们!!”杰特拔剑说道。
他身先士卒,冲了出去。一众职业大队也全都癫狂起来,深受那壮烈号角的感召,只觉热血沸腾,精力一下子涌上来了。
这一日,河谷军和斧卫队联手大败圣战军。差点将战线推到了黑堡城下。
但圣战军高层稳住了阵脚。
……
一处小山坡。
盖尔骑马赶来,而派恩等他多时。
这是两位公爵的秘密会面。
派恩大公说道:“亚尔曼抵达天马平原了。”
“亚历克斯掩护了冰岛斧卫队,”盖尔的面容相距四年前苍老许多,北方战线牵扯了他太多的精力。
在海盗王的帮助下,裂甲防线被亚尔曼撕裂,斧卫队死伤惨重,而破碎弓手亦是如此。
他说:“伊戈人有可怕的韧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派恩嗓音悠扬的说道:“但他们改变不了结果。我放出去的骑士们回来了,这也意味着橡木也很快抵达了,这是一场最终决战。”
盖尔又说道:“伊奥利恩给亚历克斯传信,让海盗勤王,他会封亚历克斯为北方之王,海盗占领的土地也不会收回来。但亚历克斯并未同意,这是个很不祥的征兆。”
这算是诏安,整个北方战线和荆棘半岛都是北方之王的土地。
作为政治交换,亚历克斯要解黑堡之围,成为征服者秩序的拥护者。
但亚历克斯未曾答应。
派恩望向北方,他那蓝色海藻般的乱发被来自北方的风吹动,清晰感受着那遥远却迫在眉睫的异族威胁。
“亚历克斯答应过来的话,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又是一个亚尔曼那样的人罢了,倘若他胆敢进入黑铁腹地,那些蛮族必将遭受雷霆一击,那些伊戈人总以为他们很强大,但实则他们弱小到不堪一击。”
怒潮公爵说:“可他没来,没来。他既不帮黑堡,教廷也容不下他,他在密谋和筹划些什么?如果他的智慧告诉他拿下北方战线就够了,所以就懈怠了,对未来的战争没有防备了,只想当个大地主,那他就是最愚蠢的人。伊奥利恩放纵他,但我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盖尔忽然说道:“派恩,你想当第二个伊奥诺斯吗?”
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岁那年,温暖的春季,绿草嫩青,鲜花绽放,龙堡春光明媚,是个极舒适的日子,温柔优雅的母亲尚未离世,对他娓娓讲述伊奥诺斯的辉煌传说。高大挺拔的阿尔斯特牵着那个枯瘦的蓝发小孩来到他面前,那孩子的脸上不断脱皮,显得有些难看,父亲告诉他,那是他的异族兄弟,他们要携手互助,如初代公爵们般对彼此永远忠诚。如今的他又站在他面前,饱经血脉侵蚀的脸庞粗糙如礁石,眼眸活像是淹没大地上的汪洋大海。
那片海洋直视着盖尔,风平浪静却又波涛汹涌,“我从未觊觎过那黑铁王座,从未。”他说。
352.第348章 征服者之姿
352.
秋风吹起,天色蒙昧,辽阔原野的枯黄野草轻轻摇动,纷扰且悲凉。
视角拉到近处,偌大的平野战场硝烟尚未散尽。遍地伏尸,有的尸体上插着断箭或长矛,有的尸体堆叠成小山,鲜血染红大地,像是个巨大的血污泥潭。群鸦被引来,这是一场饕餮盛宴。
让圣战军恨得牙痒痒的荆棘铁环依旧飘扬在天马平原。
这五日来,河谷军和圣战军在天马平原爆发了五次大规模战役,每天都有一次惨烈大战,简直就是绞肉机。
真正的敌人是盾卫禁军、血色审判、漆黑猎魔、银白圣殿、征战骑士,而信仰诸神的信徒成为了消耗品。
他们和冰岛勇士并肩作战。
战争结果却是不分胜负。
击溃战能打,歼灭战却打不了。
他们依靠极高的组织度,在乱军冲击中保持阵列,屡次冲散一众信徒。
但那些人转眼间都会被重新收拢起来,重新发起进攻。
如果是单纯的杂兵或者精兵,他们不怕。
杂兵会溃散,精兵就是互相消耗,互相心疼损伤。
但怕就怕杂兵的进攻波次里多一次精兵的进攻波次,防线压力骤增。
河谷军只能勉力防御,他们不敢分兵作战,生怕被敌方精锐单位给绞杀了。只能不断的替换作战人员,始终保持前线作战人员拥有较为充沛的体力。
场面僵持住了。
敌人太多了,漫山遍野,怎么杀也杀不完,杀不完啊。
炸药会扔完,箭矢会用光,刀剑会变钝,体能会耗尽,物资也会有不足的时候。
而圣战军却能从各地源源不断的获得物资补给。
这场混战僵局最终被两方势力的登场所打破。
两位黑铁公爵的军队携手踏足战场。
深蓝骑士共有七百余人,而破碎弩手则有三百多人,两位公爵的贵族辅助军约有两三万人。
当他们现身之时,整个战场都鸦雀无声。
紧接着,橡木大旗也从南方而来。
惊涛骑士们阻击过它们,但同样没拦住。
橡木精兵异常灵活,他们的甲胄轻盈,动作敏捷,转身进入了茫茫山脉中。他们有着稀薄的森林之子的血缘,穿过无边密林,绕过了惊涛骑士的伏击。
大地诸王由此汇聚起来了。
公爵即王爵。
怒潮之王、裂甲之王、冰岛之王、橡木之王、河谷之王、神奥之王,各方势力都在这片战场上出现。
他们任意一方的质量都足以碾压数万规模的征召军。
自裂甲和橡木出现后,那些迟迟未动,担心被阻击的王党贵族也纷纷率大军赶来了。
当所有人都装备精良、难以破防的时候,体能成为了掣肘战争的最大因素。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诸王之战。
这个时候,黑堡的城门打开了。
堵着城门的攻城军队大惊,欲要将他们歼灭。
但看守城门的圣战军高层却震惊的说不出话。
只因率先跃马而出的却并非白钢公主,而是头戴黑铁王冠的黑铁之王。
最重要、地位最高的诸王之王离开了黑堡。
背后有白钢公主、数百黑铁、白骑士、一众征战骑士。
很明显,他带走了黑堡所有的精锐战力。
攻城方拦不住,只因圣战军的大部分主力都在牵制各路勤王大军。
那位脸型瘦长、脸颊凹陷、嘴唇细薄的男人来到战场,他有名副其实的王者之风,所有人都那样认为——尽管那气势来源于那头顶的黑铁冠冕,投射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和王者威势。
他环顾四周,这片大地已然成为血泥沼泽,吞食着场内所有人的生命。
他不得不出现,敌人太多了。
这是一场漫长而艰巨的战争,而勤王军并无胜算。
只要教廷没有退兵的意思,那黑堡之围就永远没法解开。
并且,黑堡守城太久,再也守不下去了。
城内人口和粮食的压力太大了,早就出现饿死人的情况了。
守得越久,守军人心越涣散,黑堡迟早会有陷落的那天。
直到怒潮和裂甲的旗帜联袂现身,黑铁之王终于下定了决心,前来直面他的诸多封臣。
伊奥三世眼底浮现出几丝的挣扎和痛苦。
黑铁之王说,“未曾见到高原骠骑和挽冬内卫,我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欣慰。”他那沧桑的话语传出去很远。
派恩上前来:“陛下,高原快灭国了,挽冬之王也在病榻奄奄一息,我认为他是挽冬的末代王者。”
伊奥利恩似哭似笑,“你还肯叫我陛下,我觉得我才是末代王者。”
“我永远是黑铁公爵,而您永远是黑铁之王。”他说,“但黑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新的时代需要新的秩序,我们怎么能寄望于一段百年前的秩序能永久的庇护我们。”
伊奥三世说道:“黑铁的时代就是和平时代,征服者秩序就是人族秩序,先王希望各国能平息干戈,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可这愿景早已被打破,你们给了他一个比百年前还要混乱的时代,它结束了,是时候结束了……”
黑铁王国是大地诸国最强大的霸权王国,其征服者秩序等于国际法,能用来调停国际战争。
没有任何单一国家能击败它,只有内部分歧、外部压力、天灾动荡、社会变革等等诸多因素才能让它陷入如此地步。
黑铁之王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悲意。
他像是个努力压住高压锅的孩子,结果双手却被炸的粉碎。
因为时代是前进的,而他对抗不了那强大的历史惯性,当前的黑铁大地矛盾尖锐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