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这是院子里有几十个妇人,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纺纱机,正在将处理好的亚麻纤维纺成一根根纱线。
尽管她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纺纱手法已经十分娴熟,但是受限于落后的工具,一次最多也只能纺一根线而已。
距离纺纱机变革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玛格丽特今年已经42岁,过去一直保养极佳,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即使在亲手做工,骨子里透出一种雍容大气。
但是这里的信息与外界完全隔绝,她对局势的认知依旧停留在兰开斯特灭族,只有侄子拜伦侥幸逃脱,成为通缉犯【恶魔之子】。
然后就被关进了修道院。
眼中不可避免地透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灰暗,比起当初爱德华的未婚妻安妮·内维尔更加强烈。
毕竟后者只是失去了未婚夫,但是前者却失去了丈夫、儿子、族人和一切。
要不是知道还有一个她从小照顾长大,感情完全不比亲生儿子差的侄子拜伦依旧活着,保持着最后的牵挂和锚定,她现在恐怕已经疯了。
心不在焉的状态下自然做不好工作,一不小心就把手里的亚麻纱线给纺断了。
“啊!”
玛格丽特这才回过神来,惊慌之下带倒了纺纱机,扭头就发现场外一个满脸刻薄之色的老修女正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看到她的脸,玛格丽特立刻本能感觉脊背隐隐作痛,意识到那是条件反射下,曾经被荆条打在身上产生的幻痛。
事实上,兰开斯特的女眷们虽然比地下监狱中的那些囚徒有更多的自由,但身份没有本质差别。
和那些囚徒一样,身上也都始终戴着破法石镣铐,不能使用任何超凡力量,一旦犯错还会受到各种体罚。
管理她们的修女长为人格外刻薄,只要犯一点小错都会对她们喝骂鞭打。
玛格丽特虽然曾经身份高贵,但现在只是普通的阶下囚而已,不仅没有任何优待,反而还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被对方专门针对找茬。
体罚、羞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这一年多以来单单是被鞭打的次数,就已经多到数也数不过来。
甚至快要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犯错就会立刻感觉背后一疼。
玛格丽特清楚记着时间,距离自己上次受罚已经过去了一周。
中间间隔一周倒不是因为没有犯错,而是因为对方离开修道院探亲去了,今天才刚刚回来。
“我要活着!
即使再难我也要活下去,不能知道拜伦的近况,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过得怎么样,我死了也不能安息。”
玛格丽特有些羞辱地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觉得自己这次又免不了一顿体罚。
正要下意识缩起脖子,准备挨打的时候,后续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那个刻薄修女长走到她身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举起荆条就打她。
反而亲自帮她把纺纱机扶了起来,还对她满脸堆笑,有些讨好道:
“王后陛下,您没有伤到手吧?
以您的身份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您看,都怨我,您的手都粗糙了。
不如我推荐您和几位兰开斯特家族的女眷,去管理图书馆怎么样?
每天都有报纸送到那里,您如果去图书馆工作应该每天都能看到外面的消息。”
玛格丽特好歹也是帮助丈夫管理过一个国家的人,不仅没有因为对方这种转变而受宠若惊,反而更加警惕。
黑廷斯谚:“狐狸可能会变灰,但从来不会变好。”
不由心中一动。
“难道是对方离开的这一周时间里,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495章 隐秘:宗教战争的导火索(6600)!
这个时候,兰开斯特家族其他几位正在做工的婶婶也一起跑了上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十分坚定地站在玛格丽特身后,无声地支持这位大嫂。
玛格丽特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才对修女长回应道:
“德莉莎修女长,自从兰开斯特王朝覆灭后,我就已经不再是王后。
您像过去一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这一年多以来,对方从来都是对她直呼其名,今天还是第一次称呼她为“王后陛下”。
玛格丽特立刻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称呼变化背后的意义,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心跳都不由有些加速。
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以退为进地试探了一句。
她接触过的人数不胜数,对老修女这种小人的想法一眼就能望到底。
要是自己这一方没有重大利好,对方绝对不会是这种态度。
“玛格.”
看到对方没有立刻欢天喜地地接受自己的“好意”,还敢教自己做事,修女长德莉莎习惯性想要发火。
但一想到这几天回家时无意间看到的那份报纸,又立刻把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权衡再三,知道事情隐瞒不了多久,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让玛格丽特期待已久的消息:
“王后陛下说笑了,红蔷薇兰开斯特虽然受到了一时的挫折,但家族后辈说不定真有重拾王冠的那一天。
您可能还不知道吧?
您的侄子,那位曾经被白蔷薇在全世界通缉的【恶魔之子】拜伦·兰开斯特,已经在海盗城黑帆港称王了!”
修女长德莉莎前倨后恭的原因其实一点都不复杂。
只是因为回家探亲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兰开斯特的传闻,又找来各家报纸看到了头版头条对【无冕之王】拜伦·兰开斯特铺天盖地的报道而已。
看到玛格丽特恍若梦中,完全不可置信的眼神,修女长复杂的脸色中闪过一丝后悔,心中哀叹:
“谁能想到已经从世俗权力巅峰跌落尘埃的兰开斯特,竟然还有咸鱼翻身的这一天呢?
我以前听吟游诗人说过一种奇观。
说是一条大河常常泛滥改道,一座村子三十年在河的东面,三十年在河的西面,形容世事无常,只有主才能预知未来。
但是这还没有过去三十年,才只过去一年多啊。
你要是早说你侄子这么能打,我又怎么可能打你?
我敢欺负好人,又怎么敢欺负坏人?
还是那种连通缉令都吓得摘掉了悬赏金的超级坏蛋!”
显而易见,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所谓“心直口快”、“不会说话”的人,纯粹就是看社交的对象值不值得他们违逆本性而已。
老修女这脸变得就无比丝滑。
事实上,像这种生性刻薄的小人,才格外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兰开斯特成了丧家之犬的时候,这些落到她手里的家族女眷内封灵性、外无援手,当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后果。
原来的丧家之犬,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海盗王,那可就要了她老命了。
或许德莉莎一辈子都生活在这座修道院里,资质有限,到老也只是一個二阶神职者,在超凡领域见识短浅,分不清假格【王号】和真【王号】的区别。
但对她来说,这两者之间差别也不大。
人家连第一海权强国的珍宝舰队都敢劫,一口气杀了几千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舰队副司令都说杀就杀,传奇【木偶王】都落荒而逃。
现在势头正盛,谁知道他将来能不能逆风翻盘夺回黑廷斯的王位?
海盗团成千上万的手下大多都是当年专门劫掠旧大陆沿海修道院,一直持续了几个世纪之久的湾民海盗,简直天克修道院。
对方想要对付她区区一个修女长实在是太简单了。
都不用亲自杀到马耳他岛,只要对海盗发布一张悬赏令就可以了,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
况且,修女长虽然因为教义的关系没有丈夫,却也有兄弟、父母。
自己倒霉之前,家人就要先遭殃,又怎么可能不怕?
得罪了举世闻名的海盗王,就连马耳他骑士团总团长【圣枪】瓦莱特都不能给她丝毫安全感。
现在不仅是害怕。
而且怕的要死。
“真是倒霉,这种事怎么就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未来几年我都不敢离开修道院了。
先尽量修复关系,把这些兰开斯特女眷的待遇提上一提。
最次也不能让她们只恨我一个。”
有的人欺软怕硬,面对老实人的时候总喜欢用最小的权力最大限度地难为别人,遇到真正的恶人时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就跟拜伦那个时代的养老院一样。
环境极端封闭,没有儿女的老人即使再怎么有钱,也大概率会沦落为这个小社群的最底层,谁都可以欺负他们一把,却没有地方去伸冤。
好人,尤其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好人,就总是会被人用枪指着头。
事实上,这个修女长只是这种“站队”思潮的最末端。
诸国权贵的许多使者也跟那些湾民年轻人一样,正在快马加鞭赶往黑帆港拜会拜伦。
甚至许多金元序列的【银行家】已经迫不及待地通过线上金融街发出要约邀请,想要投资给他一笔战争经费。
这也是银行家晋升仪式“风险投资”的要求,让他们挥舞着金币满世界找潜力股。
包括黑廷斯王党、伯爵党,卡斯蒂利亚的两位女王,也各自拥有大量的资助者,多头下注的土豪也比比皆是。
据说尼德兰当初国战的时候,大批的金元序列的【银行家】、【典当商人】把钱借给了胜算更高,信誉更好的敌对国家,导致尼德兰大败亏输,把自家国王气的七窍生烟。
在这个群体眼里没有忠诚和情怀,只有利益,更准确的说:“金融家是没有祖国的”。
很快。
听完老修女挑重点的大略诉说后,玛格丽特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不由喜极而泣:
“太好了,我的小拜伦不光活的好好的,还自己找了那位好像是维亚纳艺术学院毕业的湾民公主当未婚妻。
我早就已经在帮他在各国王室里物色适龄的未婚少女,这位湾民公主也是其中之一,被艺术熏陶一下好啊。
将来要是能把凯瑟琳也从约克党手里给抢回来就更好了。”
伯母的关注焦点显然跟其他所有外人都不一样。
别人看到的只有拜伦的成就,只有伯母这种真心关爱他的长辈,才关心他是不是平安无事,又有没有找到老婆。
听到好消息的其他几位婶婶也差不多,纷纷附和:
“说的对,一定要把小凯瑟琳抢回来。隔壁星月帝国就能一夫多妻,咱们家拜伦为什么不行?”